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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妃再也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横眉怒目道:“你简直一派胡言!”
青瓷完全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屈膝跪在了萧昀面前:“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妄语。那东西就是经这宫人之手从临安公主殿下那里送来的,奴婢就只能做此猜想。也许是奴婢蠢笨,又兼之小人之心了,如若另有内情,那就请公主殿下给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出来。毕竟此事事关我家主子的名声,必须要还我家主子一个公道!”
赵太妃并不是个十分有正义感的人,事不关己,她未必就会让她宫里的人配合探查真相,可临安公主是她的心头肉,把罪名全部栽在临安公主头上,事关临安的前程和清白,她就再不能置身事外了。
武昙身边这丫头的口才,居然相当厉害!
并且胆子还大,面对一脸阴沉的萧昀和气急败坏的赵太妃,也依然坚持己见,不见半点退缩。
赵太妃也深觉此事棘手。
临安公主是万万没想到最终事情会落到她的头上来了,她勉强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表情有些慌张又有些无措的对青瓷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拿给武昙的衣裳是本宫亲自在柜子里拿出来的,就只是衣物而已,并无其她。”
她这样一说,赵太妃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件事,必须要扯清楚了,否则临安公主就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她也跟着上前一步,一把将临安拉到身后护着,面对萧昀道:“皇上,临安是个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好心肠,几时害过人?”
青瓷没等她说完就犀利的顶了回去:“那么太妃娘娘的意思难道是说是我家主子说谎,污蔑公主殿下吗?”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赵太妃是有过这样的念头,怀疑武昙是自己出了事,对萧樾那交代不了,索性就把事情全都推出来,想让临安做她的挡箭牌,替死鬼。
可如今定远侯府势大,再加上事情确实是出在她宫里的,如果武昙就是死咬临安,即便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这样一番撕扯推诿之下——
武昙和临安两个都是姑娘,经过这样的一番论战,只会两败俱伤,最后谁都好看不了。
所以她心中飞快的权衡,最后即使是恨死了武昙拉她女儿垫背,也不得不从大局考虑,咬牙道:“怎么会?武二小姐自然也不会无故说谎,此事当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
必须速战速决,事情拖得越久,闹得越大,临安公主受到的牵连就会越大!
说话间,赵太妃已经权衡利弊,拿定了主意,转而目色一厉逼视跪在地上的那个宫人道:“东西是你从公主房里拿走的,你还不如实交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宫女也早就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连忙再磕头:“没有!娘娘明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当时公主好心借了衣裳给武二小姐,命奴婢送过去,奴婢只是送衣服过去的,根本没见过什么银香囊。”
她是临安公主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对临安公主自然忠心,再加上确实没看见临安那里有出现过所谓的银香囊,自然是下意识的护主……
赵太妃喝问她,无非就是想弃车保帅,推她出来顶罪的。
这小宫女也不傻,如果她认了,那么以她这样微末的身份,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仓促之间就也怨恨的瞪着青瓷道:“那个东西没准就是武二小姐的呢,你急于撇清自家主子,就胡乱的将罪名都叩到我们公主头上,这分明就是恩将仇报!”
青瓷不甘示弱的一梗脖子,冷笑道:“你这么说,我反而越发觉得你们这墨阳宫里的人不老实,有猫腻了。我家主子今早出门,从出府到进宫,都有好些人服侍,她身上有没有佩戴着那样一只银香囊,咱们大可以一路查问过去,问问那些今天见过她的人,我就不信没人记得。而且……”
说着,语气一缓,再下一刻,眼神也忽的一厉,抬头看向了祁姑姑道:“今日大雨,我家主子进宫本来是带着替换的衣裳的,偏就是在你们墨阳宫的大门口被人撞到,还弄湿了带过来要替换的衣物?要不是这样,又怎么需要临安公主的‘好心’?先是弄湿了我家主子的衣裳,随后公主送给我们主子替换的衣裳里又藏了那样会叫人误会的东西……公主殿下,此事真的从头到尾都是巧合么?”
临安公主真是冤枉的很,她借给武昙衣裳的确是出于一番好心,此时却被倒打一耙……
她本来就不是个擅辩的,偏青瓷说得有理有据,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一时也解释不了,只气得眼睛都红了,委屈的直想哭。
叶竹向来是个不吃亏的,眼见着自家主子受屈,当即站出来道:“你们简直狼心狗肺,难道我们公主好心借你们衣裳还借错了吗?”
两个人争吵起来,眼见着是糊弄不过去的。
赵太妃心里一急,刚要说话,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萧昀忽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款步踱上前来,凛然道:“这话说的,连朕都好奇了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赵太妃心里咯噔一下,唯恐临安遭殃,忙就要开口:“皇上……”
萧昀却是一抬手,制止了她。
看他往里走,殿内的一众命妇客人纷纷避让。
萧昀走到主位上坐定,环视一眼在场众人道:“既然事关皇姐清誉,朕也不能视而不见,索性就一次性把话问个明白吧!”
赵太妃知道武青林在朝中的呼声很高,更知道自己母女在这宫里地位略显尴尬,唯恐萧昀会偏私,心里就颇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下了。
萧昀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了祁姑姑,问道:“定远侯府的婢女所说的在墨阳宫外被人撞到是怎么一回事?”
韦妈妈因为身份不够,是在殿外的。
长宁伯夫人闻言,心头微微一凛,又下意识的低下头去,拼命的掩藏情绪——
就算武昙的丫头指出来是韦妈妈撞的人也没事,毕竟那个银香囊是如何落入武昙手中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抓住她们主仆的手腕,就赖定了是她们做的。
没有真凭实据,就没有任何人能把这个罪名扣到她们主仆头上!
祁姑姑被萧昀质问,心头也是本能的一紧,不过她怎么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过世面和风浪,下一刻就飞快的稳住了,走上前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回皇上,确有其事,之前武二小姐到时确实被人冲撞了,还连累她的婢女将拿着的包袱落到了水洼里,不过……撞到她们主仆的并非墨阳宫的人,而是……”
韦妈妈不在殿内,她说着就看了长宁伯夫人一眼,欲言又止:“是长宁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因为长宁伯府是赵太妃的母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祁姑姑说话也是尽量的注意分寸,目前就只是陈述事实,而不随便加入个人观点。
此言一出,包括赵太妃在内的所有人都目光齐刷刷的朝长宁伯夫人脸上射去。
赵太妃当时就是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了……
她对自己的这个嫂子是了解的,强势自负还好拔尖儿露头,可是方才临安被武家污蔑,对方却始终也没站出来说哪怕是一句话……
而最最不对劲的是——
今天这场寿宴本来就是长宁伯夫人力劝她办的!
赵太妃心头隐隐打了个寒战,忽的就是眼神一冷,脱口喝问道:“怎么回事?”
长宁伯夫人一看她变了脸,还阴阳怪气的质问自己,心里也是一口火蹭的就上来了,不过碍于身份和场合,脸上只表现的淡淡的,不温不火道:“祁芳是说我身边的婆子么?这我倒是不知情的……”
她只要表现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就没人可以怀疑她。
她说着,就抬头冲外面叫了声:“韦妈妈!”
“夫人!”韦妈妈三两步走进来,进殿就直接跪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方才大家也都挤在殿外偷听里面的动静,她也不装傻,跪下也不等萧昀再问就直接叩头解释:“先前的确是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武家二小姐,可奴婢也并非有意,当时奴婢是急着把我家夫人替换下来的衣裳先送出去,加上雨天路滑走得急了,下台阶的时候没站稳,摔倒的时候刚好迎着武二小姐在门口下轿。”
萧昀本来就不相信武昙会真的和梁晋有什么,今天这事儿在他眼里一开始就是明明白白的一个局。
此时看见这韦妈妈——
这婆子岂不就是他跟萧樾进院子时扒在侧院门边鬼鬼祟祟偷窥引他们过去的人么?
当时看她穿的宫女的衣裳,他没细想,只以为是墨阳宫里的宫人。
此时此刻——
他还哪有不明白的?
临安公主心善又软弱,也就是偶尔有点耳根子软的毛病,害人的事,她必然不会做,说是赵太妃做的反而还有几分可信度!
现在显然事情是和长宁伯府来的这主仆俩有关的,最不济——
她们也是帮凶,是和赵太妃合伙的。
可是吧,事情如果真是赵太妃安排的,她不会不想办法把临安避开,反而是让临安牵扯进来,说不清。
长宁伯夫人对韦妈妈的说法很满意,也冲着萧昀屈膝福了福,迟疑道:“应该只是巧合误会吧……臣妇身边的这个奴才也是老实得很。”
萧昀的唇角扯了下,眼底神色却依旧是一片冰凉,明明听见了她的话,也只当没听见,却是盯着跪在地上的韦妈妈沉吟道:“你既是长宁伯府的奴婢,为何穿着宫里宫婢的衣裳?”
韦妈妈道:“回陛下,奴婢摔了一跤,衣裳脏了,这身衣裳是祁姑姑借给奴婢的。”
赵太妃朝祁姑姑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祁姑姑点了点头。
赵太妃也有点拿不准这事情会不会是和长宁伯夫人主仆有关系的,她虽然不会让女儿受冤枉,但是平心而论——
也是真心的不希望自己的娘家给扯进来。
她是此刻心情复杂,青瓷却在听了韦妈妈的话之后脑中忽的已经灵光一闪,也抬头问的祁姑姑:“这位妈妈是何时又在何处换的衣裳?”
此言突然。
而且在萧昀和众人面前,本就没有她一个婢女问话的份儿……
长宁伯夫人当即嘟囔了一句:“定远侯府真是好规矩,陛下和太妃娘娘面前,焉有你插嘴的份儿?”
话如果这么说,青瓷没资格说话,她一个命妇,在萧昀没问她话的时候,也不该开口的,大家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青瓷原是可以给她顶回去的,不过却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只就表情严肃,定定的望着祁姑姑。
祁姑姑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莫名的就有几分头皮发紧,下意识的回想,随后就是愕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缓缓将视线落在了韦妈妈身上,一边如梦一般慢慢地说道:“就在韦妈妈撞到武二小姐之后,奴婢叫人送她去了后殿奴婢的住处。”
祁姑姑这种在宫里当差多年的,心思都甚是缜密细腻,青瓷一提醒,她就如醍醐灌顶——
那个时间,临安公主也正好是回了后殿去给武昙找衣裳,那么巧韦妈妈也在后头,如果说是这个老婆子趁机动了手脚……
起码在时间上,她是有这个机会和可能的。
赵太妃还没太反应过来,只就不悦的盯着话太多又逾矩不规矩的青瓷。
萧昀反而神思清明,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等着听结果,直接不说话了。
祁姑姑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就沉了脸盯着韦妈妈道:“公主去后殿给武二小姐拿衣裳的时候韦妈妈也在后头。”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又是一惊,忍不住的来回打量起长宁伯夫人主仆来。
临安公主也露出惊异的表情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舅母。
长宁伯夫人被众人这么盯着,再难维持冷静,怒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怀疑我家的人不成?”
祁姑姑没有理会她。
临安公主一颗心砰砰乱跳,可是事关她自己,她也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就掐着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跪在脚边的那个小宫女:“采苓,你仔细想想,当时你替本宫送衣服去给武二小姐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么?”
那宫女年纪小,又是一开始就被吓坏了的,脑子乱乱的来不及思考,临安公主柔声诱哄,她仔细的回想了下,就也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有!有一件事!奴婢当时从公主的寝殿拿了衣裳出来,走到回廊上突然听到有响动,四下里看的时候就看见庭院中有一角碎银子,奴婢怕衣裳打湿了,就把衣裳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去雨里捡了。”
“呀……”她说着,就掩嘴惊呼起来,“奴婢记得了,当时就是经过祁姑姑的房间外面,我把托盘放在窗台上了。”
说话间,就用质问的眼神转而盯着韦妈妈看了。
韦妈妈惊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时是去了后面换衣裳,衣裳换好我就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对方没有证据,一切就都只能是臆测,所以韦妈妈这话就说的十分的理直气壮。
可是——
赵太妃已经不能忍了!
韦妈妈还在辩解,她已经三两步冲上前去,狠狠的一个巴掌甩在了长宁伯夫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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