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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在两广、福建推行的新政,进展缓慢,所以税赋财政情况仍然很不好,这里又明显是地方官僚势力和地方士绅豪强们在从中阻挠改革,因为鞭长莫及,朝廷的改革也就缓慢,朱以海也没办法。
现在只能从两广福建等地买粮,但一来买的话现在粮价高,花的银子就多,二来运输很不易,成本高。
而且有银子也未必就能买到多少粮,现在处处战乱,到处是粮荒。
朱以海长叹一声,就算如此,也只能咬牙想办法筹集银子。
他拿起自己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是调拔银子买粮救济各地饥情。
可饥情并不只是四川和湖南,江西这个鱼米之乡之前也饱受战争,情况还算相对较好的,但原南直隶地区,可就情况很严重了。
彻底的打烂了。
江北的徐淮地区暂时顾不上,但徽池宁太松苏常镇这些地方总得顾上,之前明军拆城墙抢粮食有多痛快,现在面对着糜烂的江南就有多愁怅。
好在浙西浙东这年来情况在好转。
只能从两浙调粮往安徽江苏了。
他提起笔在记事本上又加了一条,立即裁撤新招降、俘虏的清军、贼匪等,大战过后,朱以海不可能跟当初清军一样,来者不拒的把那些降军都接受安置。
仅留下部份精锐者分散编入诸军,其它的尽快该遣散的遣散。
一省设两镇营兵,每镇都先整编充实一半,把架子拉起来。
沿长江防御作战的主要任务,还是得交给御营,地方镇营主要负责城防治安。
一些降将有能力者选入御营或省镇,其它的该免的免该撤的撤,或者转入地方团练,授予团练总兵、副将、游击等的乡团武职。
地方保留一些团练,但不脱产,适当给予补贴,并搞一些军屯,以最大程序的降低开支。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朱以海之前虽仅有浙东几府,领着一支御营征战,负担也小的多,甚至通过缴获等还挺滋润,可现在家业大了,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整军备战。
恢复农耕,活跃工商。
千头万绪,烂摊子一副。
不知不觉半个上午就过去了,一名宫女捧进来一个漆盘点心,上边放着一碗云吞。
盛放的是个普通的青花盖碗和一把木匙。
朱以海放下奏折,吃完这碗云吞,起身转了转消食,接着又继续工作。
他拿起内阁进呈的票拟,这份是关于吏部进呈的官吏任用名单,上面是关于对各地出缺的知府名单,每个知府的空缺,吏部列了三个备选,有主选,副选和备选,并在后面附有各人的履历等。
内阁则对吏部的这份名单商议拟票,他们拟出了一份正式名单,从吏部举荐人选中选择或调整。
出缺的知府名单很长,应天府、绍天府(绍兴)、东兴(台州)府,常镇苏松杭嘉湖,太平徽州池州九江南昌安庆扬州
甚至是江西云南、两广、四川汉中郧阳,福建台湾贵州等各省,有大量的知府需要授任。
很多地方知府出缺许久,有些则由他官代任许久,或有些知府如今要升任更重要的官职。
知府虽说是四品官员,但毕竟是主掌一府,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官员。
现在朝廷用人制度,五品以下官员任命基本上都是直接由吏部负责,他们报上来的名单,内阁基本上不会动。
而四五品官员,基本上就是吏部推荐,内阁选授,皇帝批准。
三品以及上官员任命罢用,则都归皇帝。
知府是四品,由吏部举荐,内阁选授。
面对着那份长长的名单,朱以海也是看的头痛起来,这么多个府的长官要选授,虽然吏部和内阁已经把官员选好了,但朱以海还是得仔细的一一查阅,不仅看选授的,还得看原来备选的。
多数选授知府朱以海没听过,或没什么印象,仅看那不长的一段履历,也看不出他们的能力。
但基本上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多数是两京沦陷以来,表现忠诚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降过清降过顺的官员选上,甚至原本一些降顺降清降西的知府,这次要被调整下去。
朱以海希望这些知府能够是一些更有担当也更有能力的官员,可看了半天,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最后也只好批了个可字,算是通过了内阁的票拟名单。
不过放下后,又还是拿起来再看了一遍,最后把几个仅从履历上看,明显就是那种嘴炮文官、或是不懂庶政的文官给划掉了,让吏部和内阁重新换人。
他划掉的十几人,履历上基本都是科举中进士时都已经四五十岁,然后做了一些主事之类的副职,甚至好些还从没有地方上做官经验,更别说主政一县了。
朱以海认为,做知府,首先得做过知县,或者做过同知等这种知府副手的官职,有过不错的地方经验的官员才行,否则啥也不懂的去当知府,现在地方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带领大干的时候,这样的人去了事事委托师爷还好,若是不懂还装懂处处胡乱拍脑袋乱来的,才麻烦。
放下笔。
朱以海感叹着,以前总觉得皇帝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如今才明白,这天下如此之大,他这个皇帝若事必躬亲,可就算一天工作二十三个小时都是不够的。
思虑间,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朝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请安。
“何事?”
刘朝将一个折子呈上,“东厂急报,关中大溃!”
朱以海听到这话,忍住了想踢翻御案的冲动,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这会甚至都不想听到底是怎么败的。
他一遍遍的下旨,一面面金牌颁下。
终究还是没有用处。
成也贺珍,败也贺珍。
招降贺珍,虽让明军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甚至顺势进入关中,但这终究还是空中楼阁沙上城堡。
经历过湖广大溃的朱以海,想不到自己还得再承受一次。
刘朝大气不气也不敢喘一口,恭敬的站在一边。
朱以海有些颓丧的靠在椅中。
良久,他才让自己从这情绪中走出来。
“召集总理处值守大臣来议事吧。”
朱以海先去洗了把脸,站在自己书房套间里洗手间里,用凉水浇脸,看着墙上镜中的自己。
怒火不仅没浇熄,反倒是腾腾的上升。
愤怒的朱以海最终没忍住,一拳砸在了镜面上。
铜抛光的镜子没事,倒是他的拳头给打出血来了。
巨大的疼痛反而让他舒畅了一些。
他现在有几分理解崇祯皇帝了,怪不得他死的时候说文臣个个皆可杀了。
崇祯一朝十几年,任崇祯今天杀九千岁魏忠贤,明天处置阉党,后天杀督师杀巡抚杀总兵官,可又有什么用呢?
崇祯从头到尾,不过是被朝廷被官员们架起来的皇帝而已,他整天焦灼、不安、恐惧、无力,却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一个人又怎么能跟全天下做对?
今日之贺珍,不过是又一个刘泽清、左良玉罢了。
这种人本就不该抱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当初招抚他的时候,就当提醒自己,招抚这种人不过一时权宜之计,如果这样想,就不会那么失望那么愤怒。
就算关中大溃,他朱以海也没太大损失,相反贺珍入关中,挑起联军会攻西安,也终究还是对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和损伤的。
若是这么想,总要好过一些。
可朱以海没法真这么洒脱,贺珍兵溃关中,不仅仅是他这个军头的失败,也还损失的是朝廷的威望,损害他朱以海的威望。
朱以海走进总理处议事大厅时,赶来的总理大臣们看到皇帝的手上鲜血淋漓,都十分惊骇。
“一点小伤而已,取点绷带来缠上就好。”朱以海轻描淡写。
“还是先说下关中军情吧,听说大溃,是怎么个溃法?”
皇帝语气里仍然是压不住的怒火。
大学士张国维便开始介绍关中兵溃一事,反正不出朱以海所料,贺珍他们虽号称十万,但终究是群乌合之众,大小军头们各怀私心,高斗枢这个总督也是号令难施,虽有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可也没用。
他当初在郧阳领几千兵,坚守孤城郧阳数年,击败了闯军一次次的进攻,但是他到了关中,麾下号称十来万兵马,却反而大败亏输。
这事听起来神奇,其实却并不新鲜。
想当初金国凤以锦州副总兵驻守松山,兵不过三千。崇祯十二年,清帝皇太极亲率八旗劲旅进抵松山,企图攻占此城,毁去锦州屏障。皇太极猛攻七日,多次强攻,结果被金国凤英勇抵抗,清军伤亡惨重。
皇太极又派人回沈阳调兵,运来大炮二十七门,炮弹一万多发,火药五百多斛,环城发炮,打的城楼上的台堞都被摧毁,城中人只能背着门板行进,金国凤数次出兵突击也遭失败,但他仍是日夜严防死守,血战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