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二百二十七一切的改变

四下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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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那名半步宗师的尸体便被傀儡挂在了燕家外面的一棵古树上,日夜供人‘瞻仰’,堂堂一位准宗师,却落得如此下场,就连死后也丝毫体面不存,尸体任人指点,而经过这一次,师映川身边竟然有宗师强者护卫的消息也以飓风之势席卷开来,冲击着得知此事的人们的神经,这件事所激起的震动甚至超过了师映川当初晋升之时,毕竟宗师强者已是站在世间的顶端,莫说是师映川,即便是师映川的师父连江楼,也断然没有让一位同等级强者贴身保护的道理,人们惊骇不信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疑问:这师映川究竟是凭借什么手段,才拉拢了一位大宗师如此效劳?要知道这可是宗师强者,只要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师映川无论是许诺金钱还是地位等等,都不应该看在一位宗师眼里才对,若说用重利以及丰厚待遇来请一位宗师加入断法宗做客卿长老之类,或许还有可能,但要对方做护卫,简直就是笑话!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有那一干心怀嫉妒之人私下里恶意揣测,只说师映川想必是凭借美色笼络了那名神秘宗师,毕竟是胭脂榜排名第一的怯颜美人,就算大宗师已经能够不为外物所动,但‘情’之一字却是能杀人的,岂不闻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不过这样的议论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敢拿到明面上的,也就是暗地里说说罢了,总而言之,各方议论纷纷,这是继前时方家女子与断法宗剑子之间纠缠一事之后,又一出更加震荡人心的热门话题。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师映川这时却在燕家安稳度日,他所住的这所院子比其他地方都清净得多,眼下师映川在院子里练剑既罢,左优昙递上湿毛巾和凉茶,师映川擦了擦脸,捧着茶杯眯眼慢慢喝着,一副惬意之色,不远处傀儡仍然一身连帽黑袍,在树阴下打坐,师映川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傀儡,心中微微冷笑,从前他刚刚晋升之时,还并不想刻意暴露自己的这张底牌,不过如今不同了,现在自己境界稳固,而且一些想法也已经不同,所以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打出这张王牌,事实上是有好处的,不但增加了自己的分量,也震慑了某些心怀叵测之人,而且由此在宗门内会取得更大的话语权,争取更多的资源,以至于更好地发展自己的白虹山,这就是‘势’的好处,同时在与自己有着紧密关联的几方势力当中,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比如宗门,比如弑仙山,比如万剑山,比如山海大狱,毕竟,一个师映川与一个有着大宗师可供随意驱使的师映川,绝对是不一样的,虽然这样说似乎很伤感情,但这就是现实!

    此刻左优昙的目光轻轻朝着傀儡所在的方向一扫,心中不觉微叹,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没有真正了解师映川,至少师映川有许多秘密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这样的认知让左优昙有些不太适应,不知道应该怎么想,但他也很清楚,像师映川这样的人,永远都是会有所保留的,就算面对最亲密的枕边人也是一样,又何况是自己呢?这么一想,也就心平气和了。

    师映川喝完茶,又擦了擦手,便道:“好了,是时候去探望一下我那位外公了,优昙你给我做点新鲜果酱,弄些你拿手的奶酥糕,我回来的时候吃。”左优昙微微一笑:“剑子既然喜欢吃,我就多做一些。”师映川他如此一笑,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的冷美人展现出这样的笑容,当真动人到了极处,即便师映川不是好色之人,也仍然止不住生出欣赏之意,便抬手抚摩着青年的脸颊,以及那天鹅般的颈子,虽然没有身体上互相实质性的纠缠,但也已经觉得很舒服,而左优昙面对这一切,饶是两人早已有了亲密的关系,也仍然略觉微赧,雪白的面孔上就多了一抹淡淡的浅笑,任凭师映川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师映川看着那笑容,突然间心中就有一道电光闪过,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爱并接纳了这个男子!

    --那是因为他是这个人的主宰,是这个人的天!这个人完全不会违抗他,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要他愿意,他想要,这个俊美如仙的青年就彻底是他的,完完全全地属于他,无论是身还是心!相比之下,宝相龙树,季玄婴,千醉雪,他们三个都是他的平君,可他们虽然是他的伴侣,但实际上却都具有强者特有的骄傲和独立性,他们喜欢他,也愿意满足他的要求,但却永远不会身心完全依附他,永远不会彻底柔顺以待,而他也不会真正成为他们的主宰,他们,有太多的选择,也因此注定不会让他尝到那种彻底征服一个人的成就感,而这,恰恰是一个男人非常在意也非常享受的一种感觉!这,就是人心!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转瞬即逝,但已足够让师映川洞彻真相,他叹了一口气,就笑了起来,走出了院子,现在他对燕家也略熟悉了几分,很快就来到了燕太元的住处,燕太元的精神还算好,造化丹延长了他的生命,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师映川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气血已经趋于干涸,不会再有多少天好活的,或许是因为大限将至的缘故,燕太元已经不再理会其他的事情,当师映川来探望他的时候,他只是说起燕乱云小时候的事情,回忆着女儿成长当中的点点滴滴,那些有趣的、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孩子的恶作剧是他说的最多的事,而面对这种情况,师映川所做的只是安静地听着,而燕太元所需要的,事实上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听众而已。

    “等我死了之后,有空就替我去你母亲埋骨的地方烧几张纸……”燕太元似乎有点累了,他看着师映川那张与燕乱云相似的面孔,叹道:“我忽然很想念你娘,想念她小时候叫我父亲……”一个人往往在生命已经为时不多的时刻,想的不再是平日里追求挂念的事情,而是某些真正遗憾的东西,燕太元如今也不例外,所以他开始想念女儿,想念自己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儿,燕太元站在燕家这个位置上,也许并不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作为掌权者,他必须要做出表率,做出一个姿态,冷酷而决然地展露出杀伐果断的一面,即便是自己心爱的女儿犯下大错,也一定照惩不误,然而,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师映川心中略有感慨,他给燕太元倒了一杯水,说着:“我对这里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怎么说也是我母族,虽然我不会照顾燕家,不过倒也没必要打压,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燕太元并不意外于这样一番话,他点点头,倚在被子卷上,道:“以后如果燕氏有难,你可会看在你母亲面上,施以援手?”要知道师映川年纪轻轻就是准宗师,日后成就宗师之境是必然的,如此一来,寿元大涨,至少也能看顾燕氏一百多年,若是好的话,二百年也未可知,燕太元毕竟是燕家之人,所思所想总还是不忘家族的,师映川听他这样问,倒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冷漠,只是不置可否地弹了弹指甲,道:“也许罢。”燕太元本也没指望他会一口应承,现在有这个态度,已经是可以了,便叹道:“也罢……”

    过得一时,师映川从房中出来,外面天光明灿,好不动人,他舒展一下四肢,便施施然地出了燕家,青州这里群山险障绵立,自古多出异宝,曾经那凝华芝便是燕家一位先人在山中险地幸运地发现,师映川前日就去试过运气,只不过当时天色已晚,这才没有什么收获就返回了,今日倒是可以再去,师映川也不用什么马匹代步,他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进到了上次去过的鹰嘴涧,其实这探险寻宝只是其次,主要是散心游玩罢了。

    ……

    空灵幽山之中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林,微带湿润之意,虫鸟轻鸣,此地深入山腹,不见人踪,倒是一片大好景致,然而此时空气中却隐隐有血腥之气,间或有惨叫声响起。

    “……该死!”燕步瑶银牙紧咬,原本色彩鲜亮明丽的衣裙上已溅上了斑斑血迹,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悬崖,眼中生出绝望之色,这下面就是莫测深壑,陡险高峭无比,除非是修为极深的武道强者才有可能安全而下,而她自己虽然修为不错,却也是绝无可能从这里下去逃生的,今日也是她运气太差,原本她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了一小群白犀兽的栖息之处,此次便是带人进山准备捕捉一头珍贵的白犀兽,以血炼药,哪知道这群白犀兽原来也被另一批人发现,对方也是青州世家,如此一来,双方稍一考虑,就打算一人一半,不料却无意间惊觉这群白犀兽竟是守护着一株刚刚成熟的阴九烛,向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有人或许可以治百病,但对于身体机理衰老而将死之人却是没有办法的,但此物却可以硬生生地让人再延续大约十年的生机,当年师映川机缘巧合之际曾经得到过一株,献给了连江楼,可想而知此物究竟有多么珍贵,而这一株阴九烛,怎么分给两家?当即双方便都突下杀手,反正在这种地方只要把人全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就不怕走漏风声!

    这时身后已有人紧紧追至,一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冷笑连连,也不废话,直接一挥手,身后五人已同时扑上,燕步瑶厉声道:“姓江的你敢!”男子阴冷一笑:“我怎么不敢?没错,你是燕家小姐,瑶池仙地弟子,但只要你们这些人今天都死在这里,那么又有谁会知道是我江家做的?”此时燕步瑶身边护卫只剩了寥寥几个,若不是这些人苦苦死战,只怕燕家一方早就支持不住了,燕步瑶也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她虽然是个狠毒女子,但也有凶悍之性,既然明知必死,那也索性拼了,只待拉几个垫背的也好!

    但虽是这样想,心中也不免绝望,自知绝无幸理,想着:“我还这么年轻,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么?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如此咬牙狠命搏杀,不知怎的却是突然想起了师映川:“若是他在这里,很轻易就能杀了这些人罢,可我却要死在这些人手里,同样都是有着燕家血脉,他还比我小很多,凭什么他却样样都比我好,总比我幸运万千?”思及至此,心底反而又恐惧起来,对于‘生’的留恋让燕步瑶这个年轻女子无比渴望活命:“谁能来救我一救?在这种地方……我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就在燕步瑶身边护卫死绝、燕步瑶自己也伤痕累累、眼看着就要被斩杀当场之际,陡然间一声尖锐的剑鸣响起,三尺青锋寒光凛冽,带着不可一世的剑光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飞射而来,这飞剑快得化作一道青影,风驰电掣,根本看不清样子,直取为首那江姓青年,只见鲜血飞溅中,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黑影,只能看到黑影看似随意地出拳,重重轰击在一名江家之人的背上,顿时那人便爆体而死,在燕步瑶目瞪口呆的愣怔中,转眼间此地除她之外,其他人都变成了尸体。

    那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一块雪白的锦帕擦了擦手,一张半覆面式的银色面具扣在脸上,掩住了容貌,耳朵上一串长长的金丝坠绦随风轻晃,燕步瑶顿时大震,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竟是这个人来救了她?这个认知令她瞬间呆住,一种前所未有、无以名状的复杂感觉从心底生出,让她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燕步瑶呆呆地看着这个人,也就是师映川,不过这时师映川的注意力却全部都被那江姓男子手里紧抓着的小布包吸引住了,此人到死也抓着这东西不放,让师映川不免好奇,他过去拉出布包,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居然是一株阴九烛!

    师映川刚才救下燕步瑶只是适逢其会,虽然他对这女子没有什么好感,但既然遇见了,顺手救其一命也并无不可,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现在他看见这阴九烛,略一思索就差不多猜到了这场厮杀的原由,当下就把这东西揣进怀里,反正阴九烛对燕太元这样走火入魔导致快死掉的人也没有用,现在自己大模大样地把这东西收为己有,师映川表示对此毫无压力。

    燕步瑶眼睁睁瞧着师映川把阴九烛收起,却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被抢夺的感觉,她心里乱得很,非常古怪,师映川却浑若无事一般,看了她一眼,见燕步瑶虽然受伤,但并不严重,便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燕步瑶这才如梦方醒,道:“是江家的人……”她此刻心下急浪滔天,有些僵硬地欠身行了个万福,说着:“蒙君上搭救,感激不尽……”师映川不以为然,他现在意外得到一株阴九烛,也就没有心思再留在山中了,便掉头准备返回燕家,燕步瑶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她伤得并不重,倒还忍得住,师映川见她跟着,也不在意,等到两人回到燕家,燕步瑶这副狼狈样子让燕家人吃了一惊,待知道事情始末之后,燕夕道脸色阴沉,他原本就因儿子燕太元之事而心情沉躁,如今听说曾孙女几乎被江家人围杀而死,怎能无动于衷?这江家与燕家相比,要略差一截,当下燕夕道沉吟片刻,吩咐道:“去请剑子过来一叙。”

    当夜,江氏家主并长老七人被师映川携傀儡一举击杀,经过一番混战,除江氏部分旁系族人之外,嫡支族人包括核心成员不曾留下一个,江氏一夜之间覆灭,由于有师映川与傀儡出手,燕家人的伤亡被降到了最低,师映川站在一片废墟中间,看着火光中一张张燕家人兴奋的面孔,以及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心中一片平静,这无关对错,只是江湖冷酷残忍的一面罢了,在许多光鲜背后,不就是无数尸骨堆积出来的么?他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双手,这时就见燕夕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道:“……老夫已命人将江家历年积蓄的财物全部集中在一起,稍后便会派出足够人手运往白虹山。”师映川轻笑,低头看着自己未染半点血迹的洁白双手,慢条斯理地道:“燕族长果然有魄力,这江家盘踞青州数百年,家族当中积累可谓丰厚,金银巨万也还罢了,但那些丹药以及珍贵草药等等,就不是单纯用银子可以衡量的,如今我一口吃下,燕族长倒是眉头也不皱。”燕夕道淡淡说道:“有舍才有得,况且江家已灭,一切都由我燕氏接收,这才是老夫真正看重的,也是家族发展壮大的根本。”师映川微微一嗤:“也罢,怎么说那株阴九烛也算是我捡了个巧,这次出手一番倒也不算什么。”

    听到师映川说出‘阴九烛’三个字,燕夕道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从燕步瑶那里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当然很清楚那株能让人延寿十年的阴九烛就在师映川身上,但那又怎么样呢,莫非还能向对方索要不成?笑话!哪怕是再珍贵的东西被师映川拿走,也只能认了,如今师映川早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宗门小剑子,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够有资格盯着这个年轻人手里的东西,打他的主意?一个儿童捧着金灿灿的元宝走在大街上,那是找死,可若是换了一个彪形大汉呢?结果自然不同!

    回到燕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师映川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打坐,这一日的收获很不错,除了阴九烛之外,青州江氏的财富尽入他囊中,不要以为师映川就不需要财物,他培养门下弟子,吸收下属,扩张自己的势力,哪一点不是需要无数的钱财和资源?这些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左优昙坐在桌前拿着师映川的佩剑,用特殊的药物给佩剑仔细做着保养,室中很静,灯光温亮地照着这一方空间,事实上除了师映川所在的这个院子之外,今夜的燕家注定要度过一个不平静之夜,不过这里的安宁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一个声音在外面道:“……君上睡下了么?”正在打坐的师映川微微一怔,他当然听出这声音是燕步瑶,只不过此女这么晚了还来自己这里,是要做什么?他看了左优昙一眼,左优昙会意,就去开了门,燕步瑶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她把东西放在桌上,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君上先前在江家劳累,想必现在应该用些吃食了,我做了些点心,味道还可以……”

    燕步瑶离开了,师映川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点心,师映川当然不怕燕步瑶做什么手脚,他也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蠢,于是便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师映川眨了眨眼,诧异道:“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左优昙却是比他在这方面更敏锐一些,道:“这个燕步瑶似乎对剑子有好感。”师映川失笑:“怎么可能?莫非你以为这是那些市面上的三流蹩脚江湖小说?某家小姐被人所救,以身相许……”他却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永远都是不可捉摸的,也永远都是让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一句话,往往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