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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昀的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
武昙觉得她不说话还好,好像问了之后,这位一向看她不怎么顺眼的小皇帝陛下脸色就更臭了。
可是本来就是客气一下,意思意思,再让她拿出更多的食物来分享也是不可能的……
看见萧昀不接,她就利落的收回手,将那颗榛子也塞嘴里磕了。
嗑完之后才重又看了萧昀一眼道:“我晚饭没吃。”
言下之意,虽然我有吃的,可是你好意思跟我抢么?
萧昀觉得跟她说话牛唇不对不上马嘴,索性就不说了,气闷的重新闭上眼,继续养精神。
武昙是真的饿,而且她手还疼,浑身又冷的难受,这时候必须得转移注意力,于是就掏了榛子出来继续磕。
怕萧昀再找她茬,便刻意的将动静尽量弄得小一些。
萧昀这会儿也不好受。
这地下密室里,又狭窄又阴冷,而且他前面也的确不是吓唬武昙的,他们被困在这,八成是只能等死的。
他自然也是没那么宽的心,能安然入睡的。
再听武昙在那窸窸窣窣搞出来的动静,就越是心烦意乱起来。
兀自熬了一刻钟左右,终是坐不住了,重又睁开眼爬起来,弓着身子走到武昙面前,冷声道:“你让一让。”
武昙不明所以,但她一向都识时务,坚决不与他正面作对,当即就一骨碌爬起来,挪到他后面去了。
萧昀走到密室的出口处,摸索着去寻那里的机关。
武昙眼巴巴的瞅着,看他摸索了半天,上面也没个动静,他又转而试着去推上面封死洞口的石板——
和武昙一样,最后只是抖了自己一头一脸的泥。
武昙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的追问:“打不开么?”
萧昀没理他,又再那鼓捣了一阵,再次被落了一身泥土之后也就放弃了,转身又坐下了,这才自嘲的冷笑了一声:“上面压了一座假山。”
武昙也不说话了。
萧昀占了她刚才坐的地方,她就蹲回他之前靠着的那个墙角,默默地又嗑了四五颗榛子之后——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拍拍手抬头对上萧昀的视线,恼怒道:“陛下,您这堂堂一国之君,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宫里不该是一堆事的么?您不好好在宫里呆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萧昀被她莫名其妙一通骂,微愣之后就是怒极反笑:“你说什么?”
武昙也是气急了,索性也不装恭敬了,梗着脖子又顶回去一句:“我说,您既然明知道人缘不好就该老实在宫里呆着,出来添什么乱!”
重点是——
你自己遇刺客就算了,现在还连累了我,这就很不应该了!
话她虽没明说,萧昀又不是听不懂,顿时就又好气又好笑。
两个人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萧昀只觉得胸中一阵气闷,便是脸一沉,冷冷的质问:“朕的那位好皇叔,究竟是去哪里做什么了?”
这个话题挑起的突然,武昙眸光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随后就又靠回墙壁上,哼哼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萧昀如何看不出她方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心虚?只不错眼的盯着她,继续道:“别给朕打马虎眼,他的行踪,从一开始你就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一晃这么多天,连去晟王府打听一下消息都不曾。朕倒是小瞧了你了,撒谎起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的语气很冲,隐含着怒气。
只是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武昙骗了他只是其一,他心中更加介怀和在意的——
恰是萧樾居然会把行踪都事无巨细的对武昙交代了。
他跟他那位皇叔,打交道又不止三五次了,萧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自负,偏执,骄傲,冷情,目中无人……
这些上位者身上常有的习性他都有。
可就是这么一个自视甚高又我行我素的男人,却会将事关自己安危和生死的行踪一事都跟武昙这小丫头报备交底了……
萧昀一开始刚醒来的时候,知道了萧樾和武昙的事,也就只当他那皇叔是一时兴起的成分居多,无非就是逗着这小丫头玩的,甚至于——
还有可能是故意做出来,给他这个大侄子难堪的。
现在才终于确信——
他那好皇叔对武昙,居然远不止逢场作戏这么简单。
虽然说起来挺可笑的,可萧昀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实事——
他那皇叔,大约是真的动了真格的,是有将这个武昙放在了心上的。
其实平心而论,武昙的样貌生得的确是好,即便是萧昀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所以萧樾会见色起意,他能理解,但是搞到现在连身家性命都一并托付交代了……
就不说是野心勃勃的萧樾了,就是稍微有点见地的寻常男子也不会这样荒唐。
美色,于男人而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装饰而已。
分的,不过就是多宠几分和少看几眼罢了。
萧昀确信,哪怕是那个满脑子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郑秉文,他如今对武昙这般殷勤,也不过就是一时脑热,真要涉及到家族前途,个人安危了,该放弃的也是终究要放弃了的。
可现在——
偏偏是这样不可能的事,发生在了萧樾的身上!
萧昀此时的心情简直败坏到了极致,情绪就一股脑儿全都写在了脸上。
武昙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他,只当他是为了套自己的话,为了追查萧樾的下落好下黑手,自然是咬死了不肯透露的,当即冷哼道:“陛下您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我们两个将要困死在这间密室里了……您与其在这查问晟王殿下的下落,莫不如赶紧好好想想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的想要将您置之死地。”
武昙这时候倒是完全不怕他了,他逼问也没用,哪怕是她说了——
他们两个现在都困在这里,萧昀也没办法找人去对萧樾不利的。
萧昀冷眼看她,冷笑道:“你不就是觉得反正是出不去了,朕就拿着皇叔完全的无可奈何了么?同样的道理,现在就算我能推演出刺客的身份,又有什么用?”
武昙想也不想的又再一句话给他顶回去:“就算是要死的,好歹你得叫我做个明白鬼吧?总不能死的稀里糊涂的,那才是真的憋屈。”
萧昀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就算无力回天,好歹也得知道到底是谁想杀他的是吧?
而关于刺客的这个问题,之前走过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反复琢磨过几次了,要说是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刺杀他,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是萧樾了,可是凭萧樾对武昙的在意程度,他不可能连武昙的性命也不顾。
再剩下的——
萧植另有几个兄弟在世,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可若是他们皇族内部的……
这些人明知道有萧樾挡在前面,就算侥幸能杀了他,最后皇位也只可能是落到萧樾的手里。
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就那几个庸才,想也不会冒奇险来自做这样的事。
除非——
他们是在安排刺杀他的同时,又做好了局,将一切的线索和矛头都指向了萧樾身上,打了一石二鸟的主意?
可最后还是那句话——
那些个庸才,要真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还至于碌碌无为了这些年,到了这会儿才突然蹦出来作妖么?
“旁的人一时想不到,但若是皇族之中哪个下的手……那就必然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事后必然会将此事算在皇叔头上的。”最后,萧昀也只能这样下定论,顿了一下,又补充:“是与不是的,就得外面的人看后续的走向了,横竖你我是猜不透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皇族之外的人下的手,江湖草莽或是邻邦之类的——
可当时事发之时,他跟武昙被困在雁塔之内,和刺客连照面都没打,一点线索和依据也没有,也没办法轻易做判断。
武昙也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这里研究这些,完全都是做的无用功,可既然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她也索性不留着委屈憋在心里,动了动身子,盘腿正面对上了萧昀,严肃道:“既然话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管将来还能出的去出不去了,陛下,臣女我也不能白白跟着您倒霉的吧?有件事得知会您一声,前面我之所以来寻您,是因为在庙会上偷袭我的凶徒招供了,他说他们是受了太后娘娘身边方锦姑姑的指使,来毁我容貌的,并且方锦姑姑传的原话是……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萧昀当时让人去叫了武昙一趟,武昙没过来见他,第二遍派人去的时候,那人就带回消息说武昙在街上遇险了。
当时他匆忙下了雁塔,也正是要过去的,结果就迎着武昙先找过来了。
本来他也是心中疑虑,究竟是谁要针对这个丫头的,可两人还没说上话,雁塔就塌了……
此刻听武昙直接道出了姜太后大名,萧昀就是脸色骤变。
武昙接着说:“以前我是有过得罪太后娘娘的地方,但也是事出有因的,太后娘娘也不能把所有的旧账都算在我头上来吧?我原是不太相信太后娘娘会做这样的事,所以就带了人证过来,原是想请陛下带我进宫去找方锦姑姑当面对质的。现在好了,对质也不成了……”
话到最后,又忍不住郁闷起来,发狠的踹了两块石头入水,一边暗骂道:“真倒霉!”
她跟萧昀之间,也不好说是谁连累了谁。
有人放火药炸了雁塔,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冲着萧昀的,而如若她当时不找过来要和萧昀私底下说话,萧昀也极有可能已经顺利离开了……
总之就是两个倒霉的人撞到一块,就各自认倒霉吧!
该说的话都说开了,武昙就又从荷包里掏了榛子继续嗑。
萧昀面色冷凝的坐在那里,却是若有所思的良久沉默——
武昙觉得姜太后没理由做那样的事,但如果是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倒确实是有几分怀疑姜太后的,武昙不知道,他却清楚,初八那天他晚上去姜太后宫里发作了一通,言明了不准姜太后再找武昙的麻烦,而他那母后,如今是糊涂的很,难保不会想偏了,生出点什么想法来……
思及此处,萧昀突然觉得自己心中也颇有了几分心虚之意。
他稍稍抬眸又朝武昙看过去,就见她已经没事人一样的又在埋头认真的嗑榛子了。
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也值得他为她介怀生气的?
萧昀心中越是觉得这丫头不上道,不成体统,狠狠的别过头去,闭上了眼。
武昙的手里没有工具,只能拿牙齿咬,嗑了二十来颗榛子之后就觉得累得慌,太阳穴隐隐作疼,便不再磕了,也尽量的缩着身子,休息。
她手腕上伤势严重,又不会处理,一直疼的厉害,即便她不肯在萧昀面前示弱,实际上身上也是一身一身的出冷汗,里衣早就全部汗湿了。
脚下又临水,这密室里湿冷的厉害。
她把自己团成团,缩在角落里,又解下身上只剩下半截的披风,尽量的将受伤的那只手多裹了几层,以免再留下冻伤,将来便不好医治了——
即便生机渺茫,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也自是免俗不了,是一直将自己的容貌和身体都视为最大的本钱的,脸上不能留疤,身上不能留残疾,这是起码的生存底线,所以哪怕是身处绝境之中,也是要权衡利弊取舍,用心的照顾好自己的。
收拾好之后,她就也学着萧昀,开始闭眼养精神。
可是身上又冷又疼,不多时就得打个冷战,实在也睡不着。
这一晚上下来,早就体力透支,睡不着她也不折腾了,就咬牙,老老实实的呆着。
她这里不再聒噪闹腾了,这密室之中除了偶尔荡起的一点水波声响,再就完全泯灭了人声,萧昀反倒是不自在了。
这种情况下,他本就是不可能真的睡过去的,闭了半个时辰左右的眼,一边思忖着邢五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可能在他跟武昙饿死之前发现雁塔下面过水的密道……
越想越清醒,再睁开眼,就见对面的武昙缩在墙根直打哆嗦。
那小小的一团,下巴使劲的缩进领子里,像是一只找不到洞穴过冬的小动物一样,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萧昀并不是个怎样有同情心的人,前后两世,身居高位,见惯了太多腥风血雨的大场面,心肠都早就冷了。
可是这一刻,看着她巴掌大的一张苍白的小脸儿,想到前面她抱着受伤的手腕蹲在地上嘤嘤哭泣的那一幕,忽的就心烦意乱起来,于是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扔了过去。
武昙正冷的发抖,冷不丁被一件沾染了别人体温的厚披风兜头蒙下来,她吓了一跳,蓦的睁开眼。
先是诧异的摸了摸落在身上的皮毛披风,又抬头去看对面的萧昀。
萧昀早已经重新闭上了眼。
他没吱声。
武昙向来也不是个有多高思想觉悟的人,原则么——
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何况这披风还是他主动给的!
虽说有点受之有愧,她也不客气,单手费力的将那披风展开来,然后身子一点一点的挪进去,将自己密不透风的裹起来,最后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萧昀的这披风厚实,又是一开始就被他身体焐热了的,前后的处境一对比,武昙就真有点舒服的想要落泪的冲动,喜滋滋的缩好了身子,继续闭目养神。
萧昀听她那边窸窸窣窣的磨蹭了好一会儿,等终于消停没动静了,他放才又重新睁开眼。
就见她已经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一样,唇角微扬,颇为得意的样子又缩好了。
再定睛一看,就有点想吐血——
她有了可以取暖的窝儿,便将湿了的鞋袜都一股脑儿的脱了,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旁边……
萧昀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两下,懒得管她,就重又闭上了眼。
武昙浑身都不怎么舒服,她原以为自己这样子是指定睡不着的,却不知道是那披风裹着太暖和了,还是前面站在水里着了凉,脑袋慢慢的就不怎么听使唤,昏昏沉沉的没了知觉。
萧昀原是一直撑着的,后到了下半夜,火把上的火油燃尽,渐渐地熄了,整个密室里漆黑一片,他就也有几分困顿起来,打了个盹儿。
梦里睡的不是很踏实,一会儿觉得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十分的茫然,一会儿又梦见雁塔倒塌的瞬间,天地晃动,万物崩塌……
也许是真的过于疲倦了,又也许可能也是着了点凉,头脑就分外的发沉,迷迷糊糊的试了几次都眼皮沉重,总觉得半梦半醒的,又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武昙这边是直接发起烧来,一觉睡下去,身上就烧得跟火炭一样,一会儿觉得热,又一会儿觉得冷,说不出的难受。
后来挣扎了许久,终于猛地惊醒——
就见密室上方正好有人将封死洞口的石板移开。
彼时应该是黎明时分,略带了几分青色的天光透进来,明明只有井口大的一方天,武昙看在眼里,却如是得见了万里江山一样的兴奋。
她掀开身上裹着的披风就一骨碌爬起来,欣喜的嚷嚷:“有人找过来了!”
一嗓子,直接把萧昀沉重的眼皮也给撑开了。
头上正好掉下来一大片的泥土,萧昀连忙闪身躲开,心里也正纳闷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找到这边的出口来,就听头顶一个汉子的声音也透着狂喜的在嚷嚷:“陛下和二小姐都在下面!”
雷鸣有些大喜过望,正待要跳下来救人,却被人一把从洞口前拎着给丢开了。
萧昀眼里进了沙土,一时视物不便。
这会儿天还没大亮,这密室里的火把又熄了,武昙巴巴的盯着那洞口看,本来已经借着外面半明不明的天色看见雷鸣的脸了,下一刻,雷鸣就被丢开了。
一道人影纵身跳了下来,眼前的光线又被遮挡了一下。
她眼前一暗又一明之后,就看见下来的那人半弯了身子三两步奔到她面前。
这密室里空间逼仄,萧樾的身形高大,没法直立行走。
于朦胧的光线之间,武昙看见他的脸。
下一刻,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同时往前一扑,直撞进了他怀里。
萧樾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她,感觉到扑面而来一股泥土味儿和焦糊味儿,还不及说话,武昙已经拉过他胳膊隔着衣物狠狠的咬了一口,发泄完之后,才又哇的一声又哭又骂:“萧樾你个混蛋啊,你怎么才死回来……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