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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夫人,夜深了
“我不信!”
她答这样快速简洁,半点不留回旋的余地。
好像若在迟上半刻,她就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秦或的真心啊,便应该只在那“醒掌万里江山,醉拥美人如玉”上面,而两者与如今都没有任何沾边。
卿宁大步离去,身后那人半响无言。
而后是疾步出水的声音,忽又听得身子重重落入水中的回声,那人极力压低的轻咳声便无比传到了她的耳边。
原本快速离去的脚步便不由得转了一方向,凤眸落在那人身上,已然长睫微霜,满身寒凉。
一时怒意火气齐涌,便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原本是什么心情。
千寒之毒犹在,也不知道叶神医花了多大的功夫才保住他的性命,之前抛在温泉池子里也就罢了。
这露天的水池子,便是初夏夜里也还是水温寒凉,哪里是他这样寒凉的身体可以说下便下的,他不要命,好歹也让为他操劳的人喘口气吧吧。
脑子一热,一转身便折回到了池子边,卿宁秀眉微皱,朝着那祸害伸出一只手。
水中倾国容色之人,搭上她的手,便没有在放开的意思。
墨眸幽幽,浅浅的荡漾出一抹笑意来,“其实你不是不信,而是因爱生畏,不敢近之。”
卿宁面色一冷,刚把拉他的手甩到一半,整个人便都被他带进怀里。
迎面一片温凉如许,却恰恰将她体内焦灼,在无声无息之中便消融下去。
因爱生畏?
卿宁沉默了,若是她对这祸害的异样情绪,不是不愿近?而是不敢近?
一字之差,却与她的性格作风大相径庭。
不敢……这两个字,还真的一点都不像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秦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一副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回头的模样真是令她拳头都开始暗暗发痒。
他薄唇微微一动,便听得卿宁没好气道:“闭上你的嘴!”
想想容王爷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来没被一个女子这么喝止过。
原本想着他这傲娇脾气一上来,她这接下来的这一段路便能清净一些。
没曾想他只是轻轻伸手,抚上她面容的斑驳印记。
“还疼吗?”
“还好!”
秦或问的很轻,语调温柔的几近将这满地月光都快化进一池春水里。
听过她失声痛哭,见过她低头在水面看到这斑驳容颜时候的仓皇无助。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更加清楚的知道她的骄傲,从来不需要他人半点的怜悯。
卿宁答得这样简单轻易,他顿时有些哑然失笑,寻常女子这会儿都应该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哭一哭这么多日来的委屈恐惧,说一说彷徨心事。
可他的姑娘啊,从来不是那寻常女子。
“卿卿,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毁容了便配不上我,所以才这般避着我?”
他忽然停下,郑重其事的望着她说道。
卿宁脚步一时便些许都动弹不得,不禁怒道:“秦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话多的时候真的很招人烦?”
一向意简言骇的那人,难得说出这样多的话,却被她嫌弃了。
他面容不改,墨眸深深,“你回答我!”
卿宁想了想,觉得秦或这人有时候执着的有些莫名其妙,你越是不正面面对,他越是能把自己那套认知发挥无穷大。
可怕的是,往往他的认知都和现实所差无几。
于是她对视着他眼眸,唇瓣带着一丝冷弧,“我说是,你就能满意了?”
这时候,两人的身子都已经离水池子很远了,夜风吹得全身湿透的她,猛然一阵透心凉。
神智恢复清明之后,面前便是风长话的寝居--她现在住的地方。
夜早就深了,便连守夜的侍女也已经退了下去。
卿宁将他半压在她肩上的身子往一旁大树上一推,微微气喘,便连语气也都冷然了几分。
秦或紧拉着她的手不放,你来我往半响。
忽然低低笑了,“我知道你的脸会好。但是……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个看脸不看人的负心汉?”
全北溱都知道你容王爷好颜色!
当日张贺说他见异思迁这话,他可还记得清楚着呢!
卿宁总觉得可能是今天晚上的打开方式不对,这样的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但是这祸害说来。
她怎么,总也忍不住想笑呢?
气氛降低到冰点的时候够快,融化开来的时候也一点不慢。
她飞快进了屋内,刚要和合上房门,便看见那人一只如玉手掌伸了进来,恰恰卡住那最后一点缝隙。
手下刚一用力,忽听得那人道:“你还记得风扶留吗?”
“何止是记得?
简直做梦都想着要把那死对头千刀万剐,抽骨扒皮都难消她心头之恨。
只是扶留姓风?
风是西横国姓,那么诡医之名远播的扶留竟然还会和西横皇室有些莫大的关联吗?
听到此处,她手上动作一顿的功夫。
秦或已经趁机而入,寝居里灯火全无。
他揽着她的腰身避过房中各处障碍物,准确无误的翻滚进榻里。
黑暗里,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唯有他墨色双眸幽深如许,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你猜的不错,二十年前西横宫变,国后宣氏一族如数被杀,皇长子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所以……”
几乎每朝每代都会有这样的大屠杀发生,对象或许是功高盖主、或许是狡兔死走狗烹……
扶留长年不以真面目示人,只能从声音上分辨他是个年轻男子,行事诡异狠毒异常,却又能借着这璇玑城中的暗道来去自如,实在很难叫人不往那方面想。
“皇图霸业向来是白骨堆积而成,扶留想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我不管!但是他动了我的人……”
秦或周身的气息忽然寒凉起来,“我定叫他与想要的东西终生无缘!”
什么叫他的人?
这话说起来,她怎么就觉得挺怪的。
扶留对这璇玑城的各处机关都这么熟悉,算起来这也是他的地盘。
卿宁正转到帘帐后换衣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西横和北溱的邦交并不算友好,边关偶尔还有些小打小闹,若是他敢孤身涉险至此,她还真是没话可说了。
榻上那人稍稍一顿,笑道:“不是还有张贺?”
卧槽,卿宁简直磨牙,一瞬间想暴走。
她知道容王爷牛班啊,以一挡千没问题啊,但是也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该说他脑子进水呢?
还是该说这人真是狂妄至极呢?
张贺是个活人不假,但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啊,磨药的力道还没有她大呢!
夜色里,他看她神色突变,莫名的便心生了暖意。
一把便将衣衫刚系到一半的卿宁捞回了榻上,温玉入怀,软塌在后。
他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耳语,“夫人,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