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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姐姐可曾收到姐夫的书信?”原本馨儿还打算说几句宽慰妹妹的话,谁知被这么一问,倒惹得自己也跟着难受了。行军作战,书信往来就变得不若往昔般容易,青阳出征已近三个月,自己也只得过他一封信,不过简单提了几句平安,勿念之语。
“语儿,你也该晓得,军中通信不容易,塞楞额是头回入伍,需要学习适应的地方也多,精力自是不会全挂在你身上,这点你得学着体谅。”既是劝慰,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姐姐,我才不是要他给我写信呢。我当然知道他忙,我,我,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危险。”听了姐姐一番话,自己倒像是不懂事的小娘子了,语儿满脸通红,扭捏地解释起来,生怕姐姐误会,却又此地无银。
“语儿,你最近怎么了?进食是越来越少了,若是身体不适,爹叫大夫来看看。”这日晚膳,见女儿又是早早放下碗筷,贾汉复实在看不过眼,出声询问。当初塞楞额前来向自己坦白,他也不过以为女儿会听由自己安排,如今看来,这俩人,恐怕早已是钟情彼此了。
“小姐,你多少再吃点吧,你这样只怕要伤了身子啊。八少爷的信,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来了呢。”随便敷衍了爹,语儿找了借口回房,玉兰跟在身后,心里已是十分心疼。老爷也许不明白其中缘由,可自己每天看着小姐不停翻看过去八少爷写的信,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小姐每次出门进香,逗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脸庞更是日渐消瘦。
“玉兰,别胡说,我不过是近日有些感染风寒,没什么胃口罢了。别整日里把八少爷挂在嘴上,叫别人听去了,又要惹了诸多麻烦。”无限忧思又被这丫鬟一劝全给勾了起来,原来这就是牵挂一个人的滋味,原来这就是他出现,又离去后的感觉,原来,他已经走入了自己的心,走得那么的近。
“师父,你说什么?语儿病了?她怎么了呢?严重不严重?怎么我一离开她就不好好照顾自己了呢!”莽古泰刚从京城复命回来,塞楞额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一旁,问起语儿近况,谁知听到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此次回京,军令在身,时间仓促我也没来得及到贾府去看看,是玉兰告诉我的,说是盼着你的消息盼得伊人憔悴了。”拍拍爱徒肩膀,看着他脸上的焦虑夹杂着几丝心疼,莽古泰愈加看好这两人。
是夜,塞楞额提笔良久却又不知千言万语从何诉,刚出征的那段时间,自己是天天被思念折磨,后来渐渐想明白了当务之急,也学着转移注意力,自到了江西后,总算是熬过了度日如年的阶段了。若不是莽古泰带来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不会猜到,那个远在京中的女子,竟这样的牵挂自己。
“哼!塞楞额,你可知你犯了何事?”岳乐一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还将桌上茶杯盖给震开了,砰砰跳了两声,跪在下首的塞楞额一副委屈的模样,让站在帐中右侧的莽古泰有些不忍,而左侧的费扬古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
“阿。。。将军,下官知罪,任凭将军处罚。”这是阿玛第二次和自己拍桌子。自己也是一时情急,才偷偷请求关系好的驿使回京复命时代为送信,谁知竟被莽古泰给知晓了,信是给送走了,可人却被绑到了阿玛帐中。
“擅用驿使,传递私人信件,按律当罚之。姑且念你初犯,杖责十下,即刻执行。”岳乐强忍心痛,儿子犯了军纪,身为主帅,绝不能徇私。身为将者,需严明军纪以振士气,身为父亲,也要树立规矩以教子嗣。
被扒光了上衣的塞楞额在十月的夜里,被寒气刺得有些难耐,双手仍被反绑在身后,执行杖刑的人毫不手软,一下一下都狠狠打在塞楞额背上。不多时,血痕交替出现在背脊,却也不曾听到一声痛呼。一旁监督的莽古泰使了眼色,便让人将他扶回了帐中,拿出伤药,欲为他抹上。埋首床上的塞楞额躲闪开来,往内侧移了移身子,闷闷地说,“师父,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为了让你今后长记性!上回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说会谨慎行事,转眼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让驿使传信是小事吗?若不是将军知你底细,你以为是仅仅十杖就能了结的吗?”抹了药膏,狠狠地在塞楞额背上揉了开去,听到他嘶嘶的抽气声,莽古泰心里也不好过。
“我知道你着急给语儿写信,可这家书也该照着规矩,每月军中不都有寄家书的日子吗?”莽古泰没想到自己那日的传话竟会让这下子犯了浑,差点闯了大祸。
“我等不及嘛,你不也说了她是因为没收到我信,才会那样憔悴的么。我不忍心让她难受,就想着赶紧给她写信。”依旧闷闷地说。
这次杖罚让塞楞额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可信却是在送出八日后就到了语儿手中。匆匆展开信纸,依旧是他的风格,寥寥几字,便将她的心夺了去,两行清泪落下,却是笑了出来。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那日后,语儿算是舒了心,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那信隔了几日让馨儿无意中给瞧见了,心中不禁对妹妹有了一丝羡慕,对于塞楞额的态度,似有软化。“语儿,你也别太担心了,这场仗,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你可得多些耐性。”轻轻拍了下妹妹的手背,馨儿柔柔地说了句。
“岂有此理!吴三桂这个反贼,竟然想妄自称帝,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刚得了探子回报,吴三桂已在筹备登基称帝,费扬古一怒之下甩了杯子。
“佐领不必激动,日前湖广总督蔡大人已奉命率领绿旗兵进攻岳州,据说歼寇甚众。到时与我军胜利会师,来个前后夹击,不用担心吴三桂不死。”莽古泰却显得颇为镇定,许是这样可恼的人,作战时没少见,也就没有费扬古那么愤慨。
“塞楞额,上回让你受了杖责,你可怨我?”不知觉出征已四个月,岳乐忙于排兵布阵,思考作战对策,与儿子也没了机会见面。上回见面竟然是塞楞额犯了纪,身为主帅的他亲自审问,之后更是狠心下令责罚,再之后,父子俩便是同在营中,却不相见。
“回将军,下官犯错,理应受罚。如今得了教训,今后不敢再犯。”想起阿玛当时狠心的军令,明知道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自己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抽疼。自从自己选择了入仕,阿玛似乎再也不像过去般疼宠自己了,难道阿玛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听莽古泰说,你上回是着急给京里的人写信才擅自用了驿使。不知是京中的哪位人物,可以让你如此费心?”儿子与自己逐渐疏离,实在不是岳乐想见,可既然他选择了入仕,选择了这条路,那当父亲的,只能在有生之年,尽力教会他如何在这浑沌中求生便是了。记得初听他犯纪缘由,岳乐也是一惊,思考了些时日,便将他召了来,也好问个明白。
“阿玛,其实儿子原本就想告诉您,只是因这征藩之事给耽搁了。”塞楞额心中苦笑,师父啊师父,你怎么老在背后踹我一脚呢?说要帮我的是你,可是这告密的还是你,你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
事已至此,再做隐瞒倒是无甚必要。难得阿玛开口,自己只管顺杆子往上爬就是了。之后便大致将自己与语儿之事道出,边说边细细观察阿玛脸上的神情,可岳乐偏是一副面瘫相,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说,你为了儿女情长,意气从军,又为了儿女情长,冲动违纪?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多年来这个儿子是自己最上心的,一直觉得庶子的身份是亏欠了他,不愿他入官场,于是宁愿自己在朝中一力承担也不曾松口要他代为分担,如今他非但瞒着自己要了婚姻自由,还和汉人女子私下相好。所做之事荒唐至极,让他这个安亲王还有何颜面去与明相结亲?
没想到阿玛这么大反应,还一副坚决反对的态度,塞楞额哭诉无门,低垂着脑袋出了营帐。夜色渐浓,这江西虽比京城暖和些,可从军打仗,整日驻扎在城外,寒冬腊月里,仍是寒风刺骨,绵绵湿意挡不住地浸入衣衫。出神地晃悠,不知觉竟是偏离了回营帐的路,隐约从前面几顶帐篷中传出的吟哦声让塞楞额浑身打了个哆嗦,在军中好歹也混迹了几个月,即便从没进去过,可这些营帐的用途自己还是知道的。一想到此刻帐中上演的禁忌画面,塞楞额就红了脸。
正欲转身,不料撞上了来人,定睛一瞧,咳咳,竟是那蔡朗廷。话说情敌见面,本该分外眼红,可惜蔡公子尚不知面前的小小骁骑校就是挖自己墙角的“小人”,而塞楞额兀自沉浸在刚才联想的一幕里,还未来得及调整情绪。
记得半月前,莽古泰告诉自己,那传说中的情敌就要来了,让自己提起精神。谁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日在贾府撞到的中年怒汉,塞楞额眉毛抽抽,嘴角耸动,不知还能说什么,有比这更雷人的剧情么,去未来岳父家表决心,结果撞到了情敌他爹。再看那跟在身后入帐之人,身材还比挺拔些,年长了自己好几岁,面皮细腻,风流倜傥倒也不算夸张。
果然,炮灰神马的都长得很难看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幸亏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不然整日在军中相见,作为汉军旗统领的蔡毓荣和他那随军参将宝贝儿子蔡朗廷,还不把自己挤兑死。“咳咳,骁骑校也准备去欢愉营吗?同去同去。”说罢还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塞楞额被这声邀请拉回了思绪,尴尬地笑笑,连忙摇头以示拒绝,侧身匆忙离去。蔡朗廷讨了个没趣,回头看了眼远去的背影,“这小子,怕什么!男人去欢愉帐不是正常的事吗,害羞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