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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中饱私囊
“老头子，你还笑，我都要被气死了，简直是个杀神！那倔性，啥都不顾！下死手打啊！”李慧凝把菜端上桌，气哼哼道，“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哪天还不冲着我来，我可弄不过她！
“怎么，难道你想让我去退亲！”耿建国一板脸，威严道。
李慧凝吱唔一声，下面的话没敢接。
“收起你的花花心思吧，这亲就定了，英丫头我看着很好，雷峰同志也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哪个心慈的妇人能把一个娃儿饿成那样，是该好好教训一顿。”见她拉着嘴角，很是扭不过弯，又软了声气道，“其实英丫头聪明着呢！这一通打，她把事情闹大了，借着大伙看热闹的机会，把小川正正经经带家养了，以后也绝了黄槐花的心思，不敢上门乱嚷嚷了！”
“娘，我觉得英子做得对。”耿正阳跨进屋，笑道，“还是爹看得清。”
“娘，远山叔一家都是心地好的，这年头谁愿意把别人家的娃子领回家养，我看木英做我嫂子挺好。”耿正海端起海碗，扒了口饭，朝他哥挤挤眼睛，“并且还是我哥喜欢的。”
耿建国看一眼喜色满脸的耿正阳，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心底暗暗赞叹自已的英明。
“你们一个个的都看得清，就娘糊涂！”李慧凝很是不虞地自嘲道，“老糊涂咯……”
“娘，您一点都不老，哪糊涂了，我们家就您最英明了！大海航行靠舵手！”耿正海笑嘻嘻道，“您就是我们耿家的李主席，我们全都要听李主席的话。”
李慧凝扑哧笑了，“咋能乱开玩笑，吃你的饭吧！”
十多天后，热火朝天的麦抢终于结束了。看着今年收成不错，大伙期待着能留下一部分麦子自家吃。毕竟等发了粮票再去买又要贵上许多。往年麦子是全部上缴的，因为这细粮，大伙也吃不起。
“赵竹林，你什么个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邢红军一脚踢开村支书办公室大门，怒气冲天喝道。
赵竹林慢慢放下党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站起身笑呵呵道，“邢队长，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这么大火气，火大伤身！”
“你……”对着他的笑脸，邢红军一顿，可想到刚才的尴尬，怒火又忍不住冲了上来，直眉瞪眼，“今年的麦子要留下一部分，你咋不跟我商量。要不是刚才小关来问我，什么时候发下去，我还蒙在鼓里呢！”
“瞧你，性子这么急，我这不正想着待会儿就来跟你商量嘛！”赵竹林走出桌后，迎到门边，无视他的怒火，拉过他坐到小几旁，拎起热水瓶给他砌了杯茶，“尝尝，上好的绿叶儿，我媳妇娘家弄来的。”
自已怒火冲天，可瞧着他轻描淡写的神情，微笑的脸庞，邢红军只觉得他胸口更闷了，一股气憋在里头，上不上去，下也下不来，闷得肝疼，“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清楚。”端起茶杯猛喝一口，忘了是刚倒的热水，烫得他连忙呸掉，疼痛从舌上一直弥漫到心里。
“唉……唉……慢点喝……”赵竹林来不及阻拦，呵呵直笑，“瞧你这急性子！”
“我没时间跟你罗嗦，快说。”邢红军铁青的脸色又憋得通红，羞恼道。
赵竹林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眼，把房门微掩了，回身爽快说道：“我们可以留一部分自用。”。
“留一部分自用……”邢红军慢慢抬起头，盯住赵竹林，脸上神情从疑惑变成惊讶再转变成欣喜、大喜，“留一部分自用！”
“对，留一部分自用。”赵竹林肯定点头，到桌子抽屉中拿了包烟，过来在旁边椅子上舒服坐下来，递了一根给他，打着了火，深吸一口。
吐出的烟雾升腾上去，微眯的眼中全是老狐狸般的谋算，邢红军心头微跳了一下。
“今年麦收下了几场暴雨，那些淋湿的麦子既不可以做种，交上去又怕发芽，坏了我们八道沟的名声，索性给他们发了，也好甜甜他们的嘴。”赵竹林在几上烟灰缸中弹掉烟头灰烬，再吸一口，悠悠说道。
“这样我们也好做手脚，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会闹起来。”邢红军转过念头，喃声道。
“老邢啊，你还是镇上人呢，窝在我们八道沟这么辛苦干嘛，还不是想让老婆娃子过得好些。”赵竹林瞟他一眼，呵呵一笑，“我们也不多弄，够娘几个嚼谷就行了。”
“老赵啊！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一手高啊！神不知鬼不觉的。”邢红军伸手一拍他肩头，力道十足，拍得赵竹林干瘦身板往斜侧倾了倾。
“这事啊，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交待会计小胡去弄了，帐上涂改两个数字不是难事，就是仓库那头，老邢，还要靠你找两个能干的人啊！”赵竹林板正身子，翘起二郎腿，往后靠到椅背上，不紧不慢说道。
“行，小事一桩，这地儿？”邢红军仔细问道。
“就放后头吧，那排小房子又没人去。”赵竹林侧头努努嘴，说道，“最好今晚就搬。”伸出一拳比划到邢红军面前，慢慢散出食指和拇指。
“八百斤？”邢红军望着他手势，喊出个数字，抬头盯住他眼睛。
“不多，今年收得粮多，我算过呢！”赵竹林轻微一点头，慢声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今晚就搬。”邢红军一咬牙，腾得站起身。
“老邢啊，让他们明儿就来领麦子。”赵竹林仰头望住屋顶，幽幽道，“唉，时间咋这么快呢，又要去交粮了！”
“老赵，那年底的粮票？”走出一步，邢红军又返身过来，凑近他耳边，轻声问道。
“年底再说，总不会少的！”赵竹林瞪他一眼，“你这急性子，又急上了！”
“是是是，瞧我这性子，火烧眉毛似的，那我走啦。”
张孝全往门后缩了缩脑袋，没让邢红军瞧见。刚才那么大一声踢门声，他可是听得真真的，这不大功夫，又满脸喜气地走出来了，这两个坏胚，又在商量啥坏念头了，他心里止不住嘀咕，打算好好观察着。
今年新麦除去留种的，竟然分了一部分，分到每家，按着劳力人头，也就二三十斤，可这二三十斤新麦却让八道沟村民乐坏了。当邢红军一挥手，订了六月十八去交粮，大伙儿都应得飞快，没有一个不情愿的。交粮也是个苦差事，八道沟围在山沟子里，路又不好走，穷得叮当响，哪会有拖拉机这种奢侈物件，交粮只能靠村民们肩担手提，稍好些就用板车拉着，牛和驴比人精贵，根本不舍得用上。
隔天傍晚，趁着屋里没人，木英把墙洞里的票据都掏了出来。上次交学费，给了周一彦五斤细粮，现在还有三十斤细粮，五斤粗粮，另外一张四米的确良。她惊喜发现，上头的字她认得了，十市斤，二十市斤，五市斤，还有的确良几个字也都认得了。
这种惊喜，就像一个未知的世界朝她打开了大门，里头有着更高远的天空，更广袤的大地，清新晨露直扑面而来，只要她努力，就能展翅飞翔。
她紧紧攥住粮票，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木英，你能行的，你一定可以站到正阳身边，与他同迎风雨。
这次的麦收交粮简直如同赶集，八道沟大大小小都出动了。村委会门前大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都等着大人挑了粮，同着小娃儿一道走。毕竟这一趟，只要把粮挑到粮食站，接下来也就没事了。
木远山领着一家大小等在一边，听着前头高声喊人名，喊到的就上前领粮袋，再在登记簿上按个手印，上面注明领了多少斤粮，等到了粮食站，粮交掉，登记簿上这一笔划掉，任务也就完成了。
木英左右转着脑袋，还踮起脚尖，不停东张西望。
“女娃娃家，别这样乱瞧，今儿人多，多难看啊！”孙小美在她后背拍了下，轻斥道。
木英被她娘这样一说，意识到她过于急切了，垂下脑袋再不敢乱瞧。
“姐，你找正阳哥吗？”君宝嘻嘻笑。
“英子姐，我帮你找去。”小川咧开的嘴怎么都合不拢，今儿他也可以去镇上啦！以往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婶子带智勇弟弟去，他可从没去过。
孙小美一把拖住小川，说道：“今儿人太多了，你跑出去，等下都喊不应你。你就没法跟着去镇上了。”
“那我不去了，婶子，我一直跟着你，这样就不会走丢了。”郑小川歉意朝木英看一眼，靠住孙小美，乖巧道。
领到粮袋的，先挑出去，一家接一家，在弯曲的山道上排成了长龙，浩浩荡荡朝兰房镇出发。
“哥，你走那么快干啥？”耿正海快走几步，跟上耿正阳的步子，抹把汗，把担子换个肩头，出声喊道。
“正海，你慢些走，我先往前面赶一赶，我们在粮站见啊！”耿正阳回他一声，脚下飞快，已朝前头走去了。
“正海，木英丫头在前面呢，刚才你哥跟人打听了！嘿嘿，找他媳妇去了！”周庚明笑。
“庚叔，那我同你一道吧，正好我们都是一个人。”耿正海笑道。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