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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生日,肯定会有无数祝寿的宾客。
黑脸爷爷是什么身份?他是嘉庆皇帝敕封的镇山黑神,是整个江西驱魔道上的扛把子。他交游广阔,又一心向善,结交的不是赫赫有名的驱魔人,就是想要脱了妖身的精怪。
今天是他三百岁的大寿,只要手头上没什么事的,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来了。
我顺着庙门朝外看去,只见各种各样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他们车灯闪亮,油门轰鸣,对准了站在庙门口的赢天命。
赢天命被强光照射,微微眯起了眼睛。
却看见强光戛然而灭,然后车上众人纷纷下来。
我发现领头的一个汉子浓眉大眼,面孔黝黑,他赤裸着半边肩膀,衣服松松垮垮的很是悠闲。这汉子刚一下车,周围的人们就齐声喊道;“黑脸爷爷!”
这时候我才猛地醒悟过来,这才是黑脸爷爷的真身!
刚才那具雕像,应该是黑脸爷爷显灵所化。
黑脸爷爷带来的驱魔人大约有四五十个,有的孔武有力,横眉怒目,有的白发苍苍,无精打采,还有几个年轻人在那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跟赢天命过过招。
大家气势冲天,仗着人多势众,似乎压根儿就没把赢天命放在眼里。
赢天命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嘿嘿冷笑;“大黑脸,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一个汉子迈步向前,喝道:“人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邪魔外道,今天你来到庐山,就别想安稳的下去!”
黑脸爷爷挥挥手,制止了那个汉子,然后和颜悦色的说:“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一心想要张无心小兄弟,又所为何事?”
赢天命傲然道:“本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赢天命是也。”
黑脸爷爷脸上微微变色,说:“可是生死宴的主人?”
赢天命冷笑道:“我看你本事,应该也在我的宴会邀请之列,只是没想到你却没来赴宴。”
我猛地醒悟过来,赢天命设生死宴的时候,曾经给天下顶尖的驱魔人和邪祟都发了生死请帖,邀请大家赴宴。
因为宴会关乎生死,所以很多驱魔人和邪祟都欣然赴宴,结果被困生离死界。
但天下很大,总有一些驱魔人和邪祟收不到请帖,又或者收到请帖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到来。
黑脸爷爷在江西赫赫有名,应该也收到了请帖。
黑脸爷爷脸色谦逊,说:“我也曾收到生死请帖,对所谓的生死菜向往已久。只可惜芦山百姓离不开我,所以犹豫再三,还是没去成。没想到赢天命先生竟然亲自拜访。”
赢天命嘿嘿一笑:“好说,好说,这个叫张无心的小家伙……”
黑脸爷爷打断了赢天命的话:“张无心乃是我驱魔一脉,赢天命先生想要从我这里把他带走,以后我江西驱魔人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赢天命脸色冷漠,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高声说:“张无心!”
我苦笑一声,拎着镇邪短棍和善恶紫金葫芦从镇山黑神庙里走了出来,说:“赢天命。”
赢天命冷冷的说:“我且问你,我和江西驱魔人打起来,谁输谁赢?”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在场各位驱魔人,若是不进镇山黑神庙的话,恐怕会死伤大半。但你应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嗯,应该会受重伤。”
这话一出,驱魔人们就纷纷骚动起来,有人不服气的说:“一派胡言!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又有人冷笑道:“张无心,我们尽心尽力想要保护你,你就是这么评价我等的吗?”
我低头不言,心中愧疚。猛然间听到黑脸爷爷说:“都住嘴!张无心说的没错!生死宴会的主人手段通天,本领非凡。我们若是与之相斗,死伤大半,还是乐观估计。”
驱魔人们面面相觑,即便他们对黑脸爷爷敬若神明,但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
却听到赢天命说:“受重伤?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如果我愿意,我能让整个江西,除了大黑脸之外,一个活着的驱魔人都没有!”
他不理周围横眉怒目的驱魔人,喝道:“你身为阴阳店铺的掌事人!难道忍心让大家为你而死?张无心!你降是不降!我答应饶你三次不死!你若愿意投降,这就是第一次!”
我心中苦涩,知道赢天命说的没错。他若拼着两败俱伤,江西的驱魔人定然会死伤惨重。就算不能全军覆没,也会死个七七八八。
就为我一个人,造成如此大祸,我就算是能从赢天命手中脱身,恐怕下半辈子也会于心不安。
对,我不能为了自己,祸害了整个江西的驱魔人。
想到这,我就耸耸肩,收起了镇邪短棍和善恶紫金葫芦,说:“赢天命,你赢了。”
我迈步走出镇山黑神庙,想要对赢天命投降。不成想肩膀一沉,有人郑重的说:“张无心!你不能出去!”
转头一看,却是江明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声音低沉的很,说:“自从龙虎山的大师兄失踪之后,江西就再也没有了扛把子。从那时候起,我们江西的驱魔人就成后娘养的了,不但同行们看不起我们,就连妖魔鬼怪都层出不穷,欺辱我们一盘散沙。”
“张无心,你乃是河北阴阳店铺的掌事人,是河北镇魂者的传人。你来求助于我们江西驱魔人,是看的起我们。现在遇到强敌,却顾忌我等的性命,主动投降。”
“你可曾想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后,我们赣南赣北的驱魔人,还能不能抬得起头?挺直腰杆?”
“所以这一次,我们绝不能妥协!我们赣南赣北上百个驱魔好汉,没有孬种!”
在他身后,店老板,红娘,还有其他几个驱魔人,全都神色凛然,目光悲愤。
他们低声喝道:“我们赣南赣北的驱魔人,没有孬种!”
我呆住了,紧接着内心就是一阵深深的愧疚。我之所以选择投降,的确是为了保全赣南赣北的上百驱魔人,好让他们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我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一个求助于他们的驱魔人,想要寻求庇护。但他们却因为对头强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邪魔外道给强行带走。
这件事不仅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对他们来说,更何尝不是一种信心上的打击?江西驱魔人,从此之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受到这样的侮辱!
他们不愿意再让江西的驱魔人被其他人看轻!
店老板喝道:“张无心!你若是敢从庙里走出去,就是看不起我们!哥儿几个!咱们一起上!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这个老孙子好受!”
几个驱魔人再无畏惧,从镇山黑神庙里面一拥而出,牢牢的守护在庙门口。其中一人大喝道:“各位!大家都是驱魔人,若是被这个邪魔外道带走了张无心,以后咱们还能不能抬得起头来?”
十几个驱魔人双眼精光闪烁,喝道:“不能让他带走张无心!”
江明喝道:“咱们江西的驱魔人,可有孬种?”
又有十几个驱魔人站了出来,暴喝道:“咱们赣南赣北上百驱魔人,没有孬种!”
红娘尖叫道:“干他!”
所有驱魔人齐声暴喝:“干他!”
几十个驱魔人气势冲天,声音震撼。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在生离死界之中,于不仁和乌十四拼死也要让我活着离开,在红霞岛上,成军威校官承担着被赢天命追上的风险,也给我安排了一艘快船。
万鬼山谷的鬼王为我争取时间,江西的驱魔人也为了我寸步不让。即便他们都知道若是跟赢天命抗衡,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我语气有点发酸,说:“各位同行,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争斗一起,死伤惨重,为了我一个人并不值得。我投降于赢天命,并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会浪费一次逃生的机会而已……”
我话音刚落,黑脸爷爷就打断了我,说:“张无心,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之所以选择争斗,绝不妥协,并非完全是为了你……”
黑脸爷爷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脊梁骨,驱魔人的腰杆,一旦弯下来,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我陡然醒悟过来,没错!赣南赣北的驱魔人们骄傲无比,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跟一个邪魔外道妥协!
如果这次妥协了,下次呢?
时间再长久下去,大家的脊梁骨就真的直不起来了!
黑脸爷爷说的对,他们不是在为我选择争斗,而是在为自己!
驱魔人们气势冲天,赢天命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冷笑道:“好!很好!你们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只见他身上忽然冒起了熊熊黑火,火焰以他为中心,不断的朝四周扩散,炙热的火浪迎面扑来,逼的所有驱魔人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黑脸爷爷叹了口气,说:“大师兄,他们的脊梁骨已经挺起来了,你还不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