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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商议救人
“真的，现在外头翻天了，我们这次打听着过来，就是想救你出去的。你把你的事情快跟我们说一下吧，你怎么进了监狱啊。”木英忙道。
“对，快跟我们说说，看看有没有法子。”正阳忙道。
“外头不一样了……翻天了……”王朝兴眼神迷茫，喃喃道。
在王朝兴强抑平静而又略带颤抖的叙述中，耿正阳和木英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在七零年初春逃出八道沟，想着离开江西，往北去，却饥寒交迫昏倒在棠圩市北面的石鼓镇上，被一善良姑娘小枝所救，接下来三年他就住在小枝家，从不敢提他是地主家的少爷，只说自已是北面逃难过来的，日子倒也平静。三年中他跟小枝深深相爱，两情相悦，自然发展，却在那一天被红卫兵们闯入门来，说他俩人通奸，要拉出来批斗，后来小枝投河自杀了，他就被判了个强奸、致死人命罪，入狱二十八年。
“当时的情形……我们什么都没做……是我害了小枝啊……”王朝兴捂住脸，咽呜声破碎在指缝间。
耿正阳和木英齐齐叹了口气，又是文革害人啊！那时人性都扭曲了，像王朝兴这样的案子，全中国不知发生了多少起，其中又死了多少年轻人！
“你的事，我们了解了，我们尽量想办法，把你的罪名给除了。”耿正阳轻声道，“你在这里也要好好的，保重好身体。”
“别告诉我爹，如果……如果我能出去再说……我不想再伤他的心了。”王朝兴放下手，泪眼婆娑道，“还有……我同室有个老师，他叫何虹志，就因为他留过洋，会英语，也被打成了反动派，他在这里一直很照顾我，能不能……能不能……”
王朝兴说着说不下去了，耿正阳说外面翻天了，翻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出去还是个大问题，现在再带一人，更不用想了。
“你们走吧……这就是我的命……”
“说啥命不命的，现在真变了，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我们能帮你弄出去的。”木英安慰道。
“时间到了。”狱警过来，大声喊道，“王朝兴，起立，回牢房了。”
“朝兴，你有啥缺的，我下次帮你带来。”耿正阳急忙道。
“没……没啥缺的，这里挺好的。”王朝兴低低回道，“你们回吧。”
耿正阳和木英站起身，看他微驼着背，拖着腿一步步走进去了。
走出监狱的高墙，从阴暗中站到了阳光下，热辣光线把一身晦暗都照没了，两人这才觉得舒服些许。
耿正阳拉起木英的手，“我们回吧。”
“正阳，你说这事怎么办呢？我们也没什么靠山，刚认识了一个关家的姑爷，人家只是管经济的，跟这不搭界啊！”木英发愁道。
“警务系统，要不我去派出所里问问这事吧！上次不是派出所所长还请我们吃了个饭嘛。也算有些面熟吧！”耿正阳苦笑一下，说道，“这事不管，王朝兴还要坐二十二年牢呢，等二十二年出来，人都废了。”
“当然，他是被冤的，那个小枝姑娘明明是被那些红卫兵逼死的，哪能怪到他头上。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那年代是没理好讲的。”
两人拉着手走在一排浓密的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扇形叶照射下来，星星点点，一阵风过，扬起哗哗的响声。
“这条路真漂亮啊！”木英赞叹一声。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不会有人来砍这种老树了吧！”耿正阳感慨道。
“还有那个会英语的何虹志，人家更可怜，就出个国，也不知坐了几年牢了。”木英道。
“我们赶紧回去，先去周南市派出所打听一下情况再说。”耿正阳拉着木英，加快了脚步。
周南市派出所所长热情接待了他们，可说到想把棠圩监狱犯人弄出来，他的脸色一下为难起来。
“我知道，这里面有冤的多着呢，十个九个说冤枉，现在上头是松动了一些，不搞批斗那一套了，可一些政治问题还没有弄清嘛，哪能大赦天下，再说，我也没有权力让监狱放人啊，这实在太为难我了。”他挥挥手，看了两人一眼，“现在没人愿意去管这档烂摊子。”
耿正阳抿紧唇，他知道事情难办，可没想这样难办，别人碰都不想碰。
“我这小小派出所也只能管管地方的治安罢了，要想再重新审核棠圩监狱犯人是否有罪的问题，办不了啊！”
所长摊摊手，一脸爱莫难助，“要不，你们再去上头打听打听！我不是不想帮忙，权力太小啊！”
所长亲自把两人送了出来，一路说着抱歉。
“所长，那些小娃子？”耿正阳问。
“都来接回去了，很感谢啊！另外拐子的上下线，我们也在追查了，你们放心吧！”
离开了派出所，两人来到大街边，一时无语。
木英拉着耿正阳站到树荫下，眯眼看着对面一叫卖冰棒的大爷，她跑过去买了两根赤豆棒冰，递了一根给正阳。
“别急，总会想出办法的。”她拉着他在路边伢子上坐下，敲了敲紧胀的小腿。
有微风袭来，从领口、袖口吹进，这酷热也不是那样难熬了。
“我找市政府去，我就不信没人管这事。”耿正阳狠狠咬下一口冰棒。
市政府，市委，市委书记，副书记颜毅，木英猛得一把抓住正阳胳膊，笑了开来，“我有办法了！”
“什么？”耿正阳扬起眉。
颜毅，这人明年、还是后年就要转正当正书记了，他大刀阔斧，改革民生政治，为百姓办了许多实事，后来名声远扬，周南这附近，连小娃娃都知道他。找他准没错，是个好官！
“正阳，我们回家好好写封上诉信，把王朝兴的事情写明，请上头酌情处理。王朝兴已经坐了六年牢，就算有啥错，也该赎罪了。我们把这上诉信直接交到市委去，最好交到市委书记或副书记手里，让他们办这事，你看咋样，这官够大了吧。”木英兴奋不已，急着一口气说完。
“好办法。不管他们收不收，我们总得去试一试。”耿正阳笑开来，“吃完冰棒我们就去正海店子里写信。”
“好。”木英笑吟吟应了，只要能把信投到颜毅手上，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法子想到了，信也写得深情并茂，可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耿正阳第一天去时连人都没见着，就被门卫士兵拦了出来，他在市委外面等了一整天。
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耿正阳怕他回了军校，这事情落到木英头上，他耐心等待着，打听了书记和副书记的样貌，天天蹲守在市政府大门外。
第五天上，他终于拦下了市委书记的小轿车，把信递了上去，剩下的就是等待了。他不知道的是，这信市委书记看完，莞尔一笑，摇下车窗，那信封和信纸就从车窗缝中飘了出去，如同一片落下的枯叶，凄凉坠地。
“啊！你给赵书记了？”木英惊呼一声。这赵书记是四人帮一派的，他会管这事才怪呢！怪她，怪她，可她也不能直接说一定要交给颜书记啊！
“怎么？这赵书记有啥不妥？”耿正阳愣了下，“我是想着，我给了这个书记，再给另一个书记，一桩事情两个书记去办，这不是要打架了吗？”
“我们先等等吧，看赵书记会不会认真办这事，如果办了这事，肯定会去监狱了解的，我们过些天，再去看望一下王朝兴，问问他。”木英抓抓脑袋，“正阳，王朝兴现在找着了，你看，要不要跟蔡大爷说一声啊，他盼了那么多年，不管怎样，人还活着不是。”
“我也觉得应该跟蔡大爷说，人活着比啥都好。”耿正阳赞同。
木英坐下来，挥挥手，调皮一笑，拿了刚做一半的西装活计，埋头踩起缝纫机，“你去说吧，把家里的酒带上，估计蔡大爷听了这事，还想跟你喝两口呢！哟，我帮你们炒几粒花生米吧！”说着放下手上的活，去厨房翻出花生米。
“英子，你真好！”耿正阳颠颠儿跟过来，抢先坐到灶膛前，点火，“厂子的事我看东亮、正海他们能办下来，我就不去帮忙了，这几天没事，明儿我去幕益山打猎吧！看看还有没有野猪，打上一头，解解馋。”
“行啊，家里也没啥事。”木英笑道，“打着野猪，几家分一分，我听娘说了，婶子这几天要去上海了，陈莺快要生了。”
“东平上大学，再要一年毕业了，不知他会不会留在上海工作，大城市机会总是多一些的。”
“应该会吧，如果他不留在上海工作，回来帮我们自已厂子里管帐，做个财务总管，也是很不错的，将来厂子大了，省得我们还要去请人。”木英笑道。
“你就一定认为厂子能做大！”耿正阳起身，望着木英，神情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