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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掉到了地上。
慕戎徵盯着书,脑子里不断地回味那两个字:选夫?
她……她要嫁人了?
是啊,如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按年纪,是该找个男朋友,嫁人生子了。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读大学,找没找过男朋友,遇上过哪些开心或不开心的事,他都不知道,郦南森将她保护的非常好,好到让他根本查不到她一丢丢的消息。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却是为了风光大嫁,还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东原这是故意打他脸么?
想当年,他们订婚的消息,是南江最大的新闻,闹得童叟皆知,后来却不了了之。
十月,与他们本该是一个美满的开始,谁料一切竟走进了绝路。
这么一想,他的心,钝钝地就疼了起来。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喃喃回答,隐约有叹息在空气里飘散开来。
“总司令难道不打算参加吗?”
张副官一下就急了,他知道总司令一直在思念郦小姐,好好一对情人闹成这样真是太可惜了。这些年来,他很希望能出现一个契机,让裴郦两家可以化解恩怨,从此圆满。也许这场选夫宴就是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们破镜重圆。
想那个小姑娘,十六岁时就本事了得,如今八年过去了,又有现任总统作为她的后盾,想来,现在的她,已然蜕变成另一种干练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得了去,必须配他们家总司令才行啊!
“不去。”
捡起书,他答得无比冷静。
“为什么呀?”
张副官不解,明明放不下,这么多年,总司令心始终装着她,否则他怎么会一直没再找人,私生活比和尚还干净?
他是盛年男子,手握南江大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他从没和女人传出过暧昧,日子过得一丝不苟,这哪是一个年青人该过的日子啊!
总司令也只有和郦小姐在一起时活得最是快活。
他总觉得总司令这是在等郦小姐。
慕戎徵却不回答,低下头时淡淡扔来一句,“出去吧!我想看会书。”
“总司令,三地若想共治,就得放弃一切旧日恩怨。您想完成前总司令的大志,就该和郦家修得两姓之好,这样三地的关系才能固若金汤……”
“啪……”
慕戎徵把书扔到了茶几上,脸上堆起沉沉的乌云,看上去生气了。
张副官只得闭了嘴,转身折了出去,心下真的真的很不明白,总司令对郦小姐那份感情,按理说,他会不顾一切娶她为妻的,何况这事有利于三地联盟,可他现在却想逃避,这太没道理了,以总司令的性子,不该如此……
隔着一道门,他在外挠头皮,慕戎徵在里面搁起双腿躺在沙发上,睡了去。
他很想在睡着时梦见她,可这么多年了,她都不曾入梦来,是因为太恨他了吧!
那就一直恨着吧!
*
周一。
慕戎徵带着人才走进军政大楼,就看到以祁皋为首的军政要员在门口等着,一共有六个,有外交部的,有财经部的,有新闻部的,有军政部的,各部要员全来了,这是齐集地跑来想要“劝谏”吗?
他目光幽幽闪动着,将这几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细细过了一遍,心下依约明白他们这是所为何来了。
“姨丈,一大清早的,怎么都在这?有事?”
站定在三步远处,他问。
“对!有事!”
祁皋点头。
“进来说。”
他领头走了进去,让张副官给安排了茶水。
“说吧,什么事?等一下还有个会议要开,直接一点。”
坐下,他双脚交叠坐着优雅,话,言简意赅——现在的他,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越是如此,所有人越是怕他。
“我们这边商量了一下,东原要举行平津盛宴,南江和东原的恩怨,应该趁这个机会化解,我们想请您去参加宴会,求娶郦苳暖小姐,结两政之好,化百年仇恨,利家国兴盛,固三地合作……”
人类的语言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它能组织出最恶毒的话语,将亲密变成仇恨,也能编织出最富丽堂皇的理由,想要改写一切。
当年因为裴郦两家的恩怨,三地共治被迫搁浅,如今为了三地共治,南江政客们却想以联姻的方式消除数代之间结下的恩怨。
所谓的机会,一半是天意宿命,一半是人为创造。
这不假。
就像当初,他和她重逢,是宿命,而后来的纠缠,却是在他刻意创造中慢慢推动的结果,只是这份人为的创造,最后还是败给了宿命。
“不同意,我不同意。”
办公室大门忽然被推开,是裴夫人脸色沉沉跑了进来,满口不答应。
“你们别忘了,前总司令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全是因为那个死丫头……”
咬牙切齿的语气,露着满满的憎恨。
裴夫人本来过着尊贵无比的生活,因为郦家俩兄妹,女儿流产,心灰意冷出了国,丈夫变得连她都不认得了,锦绣生活骤然大变,哪怕已过去八年,她依旧无法释怀。
她的丈夫裴渊这么多年为南江兢兢业业,最后落得这么的凄惨,她要强了一辈子,怎么能接受得了?
“大嫂,当初开枪的人是程蒽,不是郦小姐……”
祁皋保持中立立场,据实辩解,不想舅嫂因为个人成见阻碍南江的发展,这是不智的。
“这根本就是你们在背后帮她脱罪,那个程蒽,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是她开得枪,分明就是那死丫头听信了旁人的话过来寻仇才冲前总司令开得枪。程蒽是给那死丫头顶罪的……你们背后那点小伎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一直以来,裴夫人就不信当年慕戎徵的说法,觉得那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故意编的。
祁皋明知她在蛮不讲理,却只能忍耐着,继续好声好气相劝:“大嫂,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要是东原和北江联姻,我们南江会怎么样?”
“总之不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裴夫人抱着胸,说词极其霸道。
作为前总司令夫人,她在南江政府有一定的号召力,她不同意的事,强行推进,会生出不少麻烦出来。
祁皋顿时闭了嘴,转头冲同僚们夹了夹眼睛,示意他们跳出来劝说。
这些政客,全是老狐狸,最是识眼色,一个个马上发表现了自己的看法。
外交部强调道:“夫人,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裴家的家事,在一定程度上它已经成为国家政事,您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置南江的利益于不顾……外交上,我们一直在和东原沟通,如果可以摒弃前嫌,三地才能有一个长远的发展。”
财政部作了表态:“夫人,如果两地联姻成功,经济上的合作绝对能给两地人民带来最大的利益。这些您也得考虑进去……”
“裴夫人,于私,御洲总司令和郦小姐本身就有婚约,要是能履行婚约,那与他们就是一段佳话;与公,两地结好,利国利民,怎么就不行了?”
这是新闻部的说法。
“大嫂,不如我们听听御洲的想法,你看如何?”
祁皋没有咄咄迫人,而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慕戎徵。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噌噌噌全都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容我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慕戎徵低着头,下了逐客令。
祁皋深深看了这个孩子一眼,带着人转身走了出去。
待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他拎起来听,是裴翘莲打来的:“怎么样,怎么样?那孩子同意没?”
“说想想。”
昨晚上,张副官曾往他们家打过电话来,把裴御洲不想去东原参加宴会的事说了说,让他想个法子逼上一逼,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出。
“我就不明白了,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呀?”
大哥裴渊被害成这样,作为妹妹的裴翘莲当然是生气的,但是,她很明白当时那个情况,裴郦两家很难修好。可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东原又摆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在他们看来,东原这是想和南江修好,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宴会,他们就得借驴下坡,成了这件好事。
聪明如老四,应该能把这一切看得透透的,怎么就不想参加呢?
这太奇怪了。
七年前,裴翘莲如愿生了一个儿子,可能是因为这个儿子的原故,她对蔚鸯没有厌恶,只有深深的惋惜,那么好一个孩子,居然无缘嫁给她家小洲,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这七年来,她也曾明里暗里查寻蔚鸯的消息,无奈一直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这对恩爱的小情人,就这样天各一方,断绝了往来,而慕戎徵那越来越冷寡的性子,对女人们全无半点兴趣的表现,让她这个当小姨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她必须促进他们重修旧好。
可要怎么做才行呢?
挂下电话,裴翘莲在客厅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心下要愁死了……
*
下午五半点,张副官走进总司令办公室,看到慕戎徵正对着窗外的晚霞发呆。
“总司令,刚刚梅小姐打来电话,想约你用晚饭,谈一谈海滨四海码头的合作事项……”
四海码头这个项目,推进得非常好,现在它成了海滨最赚钱的一处地方,楚骁遥赚了一个钵满盘满,他也跟着挣了大钱——这个利国利民的项目,让南江百姓看到了他作为南江统帅的先见之明,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它之所以能发展的这么好,全是因为蔚鸯之前给这个城市作出的长远规划,而他只是将这个规划推行了起来。
如今,不管是北江,还是东原,都想和南江合作,扩大这个四海码头的影响力,
他不同意,只想让它按部就班、进行可持续发展——过度开发,各种污染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可能会得不尝失。
“我不是和她说了吗,四海码头不会对外开放开发权。不约。”
八年了,梅若珊一直未婚,成为了北江最精明干练的女商人,也一直没有放弃成为裴太太的意思,想方设法地靠近他。
“让人备车,马上回裴园,我和小祁说好的,晚饭前陪他打球。”
小祁,祁识,祁皋的儿子,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子,是这些年他打发寂寞的唯一替代品——当年他是小姨教养着长大的,如今,祁识受他影响很大,小小年纪如今已成为一个天才少年。
慕戎徵喜欢和他玩,只是每一次回裴园,小姨总是叨他的终生大事:
“都三十了,你什么时候娶老婆啊?”
“喜欢孩子?那就自己生一个啊!”
“梅家小姐一直在等你,你不想给人家一个机会吗?”
“还是你一直在等蔚鸯回来?”
“死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不是任性,是他实在回答不了。
未来,他的未来在哪?
谁知道啊!
没了蔚鸯的他早就没了未来。
*
回到裴园六点,太阳还在半山腰,奇怪的是今天祁识却没有在门口等他。
“小少爷呢?”
他问管家。
“小少爷今天在图书馆遇上了一个漂亮女娃娃,他把人请来了家里……”管家笑着说:“夫人特别喜欢那个小女娃,正陪在边上看他们打网球……”
可能是太过聪明了,七岁已经在读四年级,跳级跳得厉害的孩子,很难遇上志趣相投的同龄中人,这种困扰,曾经的他也有过。
“带回了家?”
祁识有点反常呀!
初初相识,怎么就带回了家?
“是啊!真是一个好看的娃娃。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带着浓浓的好奇心,慕戎徵穿过主屋,自后门而出,来到绿意葱葱的运动场,一个白衣小男生和一个红衣小女生正在激烈的你来我往打着球
祁识的球技被他训练的非常棒,可那小女生的本事却完全不逊于他。
啧,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居然被养得这么彪悍?
脑子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时,他看清了那小女生的模样,脚步猛得就煞住了,表情跟着冻住,心下迸出一片毛毛然的惊骇:
小乖?
陪祁识打球的居然是小乖?
见鬼了吗?
她……她……她怎么会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