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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这四件重器的由来要比九鼎还早?”韩书画问。
“九鼎?我们的传说之中是禹王治水之后铸造九鼎镇压九州,神州的气运就在这九鼎之上,但还有一种野史都很少记载的说法,六件重器的来历还可网上追溯,一直到上古尧舜时代。只是那些都不可考究了,后人大抵只能从一些文献和只言片语的资料中瞻仰那个时代代表着天地神的国之重器,而这枚青龙之圭恐怕也是数千年来唯一一枚浮出水面的重器,其他的,究竟是湮灭在了历史的波涛之中还是躺在谁家的宝库里,亦或者在哪个帝王将相的墓穴之中也都无从考证。”老人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爷爷怎么这么肯定那件东西就是青龙之圭?或许只是仿造那个时代玉器的赝品呢?”韩书画皱起眉头问。
“我以前见过。”老人显然没有了继续下去的谈姓,挥挥手,疲惫道:“之所以让你进来是不希望你误会我对赵虎臣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件玉圭干系重大,搞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现在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韩书画点点头,乖巧地站起身来,虽然满腹疑惑但她还是忍住了没问出口,临出门想到了赵虎臣临走前让她转告的那句话,便道:“赵虎臣离开了,他让我转告爷爷,就说他本没有心思去追寻过往的事情,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到父母,然后让他们去爷爷的坟头磕个头。”韩书画说完之后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赵虎臣那双令人看了揪心的沧桑眸子,便不再多说,带上门走了。
韩书画才一说完,老人的手便一颤,原本闭着的眼睛了睁了开来,等到关门声响起之后良久良久才深深叹息。
“虎父无犬子,赵氏满门尽枭雄。”
赵虎臣下楼之后坐上奥迪,发动了车子却没有马上离开,只是打开天窗,透过天窗看着并不明媚的天空略显得有些阴沉的天色,他记得爷爷说过,这天色就像是人心,变幻莫测不可琢磨,天气预报兴许能告诉你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但却没有绝对的准确,也恰如大势,大势是顺是逆但凡明眼人便能瞧出一二,但若是大势来了谁生谁死谁荣耀繁华一生谁跌落神坛破败一世除了时间没有人能够告诉你准确答案。
人是应该迷信一点,举头三尺有神明,懂得敬畏才能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想到爷爷,赵虎臣脑海中就会很自然而然地出现那张爷爷躺在摇椅上怡然自得地横着京剧,曰落夕阳,远山的轮廓勾勒出金黄色的线将爷爷的身影照耀得无比温暖,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京腔十足的调子,还有那破旧收音机含着杂音的声响。
一个躺进了坟包的老人到底有多少秘密?在明珠眼前这幢楼楼上的老人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身上的一块玉而那样激动?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亦或者是爷爷当年真的曾辉煌过荣耀过,以至于眼前这位位面注定不会低的老人也是当时圈中的人?太多太多的问号让赵虎臣的思绪进入了混乱的状态。
正望着天空默默无言的赵虎臣被一阵敲响车窗的声音惊动,转头望去,却是衣衫褴褛的两名乞讨者正眼巴巴地站在车外。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孩子的脸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两人在路边捡来的,蓬头垢面的她们没有任何依靠地站在这个严冬寒风中瑟瑟发抖。
赵虎臣放下车窗,看着她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哥哥,给点吃的东西吧,我和奶奶好几天没吃饭了。”孩子怯怯的声音传来,其实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光鲜亮丽的人大多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到是一些穿着普通的人兴许还会摸出几块零钱施舍他们,并不抱希望的老人挽着身边的孩子,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遮挡寒风,见赵虎臣保持沉默,正识趣地要离开。
“我带你们去吃饭。”赵虎臣轻声道。
路边一家寻常的小饭摊,就摆在马路旁边的那种,没有什么卫生条件,也没有多少讲究,几张塑料桌一张塑料凳,一个灶台便能开张做生意,来这里吃东西的大多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和所谓的精英,而是一些最纯粹的下里巴人。
现在并不是饭点,所以客人并不多,一张桌子前,三个人,三碗大碗的牛肉面。
孩子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老人,老人告诉孩子自己老了牙齿咬不动,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都夹给了孩子。
见两人将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赵虎臣推出了自己面前那碗面,轻声道:“吃吧,我刚吃过,不饿。”
老人犹豫一会,见到孩子眼中并不掩饰的渴望,还是千恩万谢地接过那碗面,推到孩子面前。
“奶奶,你也吃。”并不大的孩子眼中没有同龄孩子的纯真和欢乐,早早就受尽无数人白眼喝骂的他不懂父爱母爱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从小到大就是奶奶照顾自己,奶奶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奶奶吃饱了,你吃。”老人摇头道。
孩子执意不肯,老人无奈只好把那碗面中的汤倒了一些自己碗里,孩子这才心满意足。
赵虎臣坐在塑料桌的对面望着这对祖孙俩,略微带些怀念和感伤的眸子中没有所谓施舍者该有的怜悯和悲怆,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站在一个施舍者的角度看待她们,从小在大山里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们相互搏杀,下山之后就是爷爷近乎虐待的训练以及师父和师娘那边永远都学习不完的知识,走出自家的院子,整个赵家村的白眼便是他童年中见到最多的脸色,什么叫人情?什么叫温暖?赵虎臣不懂,也从来不想懂。
让这样一个人抱着所谓的感恩心态,太难。
所以赵虎臣始终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小人。
可小人也是人,就是赵虎臣这样一个有着自己底线的小人今天遇见这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祖孙俩时,心中那块外人兴许一辈子都戳不中的软处被点到了。
爷爷一直都未曾告诉过他,在他每次上山的时候爷爷都会站在自己院子门口那个小山包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山间的小道上,赵虎臣也不曾告诉爷爷,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而且知道每个晚上爷爷都会站在原地守着黑暗等待他从那山间被祖祖辈辈的赵家村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小道走回来。
不知道多久多久,黑暗中那个乍一看并不高大并不魁梧的老头身体轮廓就是支持赵虎臣从大山里,那些豺狼虎豹的利爪下活着回来的动力。
一直到爷爷去世,那个习惯于守在黑暗中等待孙子回家的坚强轮廓最终没有败给了岁月躺进一方小小的坟包,祖孙俩的默契也到此终结。
那位在赵家村人眼中神秘莫测在赵虎臣眼中始终巍峨如山的老人到底带着多少秘密躺进了坟包外人不得而知,当年发生在爷爷身上无论是荣耀还是落魄但从今天韩老爷子的反映来看注定是惊动他所在位面的大事件,正如赵虎臣对韩书画所说的那样,他无心去翻陈年旧账,所做的只是希望找到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兴许还活在世上的父母,让他们去爷爷的坟前磕个头,仅此而已。
“好人,谢谢,谢谢你。”老人站起来,习惯地伛偻着身子的她弯下腰来,更显得苍老和病态。
“我不是好人。”赵虎臣摇摇头,望着虽然脏兮兮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的孩子,轻笑道:“你叫什么?”
“陈二狗。”孩子怯怯地说,习惯姓地跳下凳子依偎在奶奶身边,望着眼前这个唯一肯和颜悦色地给他和奶奶吃饭并且不会有那种让他习惯了的眼神的男人。
“陈二狗。”赵虎臣低低念叨,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道:“贱名好养活,二狗二狗,不错的名字。”
“大好人您给赐个大名吧,我大字不认识一个,这二狗的小名也是他过世的爷爷取的,缺个大名,孩子的爷爷说这娃的名字不能早定,定了大名就定死了一辈子的出息,现下也没什么出息不出息的了,我们祖孙俩能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开的眼,就请好人给赐个大名吧,这娃从小没爹没妈,到了地下我就把他大名告诉他爹妈,就算是去了,也多份念想。”老人充满希冀地望着赵虎臣,昏黄的老眼中泪水婆娑,握着孩子尚稚嫩的手,却忍者没让眼泪掉下来。
赵虎臣沉默了一会,望着那孩子,开口道:“叫浮生吧,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浮生一梦,陈浮生。”
目送着千恩万谢的祖孙俩离开,赵虎臣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很普通却是杨霆再也拿不起来的利群,刚刚点燃,那刚取了名叫浮生的孩子却忽然挣脱了奶奶的手一路小跑到赵虎臣面前,狠狠地鞠了一个躬,对错愕的赵虎臣道:“大哥哥你是一个好人。”说完就扭头跑了,重新牵着奶奶的手,祖孙俩蹒跚着在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会艰难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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