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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成锦和王守仁站在徐恕身后,工部的都水清吏司郎中不在,其他工部官员都在这里。
今日工部遭到言官弹劾,花在冶铁方面的靡费太多,如今太平盛世,戊字库和广积库,储存的兵器和农具足够,应当停罢铁课才是。
工部尚书徐贯皱着眉头:“停罢铁课容易,如此多工人,应当如何安置?”
每一座炉,从凿矿搬运,到煽炉巡炉,有数百人不等,今年的冶铁量就达到了五十二万斤。
其中三十八万斤都是官冶,可见要遣散多少人。
在座的官员,画图纸都是一把好手,可想民生问题,着实需要引经据典,查阅资料,深入思考一番。
真有点难为他们了。
对于大明的冶铁,严成锦还算熟悉。
虽然洪武年间,停罢了各处的官冶,开放民间冶炼,但英宗在位时,战事不断,总不能让民间冶炼兵器吧?
所以,官冶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产量占比低了一些。
这群蠢如猪狗的言官,竟想关掉冶铁。
铁是工业之母啊,冶铁不仅不能关,还要大肆发展。
严成锦思索一阵,仔细推敲,想了各种纰漏的可能,渐渐在心中有了答案。
可如何最小减少装逼的成份,把解决方法说出来?
嗯,这是个难题。
严成锦知道徐贯。
徐贯是个治水能臣,位高权重,办起事情来十分狠厉,带过的官员,都害怕他。
压根不懂治水,也敢拍着胸脯对弘治皇帝说“没啥问题”,当即走马上任。
之所以敢如此硬气,完全是因为徐贯有个了不得的亲戚,宁寿侯张鹤龄。
徐贯的小妾的姐姐,正好是张鹤龄的爱妾。
当初,徐贯当上工部尚书,张鹤龄在暗中也出了一把力。
徐贯这个人,也贪银子,但也办实事。
过不了半年,他就要致仕了,关心官冶的工人安置,就是为致仕之后,留个身后名。
也算是顺手做了一件好事。
严成锦看到了曾鉴,他坐在徐贯身边,恨不得抓耳挠腮。
一刻钟过去,工部个个官员摇头叹息,养着就要被言官弹劾,这有解决的法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解决的法子。
直到散会,也没得出个方案来。
曾府,
这时,工部左侍郎曾鉴,正在家中的书房站着,一个老儒生摊开宣纸,准备舞文弄墨。
曾鉴有个癖好,就是自己不写,喜欢看书法大家写。
那些流畅的笔墨,油光发亮,字迹还未干,光滑顺畅,越大越舒服,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曾鉴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看着儒生写大字,也不说话,默默地站在书案旁,发愣。
他想升任本部尚书,可碰到了一个难题。
如今,工部尚书徐贯有致仕的意向。
反观如今有可能升迁的,礼部左侍郎傅瀚,左都御史闵珪都是很强劲的对手。
横在身前的难题,正是今日徐贯提出的停罢官冶。
若能解决,他必定顺利升迁。
“老爷,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王越大人来了。”下人来禀报。
曾鉴撇撇嘴:“他来作什么,又想送礼?本官是清官,不见。”
下人支支吾吾:“王大人说,他不是来送礼的,而且他说,想来给大人亲自写大字,写多少都行。”
王越的书法,不知比这老儒生好多少倍!
曾鉴心中一动,垂涎起来,若是能观摩他写一天……
“他真的说,写多少都可以?”
“是啊老爷。”
府门外,王越捋须,老神在在的站着。
当过都察院的部堂,又热衷于送礼,朝廷哪个官员的小癖好,不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也不担心曾鉴不出来。
曾鉴不喜欢结交朋友,却独独有个癖好,观摩他人的书法。
片刻,曾府的大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曾鉴本人。
曾鉴拱手笑道:“王大人怎么来?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
“可不敢称是下官,老夫如今的品轶,还不如你,若是托一声大,不介意,就称我世昌兄吧。”王越笑道:“近来无事,知道贤弟喜欢书墨,技痒得很,就来叨扰一下。”
曾鉴眼前一亮,连忙将王越迎了进去,道:“世昌兄里面请,我早已让人墨好了上等的笔墨,快请快请。”
“瞧你一副猴急的样子。”王越闲庭信步走进庭院。
王越也不多说什么,进了书房就写字,曾鉴看得入神。
也说不出哪里好,就是有种传神的感觉。
王越忽然道:“听说徐贯那个家伙,要致仕,贤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当然不是脑子一热,来这里秀书法。
曾鉴苦笑:“如今工部弹劾,怕是部堂对愚弟的考验,若不能解决,这尚书之位,怕是也落不到愚弟的头上。”
王越当官多年,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这槛过不去,吏部那边恐怕难批下来。
骑驴不如骑马,交人不如交心。
王越却是放下笔,在曾鉴耳边轻语了几句。
“你说严成锦?那不是在我工部观政的士林吗?”曾鉴瞪大了眼睛。
王越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生可畏,你焉知来者不如今呐?”
次日,
严成锦再去工部衙门,准备就如何当好一个会画图、会弹劾、会计算的工程师,进行深入学习。
“你可是安定伯之子,严成锦?”曾鉴等了许久。
王越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他极力推荐此人,必定有其原因。
再加上,最近听说不少和严成锦有关的传闻,曾鉴不由信了几分。
赶在早朝前,他就来了工部衙门。
严成锦回一礼:“曾大人好啊,不知曾大人找下官何事?”
曾鉴急忙把严成锦拉到无人的值房,关上门:“昨日你也在,言官弹劾工部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本官听世昌兄说,你为人慎重,有许多主意,可有破解之法?”
严成锦早已想出了破解的办法,面露思索之色,为不让曾鉴看出来一丝一毫,先是受宠若惊,眨了眨眼睛,露出思索之色,演技拿捏,恰到好处。
“下官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都快要上早朝了,曾鉴急道:“有何不能讲,本官自当会定夺,你说便是,还能出事不成!”
严成锦道:“下官觉着,官冶不仅不能关闭,还要大肆生产。”
啥?
这是什么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