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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坚心头微动,眼眶就有些湿润了,他与司徒浩并无深交,可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就是莫名地感到难受。
“路漫漫……其修远兮……”司徒浩看着铁坚,说出最后了一句话。
他的面容迅速衰败枯萎下去,整个人所有生机燃尽,竟是变成了一幅皮包骨的样子,溘然长逝。
铁坚红着眼眶,将那枚石符塞入了宁小小送给他的香囊里,而后将之贴身放回了胸前。
他看着司徒浩的遗骸,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储物戒,迟迟不愿起身。
半晌之后。
楼梯口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银纹紫袍的中年男子登楼而上,出现在了那里。
“坚儿。”一声熟悉的呼唤响起。
铁坚闻声,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楼梯口。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声音有些颤抖,哽咽叫道:“爹。”
谁能料到,此时此地出现的这个人,竟然是铁坚失踪已久的父亲铁树。
只是与记忆中相比,眼前的铁树似乎变得苍老了几分,其方正的面容上多了许多皱纹,颌下蓄有的短须里也出现了些杂乱的白色,只有一双虎目,仍是神光内敛,看起来不怒自威。
“孩儿不孝,害爹您吃苦了。”铁坚忙一起身,拜倒在铁树身前。
“哪里的话,是为父失责,没有保护好你,才害得你颠沛流离,漂泊异乡。”铁树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爹,您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铁坚心中喜悦,开口问道。
“之前宁谌老贼带人夜袭我刺史府,我带着亲信断后,好不容易突围离去,没想到贼子势大,便只得四处东躲西藏。后来不知为何,搜索抓捕的力度一下子变小,又收到你传来的消息,才知道你居然到了越国京城,于是紧赶慢赶来到了这里。又从燕家那里得知你来了此处,便悄悄地追了过来。对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铁树纵观四下,面露疑惑。
“是这样的……”
铁坚刚要说话,就见铁树一拍自己额头,说道:
“你瞧瞧,为父也是许久不见我儿,太过激动,怎么还让你跪在身前,快快起来。”
说着,他便弯下腰,伸手将铁坚扶了起来。
“嗯,倒是长高了许多……”铁树抬手轻抚了一下铁坚的头顶,笑着说道。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忽然一变,放在铁坚头顶上的手掌指缝之中,突然红光一闪,夹出一枚寸许长猩红色的长针,照着他的颠顶就拍了下去。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铁坚根本无从反应,便觉得整个人浑身一麻,四肢完全动弹不得,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周围数道黑影连闪,七八名黑衣人从阁楼外闪身而入,落在了楼内,朝着铁树拜服了下来。
“启禀义父,这园内已经清理干净,二十余名仆从管事悉数毙命。只是那姬无相投入临洮河中,给他逃了。”为首一人眼中略带畏惧之色,低头禀报道。
“无妨,他受了司徒浩灵剑一击,伤的不轻,这次要是能活下来,就真算他命大了。”铁树轻轻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那些黑衣人便立即站起身,站成一排,立在他的身后。
铁坚身躯被禁锢,意识却很清楚,眼珠转动着,打量了一下那些黑衣人。
他发现这几人的容貌都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每个人身上却都有一股子沙场死士的铁血意味,额前眉角处也都多有陈旧伤痕。
一看就知道,多半是久经战阵,惯于厮杀之辈。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扮我爹?”虽说铁坚身躯不能移动,嘴巴却不受影响。
他怒声喝问道。“你跟刚才那个无面人是什么关系?”
“无面人?你是说姬无相吧?”铁树道。
“唉……痴儿啊痴儿,我就是铁树本尊,并非是谁假扮的。”铁树叹息一声道。
“这决不可能!”铁坚丝毫不信,扬声怒道。
“你信与不信都无妨,此事以后再和你解释。”铁树双手往袖中一笼,无所谓地问道:“对了,那司徒浩炼制灵剑的秘术在你手上吧?交出来吧。”
铁坚在看到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时,眼中神采顿时黯淡了下去。
在见到父亲出现时,他也曾怀疑是那无面男子折返,故而虽然心情激动,仍不忘用神识仔细探查,发现无论是气息还是其他,并无丝毫异样,这才会不慎着了道。
但直至这一刻,他才终于相信,眼前之人的确就是那个生养他长大的人了。
“为什么?”铁坚满脸痛苦之色,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身上的异火,不然我跟你无牵无挂的,凭什么抚养你长大?”铁树心中不无自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无牵无挂?你这是什么意思?”铁坚神色微变,追问道。
“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做出那虎毒食子的兽行吧?哈哈哈……到了现在,也应该告诉你了,你是我当年在陵州做官途中捡的一名弃婴罢了。”铁树袖中手指轻轻搓动,缓缓说道。
他指着周围的那几名黑衣人,对铁坚示意道:“和他们几个一样,原本一开始养着你,是想当做死士培养的,后来意外发现你身怀异火,这才给了你独生子嗣的身份。”
正说话间,他突然视线一沉,发现了铁坚攥在手心里的那枚储物戒,几步走上前去,将其从铁坚手中掏了出来。
“嘿嘿……有了司徒浩的灵剑炼制之法,再加上你体内的异火,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重返大晋,将风清子那厮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铁树查看过手中的戒指后,得意说道。
“你说风清子师公?”铁坚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风清子乃是晋国的国师,也是唯一的灵剑师,他在晋国的身份地位,甚至要比司徒浩在越国的地位更为尊崇。而且,这风清子还有一重身份,正是铁坚师父宁谌的师父,也就是他的师公。
铁树竟然说要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这已经无异于叛国谋反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宁谌之所以要对刺史府动手,正是受了风清子的指使。”铁树看向铁坚,无奈笑道:“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身上的异火。”
听他这么一说,过往的种种,一幕幕片段在铁坚脑海中浮现而出,所有的线索都结合在了一起,许多疑惑终于全都解开了。
当初他在唐悔身上发现云龙令时,还以为是有皇室参与其中,没想到竟然是与师公有关。
“这么说来,大师兄,唐悔,还有那无面人姬无相,都是风清子派遣而来的吧?”铁坚压抑住心中的悲凉之感,冷静下来问道:“看来我这异火的诱惑还真是大啊,竟然惹得国师和一州刺史,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
“呵呵,事到如今也无需再瞒你了。我本也是风清子的同盟之一,为他提供辖下百姓用来炼制法剑,他保证我在晋国官运亨通。”铁树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却并不在意。
铁坚闻听此言,顿时明白过来,当初潭州境内经常有百姓失踪,竟然都是缘由于此,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只不过,当我知道他迫切需要你异火的真正目的后,我便开始暗中积蓄力量,试图在你异火觉醒之际取代他。不料后来那老狐狸有所察觉,才有了宁谌带人袭杀刺史府一事。”铁树继续说道。
说到这里,他的额角上隐隐有青筋暴起,显然对此事仍是怀恨在心。
片刻之后,他忽然又神色一缓,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好儿子,你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铁坚此刻四肢麻痹,无法动弹,丹田内的法力也被一股古怪力量封锁,根本无法调动,但丹田内异火受到的影响却很有限。
在与铁树说话之际,他一直在尝试着运转异火的力量,来将刺入他颠顶的那枚血针逼出体外,可惜效果却十分微弱。
“好了,解了你心中这诸般疑惑,也算是为父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接下来,你就安心将异火转移给我吧。”铁树说罢,冲身后几人摆了摆手。
那些人立即冲了过来,将阁楼内的东西全部清理到了一楼,令整个二楼都变得空荡起来。
眼见两人架起司徒浩的尸体,就要朝阁楼窗户外扔出去,铁坚连忙制止道:“死者为大!你们若还有丁点人性,就别那么做。”
那两人停下脚步,转头望向铁树,后者则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于是,那两人找来了一张椅子,摆在屋内一角,将司徒浩的尸身摆放着坐了上去。
而后,又有两人走上前来,将铁坚架到了一边,阁楼二层中央,彻底空了出来。
铁树走上前去,手腕一翻,掌心之中便多出来一柄通体暗红的匕首,看起来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上面镌刻着一道道密集古怪的符文。
只见其单手一握匕首,将宽大衣袖卷起,深吸了一口气,蹲伏下身来,神情专注地开始在地面之上刻画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他往日挥毫作画时的样子。
伴随着其手臂一点点移动,匕首上开始亮起血红光芒,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划出一道道颇深的刻痕。
铁坚见其不再理会自己,便双目一闭,更加全力催动体内异火,沿着脉络上冲颠顶,将那枚血针一点点朝外逼出。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铁树背上衣衫尽数沾湿,握刀如笔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不错,不错。”他的脸上满是欣慰笑意,看着地面上出现的,一个类似于阴阳双鱼图的古怪法阵,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到他这一声言语,铁坚双眼霍然睁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他头顶上的血针嵌入极深,在全力逼退之下,已经退出来了一大半,只要再给他片刻时间,铁坚就能将之完全逼出体外。
“将他架过来。”铁树目光一扫铁坚,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