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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领着一个牛录在后面督战正蓝旗的甲喇章京穆臣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八旗天兵的盾阵怎么可能被尼堪的长枪给捅破了?难道这些长枪兵都是四川那个秦老太太手下的白杆兵?
这个穆臣是上了年纪的老将,参加过二十多年前的浑河血战!这可是被清人称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的鏖战。结果虽然还是八旗兵取胜,但是过程之险,交战之烈,损失之重,都让参加过这场激战的八旗兵将们终身难忘。
在浑河之战后,努尔哈赤还亲自主持了亡灵大祭,告慰战士的八旗将士。
而穆臣本人所在的牛录,当时就同明军中战斗力最强的石柱土司军,也就是白杆军打了许多个回合,损失惨重!穆臣所骑的战马还被白杆军用长枪扎死。如果不是同袍们拼死相救,他早就是一把黄土了。
所以他现在一看见自己手下的两个牛录被明军的长枪阵突破,马上就想到了浑河之战,想到了白杆兵......
“甲喇章京,快下命令吧!”
穆臣耳边忽然想起了跟随自己的牛录章京厄尔特的大声呼喊,这才猛然从震惊当中醒来。
“厄尔特,带着你的人顶上去!”穆臣大声呼喊,“放号炮三声!”
他这是下了两个命令!一是让厄尔特率领留作预备队的一个牛录上去填窟窿——万万不能让明军的“白杆兵”完全达成突破!
二是用号炮命令另外两个牛录从两翼合围明军的两个“白杆方阵”!
穆臣是甲喇章京,手底下有五个牛录,刚才拿出四个摆了盾阵,一个留作预备队。
他的对手田卿意手头只有两个营,每个营有240名长枪兵,总共480名长枪兵(如果在之前的弓箭互射中没有伤亡的话),不足以同时冲击四个八旗牛录。所以他就选择中间的两个牛录为突破口——因为他们正好挡在大路上,冲击起来比较方便。
而剩下两个布置在左右的八旗兵盾阵,却没有冲击力强大的长枪兵去冲他们,只有少量的刀牌兵前牵制。靠少量的刀牌兵当然不可能把八旗兵的两个牛录击退,而冲阵的长枪兵又打退了八旗兵阵中间的两个牛录。
所以从高处俯瞰,就能发现八旗兵的阵形被打成了一个“U”形,两翼突出,中间凹陷。
这个时候,如果八旗兵可以守住凹陷的中间,同时再让两翼压上,就能把田卿意的两个营包了饺子!
随着三声号炮响起,战场上的形势陡然生变!眼看要被完全突破的清军中路,因为一个牛录的加入而陷入了胶着——这也是因为明军长枪兵冲击动能已经耗尽,失去了冲击力的长枪兵,就只能靠突刺和大力拍击作战。这两招可对付不了善于肉搏的八旗兵!
而在两翼,两个清军正蓝旗的牛录表现也够神勇的。听见号炮立马就发起扑击,刀劈盾撞,迫着数量不急他们的明军刀牌兵节节后退!
田卿意看到情况不对,连忙把自己手头的预备队——就是那些退下来的弓箭手分两拨派上去抵挡。曹日灵也被派了上去,他收好了开元弓,抽出自己的腰刀,和三四十个也披着板条铁甲弓箭手一起冲上去持着刀盾的满洲兵交战了。因为他只有刀没有盾,而且刀法也稀松平常,所以一交手就落了下风了。
和他对上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四十多岁老鞑子,左手持藤盾,右手是一把“关东大扫子”,对着曹日灵就是一阵猛劈。曹日灵只得双手持刀,左右格挡,护住头脸要害。可是他能护住头脸,却护不住全身,才一会儿功夫就挨两刀!一刀挨着肚皮上,给“关东大扫子”的刀刃划了一下。一刀挨在腰子上,被刀刃劈了一下!
吓得他一头的白毛汗啊!
对的,就是给吓了一头汗......还没死,也没伤着。肚子没破,俩腰子也还在!
挨了刀劈还能不死不伤的,当然是有原因的。不是他练过金钟罩,而是他那身花了九两九钱买来的板条铁甲虽然贵,但却是物有所值的!鞑子的“关东大扫子”都砍不动啊!
砍他的老鞑子也是满头汗。他名叫八彦,人称那八爷,老姓叶赫那拉,现在官拜牛录章京。那可是一身的武艺,弓马娴熟,刀枪也娴熟,还会玩火铳,还会蒙古摔跤,有个巴图鲁的荣誉称号。从军二十几年来,砍死砍伤过的尼堪没有一百也不下八十了,而砍来砍去都砍不死的尼堪却是头一回遇上,砍得刀刃都出火星了,估计都卷刃了!这个尼堪还跟没事儿人似的活蹦乱跳!
他身上的甲是怎么回事儿?咋就那么牢靠呢?明军当中一般的家丁都没那么好的甲,难道这个尼堪是个什么大将?可是看他的刀法那么乱,也不像是个大将啊?
今天感到郁闷的鞑子可不止巴图鲁那八爷一个,现在正在砍人的鞑子,十个里面有八个都砍得气喘吁吁,还没把对手砍死。
因为他们今天遇上的明军人人都有一身刀砍不进的盔甲——其实这就是十七世纪的正常水准盔甲而已!这年头铁片已经不怎么昂贵了,而且广东佛山,福建安排那里都有不错的冶铁业,特别是佛山铁业行销东亚和东南亚。只要银子用在实处,造出来的铠甲当然砍不动。
现在不仅克难新军的盔甲砍不动,他们使用的腰刀也特别牢靠,看着不怎么粗重,但是“关东大扫子”用力扫上去,也就崩个小小的缺口,根本不会折断。倒是八旗兵手里的“大扫子”没准崩出个更大的口子!
这伙明军,可谓是披坚执锐啊!
当然了,现在不仅是鞑子很难砍死明军,明军这边也一样砍不动鞑子。因为八旗真满洲穿在身上的盔甲也很结实!起码是一身内衬铁片的厚厚的棉甲,有些人还自被了锁子甲穿在里面。
拿大枪冲刺当然能刺穿,大枪加上人体奔跑的惯性,足以刺穿坚甲。用斑鸠脚铳打铅弹也是一打就穿,一两五钱的弹丸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用鸟铳就得拉近距离开火才行了。
而用腰刀去砍,用箭镞去射......那就得凑巧打着没有盔甲保护的部位才行了。
实际上,双方都“拿错”兵刃了!对付这种披着坚甲的对手,刀剑的杀伤力有限,得用钝器或是狼牙棒击打,或者用钉头斧劈砍敲打。可是交战双方偏偏都没带这种破甲的兵器。
八旗兵那边和明军、大顺军这种没有什么好甲的对手打顺了,自然不会带着沉重的破甲兵器上阵,只有一部分人带了把飞斧,丢出去倒是放倒了一些明军,但是数量并不多。
而克难新军这边则是“迷信火器”,有“飞炮”和斑鸠脚铳这样的大杀器,当然就不重视锤子、斧子了。
所以从场面上看,虽然是清军占了优势,压着明军在砍,还有把明军包围起来的趋势。但是伤亡倒还是被长枪突了一把的清军稍微大一点儿。
因为正在对砍的两千余人,都穿着好甲,而且都没有什么破甲的好兵器,相当于两群刀枪不入的家伙在互砍。也有砍得不巧,正好砍中甲胄的缝隙或是面部、手腕这种地方的给砍块了的。
可大部分人砍来砍去,砍得手都酸了,也没把对手砍趴下。只是叮叮当当的,听着非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