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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昙随手挥退了她,又招招手把蓝釉传唤至前,低声吩咐:“一会儿到了寿康宫,我怕是得动手,你去安排一下,到时候就你们两个会武功的跟着我进去就行,省得人多了反而累赘,让她们妨碍我。”
蓝釉虽然不赞成她去冒险却又深知她对武老夫人的感情,更知道这事情阻拦不得,所以并未多言,只是顺从的应下,同时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准备。
轿子很快在寿康宫门前落定。
蓝釉和另一名婢女一左一右的上前扶了武昙出来,另外两人则是听了蓝釉的吩咐,这时候就还站得稍远,并没有主动上前。
武昙抬头看去,寿康宫的大门庄严矗立在眼前,这里武昙也算来过几次的,明明一切如常,但这一次看在眼里的感觉又好像明显不同了。
“见过晟王妃。”大门是开着的,因为并不是宫里设宴人来人往的日子,所以大门口就只有几名宫人内侍把守,并没有侍卫看门。
武昙唇角扬起一个笑容,开口直接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听闻我家祖母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奉皇嫂之命进宫来了,皇嫂这会儿在宫里吧?你们去个人帮本宫传个话,就说侯府的二少夫人似是动了胎气,不知道是不是就要生产,家中没有长辈主事不行,本宫特来接祖母回去。”
几个宫人其实提前都有得到过姜太后的嘱咐,本还在琢磨着要用什么借口稳住她,然后在她不起疑的情况下把她哄骗进院子里去,此时闻言,全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宫女捏了捏手指稳住心神,屈膝福了福,恭谨的赶忙应下:“是,请王妃稍候,奴婢这就替您传话。”
武昙向来是说谎不眨眼的,蓝釉早就见惯不怪,所以不以为意,倒是身边另一个婢女才来她身边没多久,不甚了解,才知道他们看似天真烂漫的王妃居然还有这一手本事,刮目相看之余更是由衷的佩服。
武昙反正是安之若素,半点不显心虚也不露焦虑的等着。
那宫人进了院子,又敲门被让进了正殿里,不多时候就又回转,还是埋头快步走回大门口来再给武昙行礼:“武老夫人就在里面和太后娘娘叙话,太后请王妃进去。”
蓝釉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又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指,低下头去掩饰。
这里头明显有猫腻!
就冲着武昙给出的这个理由,姜太后要不是别有居心,明知道女人动了胎气要生产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这时候就该直接把武老夫人送出来让武昙带走,而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请武昙进去。
不过她都能想到的事,她知道武昙自己必然也有计较,所以就只尽量的压制住情绪,不多嘴,只是拼命的掩饰好情绪,尽量的不给主子拖后腿。
武昙却半点没迟疑的略一颔首就抬脚往里走:“好!”
那传话的宫人脸上过于紧绷的表情下意识的微微舒缓,然后也是不敢掉以轻心,谨小慎微的快步引路带着武昙往正殿去。
武昙目不斜视的跟着她往里走。
姜太后大概以为她安排的很好,但事实上这偌大的一座寿康宫,今天院子里居然连一个洒扫的宫人也没有,一切都显得过分的庄肃和干净了,这本身就是极大的破绽。
武昙只当自己无所察,跟着那宫人往里走。
走到正殿门前的台阶下,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问道:“本宫能带婢女进去吗?”
走在她旁侧引路的宫人身体一僵,竟没想到她会主动这样问,顿时就现出几分慌乱来,不知如何作答。
恰在此时,殿内又走出来一个宫女,武昙认得是昨天宴会上服侍在姜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锦竹。
锦竹脸上也撑起了笑容,屈膝盈盈拜下:“王妃说这话就见外了,您与太后娘娘都是一家人,请您随意,不必过分拘谨了。”
姜太后身边原来得用的心腹都在毒害萧植那件事爆发后被清理干净了,后来的这些,虽然也有跟了她这几年的,可到底是没有当初那些更得用,这个锦竹大约也是没帮她做过这么大的事,所以虽然竭力保持神情语气自然,仔细观察也能看出她的心虚和力不从心来。
武昙明白姜太后的意思——
她身边的蓝釉和青瓷都会武功,并且身手很是不俗,这在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里都早就传开了,不是秘密,姜太后应该已经知道她今天来者不善了,甚至可能是直接设了陷阱故意在等着她进套,她必然是在殿内安排好了,准备发难,但是又怕把她的两个婢女留在院子里,外面地势开阔,这两个丫头又功夫好,万一埋伏下来的侍卫拿不住她们,让她们翻墙逃出去一个,事情马上就会闹大。
而如果把人都弄进殿里去——
关起门来就如同瓮中捉鳖,总归是比在外面好控制。
武昙本来就是要带着俩丫头进去做帮手的,就算姜太后不起这样的算计她也没打算把人留在外面,只是因为对方不拦着反而显得反常,她这才故意问的。
“知道了。”锦竹放了话出来,武昙就不再多说了,“皇嫂这里本宫不常来,是怕她规矩大。”
言罢,继续抬脚上台阶,进了殿里。
两个婢女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实在还没进去之前蓝釉就已经察觉到了那门后暗藏的人手了,只不过武昙有备而来,她不点破,蓝釉也只佯装不察,跟着她只顾往里进。
武昙一脚跨进殿内,原本应该能一眼看到的“正在叙话”的姜太后和武老夫人却全无踪影。
而等她们主仆三人全都进了门之后,身后的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迅捷的关上了。
虽然是大白天,并且这座大殿的采光极好,可那偌大的两扇殿门一关,这殿中光线也瞬间暗了几分下来,一股森森的凉意瞬间扩散。
两侧的门后迅速冲出来十二名侍卫,倒是没人动武昙,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蓝釉两个给擒住了。
蓝釉是因为了解武昙,武昙没给她下令,她就只当自己不察,压根没试图逃脱,只在被按住肩膀的时候象征性的开始挣扎,而与她同来的另一个婢女因为是头次跟着武昙行事,不知深浅,察觉有异,倒是本能的出手和冲上来的侍卫过了两招。
不过她知道蓝釉的功夫比她好了许多,并且还是武昙心腹,慌乱中转头一看对方没反抗就被擒了,立刻也就后知后觉的有所顿悟,再反抗了两招也佯装不敌,任由侍卫给按下了。
这里动静一起,武昙就皱眉转身。
而与此同时,后殿里就稀里哗啦一片响动。
她在循声回头——
就见姜太后一脸肃杀之气的被三十几个剑拔弩张的侍卫拥簇着从里面出来。
她神情不善,见面就用一种满是敌意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武昙。
“皇嫂这是做什么?难道您宫里进了刺客么,怎么这么大阵仗?”武昙定了定神,看清楚了姜太后身边围绕的这些人,心就先放了一半下来,本来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这些就只是普通的御林军侍卫,并没有任何一个昨天在萧昀身边出现过的熟面孔。
萧昀明知道她身边有绝顶高手贴身保护,如果是他的意思要发难,那么绝不会大意的只用御林军来设陷……
而这既然只是姜太后个人的意思,那武昙本来只有两分的胜算,这时候已经升到八分以上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迅速的扫视一眼这座大殿,门窗全都都插紧了,算是防范严密,但并不见武老夫人的身影。
姜太后看她既然没有马上大闹试图逃脱,样子还算乖觉,心里的戒备倒是松懈了几分下来。
她语气不怎么好的冷笑:“没闹刺客,哀家在等你。”
“等我?”武昙这还哪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的?只不过姜太后既然摆好了陷阱在等着她,她也就不浪费时间和和对方打太极了,所以直接绕开对方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就直接入正题:“皇嫂不是说我祖母在您这里么?那就麻烦您把她请出来吧。今早我回定远侯府省亲时刚好我二嫂动了胎气,不知道是不是就要临盆,女人生产是大事,生死攸关,我又不懂这些,家里少不得主母坐镇。侯府的奴婢进不得宫门,叫他们来寻人恐会耽误事儿,我便亲自来来了。德阳那里我已经叫人去确认过了,大家都说我祖母单独被皇嫂留在寿康宫了,她人呢?”
既然是要撕破脸皮了,她直接就连膝盖都没弯。
而说这些话却是说给这些侍卫听的。
既然萧昀不是主谋,那回头少不得要揪他来掰扯,只要不是萧昀容不下他们要一拍两散,这件事就不需要做绝,看萧樾那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接手萧昀手里的这个摊子。何况家国天下的大事,并不是那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真要江山易主,折腾起来也会会一波三折。既然萧樾暂时是这个打算,武昙就算帮不了他什么也不想扯后腿再给他增加麻烦,所以现在她才刻意把话都说圆了,后面等到了萧昀面前才好做借口脱身。
姜太后对她这般说辞显然很不满,在众人的拥簇下款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不悦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巧舌如簧!”
武昙没看见武老夫人,虽然心里知道按照正常逻辑,就算姜太后要追究武勖的事,那么在武青林被制住之前她也是不会蠢到这就对老夫人不利的,因为她如果这时候动了老夫人,虽然可以泄一时之愤,可一旦老夫人有个好歹,绝对会激怒武青林,武青林就算被夺了兵权,可他离开南境军中才三年,军旅之人都最重情义,老夫人若有闪失,就等于是打草惊蛇,如果武青林从郴州回来的半路上得到风声半途跑去南境策反军中旧部,就有可能造成极严重的后果,而留着老夫人在手里,反而能起到牵制武青林的作用。
说白了,虽然现在在武家,老夫人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可武家是武将世家,一个妇道人家的影响力只限于家族之内后宅之间,武家真正的掌舵者和顶梁柱还是武青林。
武昙觉得姜太后只要不是疯了,是不太可能已经对老夫人下了毒手的,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没分寸的很,凡事总有意外,在没亲眼确认老夫人无事之前她也不能放心。
现在姜太后一直没让老夫人露面,武昙就只能按捺,故意装傻:“皇嫂为什么这样说?”
姜太后坐在椅子上,摆足了姿态面对她,冷然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哀家不过是宣了武老夫人进宫来说说话而已你就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今天似乎耐性也不好,急躁的很,仿佛是怕武昙会否认再跟她东拉西扯,她话音才落,完全没给武昙反驳的机会紧赶着就又继续说道:“你不用否认,实话跟你说,你担心的没错,武老夫人确实是哀家借故特意传唤进宫的,并且现在人也已经被哀家扣下了。本来就算不是你身边的人来宫里打听消息刚好撞见了,哀家也会将这个消息放给你。知道武老夫人被哀家传唤,你就第一时间赶过来,甚至不惜编造借口闯宫也要赶着来跟哀家要人,你这是心虚的什么事哀家心里一清二楚。哀家也不跟你废话兜圈子,你昨儿个到今天一直在寻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哀家手里,所以你定远侯府都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哀家也已经了然于胸了。那究竟是多大的一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需哀家多说,你要哀家公事公办吗?”
听她这意思,德阳公主身边那个宫女是落到她手里了?
武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思绪飞转。
她当然不认为姜太后有那个能耐察觉到准确的苗头并且先萧昀一步将人拿在了手里,这个女人以前有萧植在上面压着她,让她中规中矩的管理后宫做个皇后是还算稳妥,可要真论计谋和心机,她就实在是不够看的了。
武昙昨天开始就觉得那宫女失踪可能是还在酝酿后招,而这一刻总算豁然开朗——
原来设局让德阳帮她泄露武家的秘密果然只是个引子,那是第一步,当时他们也许以为德阳去告密之后萧昀就会对武家发难,却没想到萧昀会将事情按下了,并且还亲手杀了德阳灭口,于是这才临时起意又多走了一步,由那个宫女跑到姜太后这里来怂恿告密了吧?
萧昀对她的态度一直挺反常的,武昙很清楚,而姜太后作为他的生母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以前大家觉得无伤大雅,就各自心照不宣的不挑破,而现在,萧昀却连武家这么大的罪责都能按下不提……
就算姜太后一开始并没有那方面的联想,可她本来就耳根子软,有人指引怂恿一番的话……
她现在心中大概已有定论,觉得萧昀是被她武昙蛊惑了,这才会是非不分,连江山社稷都不管的维护她了吧?
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处心积虑,今天还设计以老夫人为饵,特意引她入宫。
而姜太后刚才这番话虽然说得声势浩大,武昙却只听出了虚张声势的味道——
她要真的是要对武家发难,就不会含糊其辞的不直接揭露武勖一事,可见她其实也不想让这些侍卫知道内情,也是在遮掩那件事。
当然,她遮掩,不会是为了维护武家,应该还是怕闹开了,武家在走投无路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威胁到她儿子的皇位。
不过既然姜太后有顾虑,武昙反而心中更是压力骤减。
她也不再和对方周旋了,看似慎重的斟酌了一下就正色问道:“那皇嫂你究竟意欲何为?”
姜太后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知道这次是戳到了点子上。
说实话,周太后和萧樾母子的存在已经是让她很难堪了,让她一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难受了,武昙跟着萧樾也不知收敛,渐渐地也成了她的眼中钉,本来这些为了维持儿子帝位的稳固她都可以忍的,就哪怕是察觉萧昀居然对武昙动了心思,她虽然又气又郁闷,可只要事情不翻到明面上,她也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掩饰太平……
可是——
这一次,萧昀居然为武昙让步到这种程度就着实是吓着她了。
武家不仅出了一个通敌叛国的武勖,后来他们这一家子尤其是武青林和武昙兄妹居然联手起来欺上瞒下,把这天大的一件事都瞒天过海的给糊弄过去了?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
这样的臣子,根本就是对君上起了异心了的,不仅不堪重用,更是不能容的!
一直以来萧昀治国的手腕都很强硬果决,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看到了很好的势头,姜太后在满怀希望的时候就几乎被这件事浇了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以前她可以忍,是为了她儿子的前程;而现在她的不能容忍——
也恰是为了她儿子的前程。
试想武昙对萧昀的影响力都这般巨大了,那么以后她怂恿两句,是不是连江山都能被她骗走?更或者,萧昀对她妥协到这个程度,恐怕再放任下去就是哪天武昙当面捅他一刀要了他的命他都毫无防备!
说到底,姜太后就是因为对萧樾从来就没放心过,不管萧樾有没有明确透露出夺位的念头,她的潜意识里也把对方当成觊觎她儿子皇帝宝座的豺狼虎豹。
武昙和萧樾一条心,是一伙的,萧昀现在简直命在旦夕!
姜太后整一个晚上没睡,绞尽脑汁就只想出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来,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面容肃杀冷酷的冲武昙一挑眉:“武家的事确实已经时过境迁,念在武家四代忠良的旧情分上,哀家也不愿意赶尽杀绝,不给他们机会,可是千不该玩不该……你不该走旁门左道影响了皇帝的发落。总而言之,这件事总要有人出面承担的,这里面的东西你服下,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定远侯府满门安康,这就是哀家最大的仁慈了。”
此言一出,蓝釉两个都瞬间勃然变色。
就是那些侍卫里也有人因为太过意外和震惊而忍不住的倒抽气。
武昙却很冷静。
她盯着桌上的小瓷瓶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抬头对上姜太后的视线时就笑了,确认道:“是毒药?皇嫂要将我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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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二更,我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