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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弘治皇帝用过早膳便开始勤政,今日内阁三人沐休,故而殿中空无大臣。
河南开封府得到太仓的赈银,灾情缓解了许多,进入九月,黄河汛期一过,便可放心度过灾年了。
批阅完手头的奏章,弘治皇帝便想起了太子朱厚照。
朕这是怎么了,两日不见他来惹朕生气,朕竟然有些挂念不下,那种感觉就像打了十几年招呼的人,今日突然不来打招呼了。
难不成这孩子让朕打乖巧了?
乖巧了才好,朕和皇后也能多活几年,抱着一丝希望对萧敬道:“厚照这几日都在读书?”
箫敬讨好似的道:“回陛下,说来也奇怪,近来太子和严御史常在学堂呆至戌时,似乎上进了许多呢。”
“胡闹!”
萧敬吓得心头一颤,太子看书到深夜是好事啊,怎么就胡闹了……
“太子的性子,能专心看一个时辰的书已是大幸,怎么会从早看到深夜,怎么不早点禀报!”弘治皇帝越想越觉得奇怪。
上次折腾甲字府的事,便用一个都察院的官息事宁人,这次再闹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总不能再封官吧。
弘治皇帝想到了什么,勃然变色:“严恪松可下值了?”
“还未曾,东宫的伴伴还没来禀告奴婢。”在东宫有萧敬的子孙,以防皇帝随时问起。
弘治皇帝当即摆驾去东宫,心里替严恪松担忧着,太子曾扬言要报复严恪松,到了东宫,却见太子朱厚照在秉烛夜读。
箫敬刚想替太子美言几句,却瞧见弘治皇帝厉声道:“朱厚照!”
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朱厚照一跳,弘治皇帝如怒虎相视,凶残可怕,他觉得委屈又不敢吱声。
弘治皇帝也是怕他弄出什么乱子来,顽劣无度的太子读书到深夜,想想就觉得有猫腻啊。
这逆子定是收到了风声,知道他来了,所以才装模作样读书,这已不是第一次。
不知用什么花样,将严编修留在东宫刁难。
弘治皇帝看向严恪松:“严爱卿,这逆子若是胁迫于你,你不便说的话,就点点头,朕自会知晓。”
朱厚照可怜兮兮道:“父皇……”
“住口!”
朱厚照把‘我是您儿子啊’咽了回去,平常不干人事的人,今日干了一件人事,反倒没人信了。
严恪松躬身道:“陛下,殿下没有胁迫微臣,太子确在读书。”
弘治皇帝呆若木鸡,许久之后,才渐渐露出了老怀欣慰的笑容,这都是严恪松的缘故啊,弘治皇帝想到了严成锦,是了,能教出那样乖巧的儿子,定然也有办法教太子。
…………………………
秋闱过去,天气愈发凉爽,庭院里的黄叶,被秋风扫落,只留空落落的枝丫,风中渐渐多了寒冷的感觉。
一早,春晓就将压在箱底的裌衣和棉袄都翻了出来,这些都是前任‘严成锦’穿的衣服。
柳木柜的收藏效果奇差,常年放置在屋子的角落,潮湿渗水,此时,散发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霉味。
也不知有沾染了多少细菌,现在有了银子,这些有染病风险的衣服,严成锦自然是不肯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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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了,冬天也不远了。
手艺好的裁缝做一件上好的裘衣,也要十多日,这时做新衣,天更凉时正好可以穿上。
瞧入秋后,春晓和千金也还穿着严府下人的衣服,颇为凉爽,想必也是无衣过冬了,像何能这样皮糙肉厚的倒没事,姐妹俩定是要受凉,受凉就会感冒,感冒就会传……
算上庖厨师傅和门子,严府的下人有十几人。
“把房管事叫来。”
不一会儿,房管事匆匆来了:“少爷找我有事?”
严成锦:“按每人五两银子,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做几身冬衣。”
一个下人一年也就五两上下的工钱啊,五两银子就做几身衣服?房管事急了,有银子也不是这个花法呀。
一下子就要花去近百两银子,那些银子,可是老爷日夜呕心沥血写来的。
房管事道:“少爷,这府上的下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不如就给您和老爷定制两身裘衣?”
“身为严府的管事,你竟然忘了严府家规的第五条。”
“小的没忘啊,少爷事不多问。”房管事道。
“那还需我向你解释清楚不成?”严成锦端起枸杞茶,气哼哼地喝了一口。
房管事在严府伺候多年,自然有衣过冬,那些下人就未必了,以前,严府堪堪解决温饱,给下人的工钱极低。
更重要的是,天气寒冷易引发疾病,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朝代,风寒也会夺去小命,严府的下人若是不慎着凉,定然也会传染给自己啊。
就连大户人家,也常有冬天感染风寒之类病逝的,古人已经习以为常,浑然不觉是大事,他却不得不防。
“哪个环节省了一两银子,本少爷就打断你的腿,然后丢到鸡鸣山去喂野狗!”严成锦郑重警告。
“小的这就是去办!”房管事瑟瑟发抖。
春晓和千金看向严成锦的目光,顿时流露出异样。
都说大户人家的少爷花银子如流水,可少爷花银子时竟还想起她们,少爷除了有时候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们外,似乎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坏。
五两银子,可以买好几件很好的棉袄子了,若是买来针线自己缝,足以给一家子添置新的衣裳。
春晓拉着千金的手,上前一步,怯生生道:“少爷,我与千金自小和娘学过裁缝,会做衣裳,只买针线和布料,能给少爷…………省不少银子。”
“不准!”
“本少爷刚才说了,不许省一两银子!”严成锦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老虎,吓得姐妹二人不敢说话。
几日后,第一批衣裳送来,
严成锦穿上上百两银子做的裘衣,这事王不岁办得不错,内里很软和,用了上好的貂皮料子,穿上不足片刻,便觉得很暖和。
裘衣延续了严府的风格,外头平平无奇,看起来像一件普通的袄子,未露出一点绒毛。
秋意渐浓,
京师无萧索之意,反而变得异常热闹。
程敏政对儿子的才学十分自信,托宫中司礼监太监李广一查,在前三元的考试中,儿子的名次都在严成锦之前。
这次斗子,他有着极大的信心能赢过迎客松,京师终于又要有诗文并盛派的声音了,他老怀欣慰。
程府的管家喝醉了酒,说漏了消息,今京师街头巷尾都知道了,户部侍郎程敏政与大文人迎客松斗儿子,一时间下注的下注,助威的助威。
严成锦听说后摇了摇头,输是不可能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输,那乡试的试题俱都押中了,全写完了。
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迎客松上,因为迎客松实在太过耀眼,极少人注意到迎客松的儿子。
所以,这次比试终究还是程敏政与迎客松的较量,就看谁教得好。
严恪松自然不愿意惹麻烦,因为程敏政正是东宫詹事府的詹士。
如今,詹事府的人都知道迎客松的身份,就是严恪松。
两人的比试,引起了其他翰林的注意,而顺天府的主考官,又都是东宫的两位属官,这就有趣了。
严恪松为官十几年,只与程敏政有过几面之缘,还俱都是远远地瞥一眼,未打过招呼,哪里来的仇怨。
今日,告假多天的程敏政来了詹事府,左右春坊翰林们恭候这位失踪多日的詹士回来当值。
程敏政对着严恪松颇为客气,朗声道:“迎先生,久仰大名。”
“程大人这般称呼下官,下官实在不敢当!”严恪松的品轶与程敏政的礼部右侍郎相比,低上许多。
“听说贤侄,也参加了顺天府乡试,不知考得如何?”程敏政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