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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你信不信
因着激动,没再故意压着嗓子,竟让吴金胜觉得莫名熟悉,念头几转间,一声高呼,“赵三红!”
名字被他道破,赵三红不由大惊,后退一步,惊慌看向耿正阳,他可记得正阳哥说他心思阴毒呢!
耿正阳轻咳一声,叹道,“唉……被你认出来了,原本还想放你一马,饶了你这条狗命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动手吧!”
“哎……”耿东亮响亮答应一声,一铲土飞快倒了下去。
“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瞎说的,饶了我吧!”此时的吴金胜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恨不得自打三百耳刮子。
“看你也活不过今天了,我就做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就是耿正阳!这个坑嘛,一点点,一点点,花了我三个晚上才挖好的,就是想用来装你的。这年头少个人不是啥大事。”他蹲下身,摸摸坑沿,声音清越,朗朗而道,“你用这个坑做墓地,也该瞑目了,瞧瞧这坑,多好!又深又宽的,我特意挖了这么深,应该不会有虫蚁来咬你了。”
“耿正阳!你……”吴金胜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耿正阳,你快放了我,我又没惹你,你干啥要这样对付我!”
“你那啥猪脑子,还没弄明白啊!”耿东亮嗤笑一声,“你没敢惹我哥,可你惹了木英,木英是谁,她可是我嫂子!”
吴金胜到了此时才悔之不迭,连声说道,“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哥,别听他的,这小子毒得很,我们放了他,将来肯定咬我们一口,还是埋了吧,这儿鸟都没有一只,埋好走人,天知地知,再没人知道,过上几年,烂成灰,更没人知道了。”耿东亮啐口唾沫,捏着嗓音,阴测测道。
“埋吧!”耿正阳站起身,拍拍干净手,轻轻一声。
“好咧!”耿东亮响亮应一声,挥起铲子就往下填土。
“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以后再不敢了”吴金胜惊惶之极,声音都打着颤。
可根本没人回应他,头上不停落下泥土来,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越堆越高,整个人在下沉,再也动不了了。
“正阳哥……正阳哥……饶了我吧……我不是人……我不应该去散播谣言……我……我下次见着木英一定绕道走……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你……你还敢提狗!”赵三红大喝一声。
“对对对,我是贱命,不配称狗命……狗大人……饶了我吧……”
赵三红想笑,急忙一手捂嘴,憋回了那声笑。
耿正阳停下铲子,再蹲下身,离得吴金胜近了些,压低声音,沉沉说道:“我一铲子就能把你半个脑袋削下来,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吴金胜点头如捣蒜。耿正阳的功夫他可是亲眼所见!力气也大得惊人!
“那就记住你的话,下次再别让我听到一句关于木英的坏话。”耿正阳说完这句,站起身轻瞥他一眼,轻声道,“你家在哪,我可是清清楚楚,除非你再也不回来。你自个儿掂量吧!”说完挥手,我们走。
赵三红不停挤眼睛,就让这小子留在这里?也不帮他松绑?
耿正阳笑着轻拍他脑袋,拉住他往旁侧走去,耿东亮急忙跟上。三人绕过一个小矮坡,趴伏下来,等着那边动静。
“正阳哥,这样吓他有用吗?”赵三红朝外探头看一眼,又缩回来,轻声问道。
“总有些用的,再说我们也不能真的杀人啊!”耿正阳轻笑道。
“那小子尿都吓出来了,肯定有用。”耿东亮兴奋道,“该消停一段日子了。”
“正阳哥,我们怎么还不走,还要等什么呀?”赵三红又疑惑问。
“等他走了,那坑要埋上,别不小心摔了别人。”耿正阳回道,“再看看那小子的反应。”
两人点头,伏下身专注那边动静。
吴金胜瘫软在地,直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缓过来,听着外面一片安静,只有风刮草叶的西索声,不由使劲挣扎起来,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可再不敢高声,骂声全压在了喉咙口。
“哥,他又在骂人了!”赵三红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听不清楚,怒道,“他不老实,哥,瞧我的。”
不等耿正阳伸手拦他,赵三红已似个兔儿似的窜了出去,飞跑到坑边,一解裤带,哗哗一大泡尿就当头淋到了吴金胜脑袋上。
吴金胜完全傻眼了,呆呆站在坑中,热乎乎还带着股骚气,在麻袋上湮开,渗透进来,滴答到脸上,顺着脸颊滑过嘴边,掉进了衣领里。
“日……”张嘴大骂,刚骂了一个字,脸颊上的水珠就滴进了嘴里,又咸又骚。他连连呸着,吐着,可湿透的麻袋还在不停滴水,糊了个全头全脸。
“你小子,焉儿坏嘛!”耿东亮压着嗓子笑,一拍跑回来的赵三红肩膀,赞道,“不过,哥喜欢!”
赵三红昂起下巴,一脸洋洋自得。
耿正阳无语摇头,也不由暗暗好笑。
接下来吴金胜再不敢出声,只努力挣扎着,折腾了好长时间,才被他解开绳子,扯掉套身麻袋。又花了一盏茶功夫才爬上深坑,耗子似小心左右张望着,见再没人出来,暗松口气,辨明方向,跌撞着逃走了。
“该!”耿东亮狠狠骂一声,“下次再作怪,一并收拾你!”
“哈哈哈哈……”赵三红大笑,“哥,哥,你们可见到了,那小子顶着那头湿发,活象个耗子!”边说边学着吴金胜探头探脑,小心察看的样子,“这样,这样,腿软得路都不会走了。”
“我们快些吧,把坑填一填。”耿正阳看看日头。旭日东升,金光大耀,薄薄云层似轻纱在蓝天中轻柔舒展。
正阳和东亮两小伙子,年轻力好,一大铲土倾倒进坑中,没多久,这大坑就填了七七八八,中间赵三红手痒,抢过正阳的铁铲,也挥了几下,过了过瘾。
“哥,你怎么这个样子?”吴金花惊诧道。
“还不是你那个好正阳,都是拜他所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以往恶狠狠的狠话这次说得有些战战兢兢。
“怎么又关正阳的事,你惹他了?”吴金花暗撇嘴,急道。
“……谁惹他了。”吴金胜语噎,梗着脖子喝道,“也不知他发什么疯,把我弄到个坑里,要活埋我,要不是我机灵,我还逃不出来了。我告诉你,下次少跟我面前提耿正阳,我听着就来气。”
吴金花朝他翻个白眼,倒是闭上了嘴。
“金胜,你咋搞得?”吴得江媳妇拎着马桶走进院门,一眼见到如此狼狈的吴金胜,忙放下马桶,快步走来,急声问道,“跟人打架了?哎呀,娘怎么交待你的,让你不要再打架!”
“娘,你烦不烦!”吴金胜朝她大吼,“快烧点水,给我洗洗,臭死了!”
“好,好,娘不烦,娘给你烧水去。”得江媳妇诺诺道,忙拿了柴禾烧起水来。
“金胜,你过来。”吴得江走出堂屋,站在门口喊道。
“爹……”吴金胜走近两步,低低喊了一声,在他阴阴目光中低下了头。
“进来,给爹说说。”吴得江再不看他,自顾进了屋子。
吴金胜扯扯衣角,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脸,提脚跟进了屋。
黄瓜、丝瓜伸出细细爪儿沿着搭好的竹架子攀援而上,绿叶大的一日赛过一日,蝉鸣声起,蛙声阵阵,麦浪翻滚,两三天内,热风吹熟了八道沟的麦子,坡上坡下金黄灿灿。
八道沟人全体出动,拿着镰刀抢收麦子,这时候,每家大人都殷切交待娃子们去捡麦穗,连君宝都只匆匆放半天羊,剩下的时间全待在地头间捡麦穗,因为这时捡到的麦穗不用交生产队,全是自家的。
“小川,这几天你就帮你婶子家捡麦穗吧!”孙小美帮他擦干净脸,交待道。
“那婶子,晚上还学认字吗?”郑小川仰起脑袋,微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灼热,长长睫毛连连眨动。
“这两天不学了,一彦老师也要抢收麦子呢,活儿累,歇两天。”孙小美温柔道。
“好吧!真想麦收早点结束呢!”郑小川皱皱眉头,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
“去吧,捡完麦穗记得来吃饭。”孙小美挥手,目送着小家伙离开。
趁着还未上工,孙小美又抓了把绿豆,放到锅中煮开,等下散工,正好喝碗绿豆汤解暑。
“姐,我跟你一道。”木清芳头戴草帽,提着镰刀从田埂上微笑走来,因着天热,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越发红润,乌黑头发衬着粉嫩脸颊,娇艳一如墙头盛开的蔷薇花。
木英微笑点头,真如她娘说过的,清芳妹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下得田地,先割下一把麦子,分成两股,打成麦腰,再将割下的麦子放上麦腰,满了就捆扎起来。戴上草帽,扎紧袖口也挡不住麦芒划上脸和手背,细细麻麻的痛,等着时间长了,倒也觉察不到了,汗水早已爬满一身,脸儿通红,腰背酸痛。
木英和清芳互相鼓着劲,你超过我了,我就再赶一赶,我赶过你了,就站起身喘息两口。
金黄麦子一行行少去,田地中只剩下一根根短小的麦杆茬,还有一捆捆朝天矗立的麦捆。火热阳光把湿透的衣裳晒干,紧接着再被汗水打湿,嗓子里直冒烟,口干舌燥。
“姐,歇一会儿吧!”清芳直起腰,朝着她喊道,“去喝两口水?”
木英把那一捆麦子捆好,竖起,点点头,往田埂上走去,拿下挂在一棵小柳树上的竹筒子,直灌下两大口水。
“姐,过几天应该有电影看了吧!”清芳喝着自带的水,用胳膊肘踫踫木英,欢笑道,“姐,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吧!我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你不去的话,我娘肯定不让我去,我还想多看两场呢!噢,还有,我大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昨儿夜里生的,我姐夫一清早就来报信了,我娘高兴得恨不能跪下来拜菩萨,捡了一筐鸡蛋就去我大姐家了,我爹也高兴坏了,直囔囔说总算生了个儿子了!我看呀,儿子女儿不是一样的嘛!”她愤愤不平,用脚碾着田埂上的一棵杂草。
木英听着,眼神转向前方,透过蓝天看到了天宇无穷处,心神恍惚,周孝成和木清梅的大儿出生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在五岁上被人贩子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