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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徐楠,恍如隔世一般,尤其是,见到活生生的徐楠,这更像是做梦一样。一瞬间,我就呆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僵硬了,我像是一个坏掉的机器人,彻底的停止了运作,只愣愣的滞在原地。
曾几何时,徐楠是多么活泼的一个女孩,她家境优渥,性格简单,活的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是,自从我闯入了她的生活,自从我们开始了恋爱,徐楠的简单,彻底的被打破,她无数次的遭受伤痛,内心被我捅了一刀又一刀,早已经千疮百孔。但她始终坚持着对我的爱,爱的那么痛苦,却那么痴情。
甚至,她追我追到了省城,她在省城,救下了乞丐般的我,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我却突然化身为疯子,从此与她陌路。到最后,她被王森利用了,连累我暴露身份,痛苦自责的她,竟以死来保下我。
我手中的刀子,捅进了她的身体,让她久久的陷入昏迷,成了活死人。
自从她变成植物人,她的气色就一天比一天差,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脸上黯淡无光,皮肤陷入了彻底干枯僵硬的状态,真的和死人无两样。
然而,这一刻,突然见到徐楠,她竟然活了,她竟然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虽然,她的气色依然不好,她的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但是,她却是切切实实有了生机,她不再是那副干巴巴的干尸形象了,她的眼睁开了,眼珠子还能转动。
特别是看到我的一瞬,徐楠黯淡的眼神里,顿时绽放出了光彩,她的表情,也开始变幻,变得丰富多彩,变得特别激动,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缓了许久,我才从呆愣的状态中回神,我才确信,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虚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徐楠,是我朝思暮想的徐楠,是我拼了命想救活的徐楠。
一回神,我的心就止不住的颤抖,这是兴奋的颤动,是激动的颤抖,我的双眼,也瞬间发出了异彩,围绕在我周身的所有阴霾,都在顷刻间散了去,我好像,也活过来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徐楠就是我的药,独一无二。见到她,我的郁结忽然就解了,什么难受痛苦的事全忘了,一下子似乎什么都好了。因为,就算在大战中,我失去了一切,就算我和我兄弟们的行动只是别人的利用,但起码,徐楠好了,这是老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越想,我越激动,情不自禁的,我就拔开了腿,扑向了徐楠。
一到徐楠面前,我毫不犹豫的就一把抱住了她,抱的很紧很紧,生怕一松手,徐楠就消失了一样。
只是,她的身子实在削瘦,我又怕自己太用力了会让她散架,一时间,我都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无论如何,徐楠的体温传了过来,她身上的中药味道,也刺入了我的鼻腔,让我越发清醒的意识到,这是徐楠,就是我的徐楠,那个为了我,甘愿去死的女孩。
久别重逢,我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但内心的情绪太过兴奋紧张,以至于我压根不知道从何说起。
纠结了许久,我才终于开腔,道出了我内心最深的歉意,也是我情感最真挚的表达:“楠楠,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一开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都抖了,激动的情绪实在太深刻,让我无法抑制的颤抖。
而徐楠,她似乎比我还激动,她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抽泣着,身体也在不停的抖动,她好像也被情绪淹没了,难以冷静。
我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随后,我轻轻的松开了她,站直了身子。
看着眼睛红红的徐楠,我沙哑着声音问道:“楠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呀?”
我的话音一落,徐楠都没来得及开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就突兀的响了起来:“前天就醒了,只是由于昏迷的时间太久,直到今天才可以下床,听说你病的不肯吃饭,特意来看你的!”
显然,这是韩爷爷的声音,听到这,我立即就明白了,这个精明的老头,是特意让徐楠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重新振作,他知道谁都劝不动我,知道我一直堵着一口气,所以才利用徐楠来让我恢复。
难怪徐楠现在看起来还这么憔悴,身体如此单薄,还摇摇晃晃,原来,她都没有完全好,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下床。
想到这,我连忙扶着虚弱的徐楠,把她带进了房间,让她坐在我的床上,倚靠着床头。
一坐上床,徐楠整个人都松了,她软软的靠在床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我深深的看着她,关切道:“楠楠,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我的话,徐楠竭力咧了下嘴,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她的眼里,含情脉脉,仿佛有许多故事,不过,她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大碍。
我知道,徐楠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就是身体还有点虚,需要调养。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苏醒了,她不会再离开我了,她真正的留在了这个世界。我很高兴,很高兴徐楠活了下来。
只是,恍然间,我内心里又生出了一丝不悦的感觉,感觉徐楠都是一个被利用的幌子,一个让我奋不顾身去救我爸的幌子。不由自主的,我就转过了身,面向韩爷爷,严肃的问道:“韩爷爷,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可以治好徐楠,只是一直拖着,好让我拼命去救我爸?”
虽然,我不想去怀疑韩爷爷,但我心中就是忍不住这么想,所以我才会问出这话来。
韩爷爷听完我的话,都不由的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真以为我是神仙啊,真以为我有起死回生之术?老实告诉你,徐楠的病,确实需要血参做药引。而现在,徐楠之所以能醒,是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爸把血参交给了我。这血参,本来是你爸为你妈准备的,可是他找不到你妈,最后也没用得上。但他一直保留着,很珍惜。可为了你,他甘愿奉献出来,只因为,他知道,徐楠是你的最爱!”
一番苦口婆心的话,韩爷爷说的特别真诚,也特别的无奈,他很不希望我继续对我爸存在心结,他就是要让我明白,我的父亲,非常非常的爱我。
其实,我也知道,我爸是爱我的,更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也很爱他,更是崇拜他,对他完全的信任,对他特别依赖。
或许,就是因为太信任,我才会在知道自己被欺骗的时候,那么的痛苦,也由此对我爸产生了心结。但,昨天韩爷爷劝了我,今天我爸又来看了我,我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们的话都刺入了我的心,所以我对我爸已经没那么偏激了,只是我自己处于那种纠结的状态没有拔出来,直到徐楠现身,我才散去了阴霾,解开了郁结。
现在,听到韩爷爷说我爸为了我,不惜献出他最珍惜的血参救醒了徐楠。我的心又再次被狠狠感动了一番,有父亲如此,我又怎么好再任性?我爸骗我是不对,但我救我爸,又何尝不是带了私心,我那么想救出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徐楠。我不是也有不对吗?
所以,我真的没有资格去责怪我爸了,我也不能再去恨他,无论如何,他都是最爱我的父亲。
在我心绪飘飞的时候,韩爷爷又侃侃道:“吴赖,我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最伤感的,不是怪责你爸,而是认为自己没用,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其实不然,你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没有你,林青山不可能暴露出来,没有你,龙吟虎啸等一干你爸的旧将,不可能复出。你应该清楚,柳龙吟和张虎啸之间存在隔阂,他们本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但却双双复出了。这很大原因,是因为你。你爸的个性你也了解,他已经决定退隐了,他也劝了老部下退隐,就不可能再请他们出山,他拉不下这个脸。他不行,但你行啊,所以,我是故意把你安排在许家,目的就是要柳龙吟看重你,甘愿帮你。还有,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从地坑逃出来后,是我救了你和夏小姐,但我却故意把你们放到了张虎啸住的山村,目的就是要张虎啸知道你的存在,让他认识你这个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柳龙吟和张虎啸出山,不是为了你爸,而是为了你,他们都是真心想帮助你,才愿意出山。所以,总的来说,你还是帮了你爸的忙,你的付出,是值得的。话我就说这么多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韩爷爷晃了晃脑袋,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我和徐楠,待在这个小房间里。
看着韩爷爷苍老的背影,我心里的暖流缓缓的淌过,感动更甚。
我爸爱我,韩爷爷,他对我也是用心良苦啊,他帮过我无数次,还帮我救醒了徐楠,他对我的付出,也是无私的。
这一次,他不但治好了我的身体,还在精神上不断的鼓励我,他怕我一蹶不振,所以特意找来徐楠,只因为,他清楚,徐楠来了,我就能清醒一些,我就不会那么的执拗,我也能听的进他说的话,他趁徐楠在场的时候,给我进行最后的疏通,只希望,我能振作起来。
事实上,韩爷爷的话,对我也真的起到了作用,我听进了他的话,也被他的话所感动,我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傻了吧唧的一事无成,我也是有我的价值。不管怎么样,死者已矣,我再纠结,死去的人也无法活过来,我就算内心痛苦,也不能继续郁结下去。
而且,我最终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不论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论我是不是被利用了,反正,最后,我爸自由了,徐楠,也安然无恙。我最在意的两件事,终于是有了好的结果,我应该是要欣慰的。
到现在,我也没什么纠结与颓败了,我的心,踏实了下来。
这一刻,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徐楠独处,和她好好的重聚。
只不过,徐楠现在的状态并不特别好,她连说话都说不利索,或者说,没有力气说话,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因此,在这一天,我只是尽心的照顾徐楠,并没有太叨扰她。说是照顾她,其实也是在照顾我自己,我们都在静心休息。我的病本身就没啥大碍了,主要是旧病,内伤所致,被韩爷爷调理了一下,基本就没多少问题。而徐楠,她是因为昏迷了太久,身体还难以活动自如,体质太虚,太需要补充营养,也需要时间恢复。
所幸,到了第二天,徐楠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情况终于有所好转,她总算是能和我正常交流了。于是,我在这天和她说了特别多的话,徐楠时不时的会回应我。死过一回的徐楠,更看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一点不怪我,甚至还觉得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是她连累了我,她的思想,还停留在我是疯子的时候,所以,无论是当初她任性跑出了婚礼现场,还是在我是疯子时害我差点丧命,徐楠都很内疚。
她成为植物人的这些日子,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徐楠好像也改变了许多,她成熟了,更懂得珍惜,没了以往的任性,情绪也没有大波动,她冷静的看待一切,也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她内疚,我就更惭愧了。当初我对她的伤害,实在是太深,我明明是吴赖,却那么冷酷的对待徐楠,即使她一个人在省城孤零零的寻找我,我也对她不管不顾。甚至她站在我面前,我都假装不认识她,我对她的隐瞒和欺骗,真的是伤透了她的心。
也是因为我太冷酷,才让徐楠觉得,我不爱她了,她是那样的绝望,在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最想知道的事,是我还爱不爱她,可是,我来不及回答,她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这事,成了我的遗憾,也成了徐楠的痛。
所以,此时的重聚,我对徐楠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对她的感情。我跟她解释,我对她的爱从来没变过,当初我扮演疯子,确实是有太多的苦衷,才没有跟她相认,我是不想连累她,不想伤害她。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隐瞒才造就了最大的伤害。
对于曾经造成的伤害,我不停的跟徐楠道歉,我也不断的强调自己对她的爱,只是希望,她不要心碎,不要难过。
徐楠听了我的话,真正的露出了笑靥,她没有怪我,可是,听到我的解释,她还是很开心,她最在乎的,其实也就是我对她的爱。现在知道我爱如当初,她又怎能不高兴,这一刻的她,是最幸福的,当然,我也是。
失去过后,总是会更懂得珍惜,我体会过失去徐楠的滋味,所以现在对她更加珍惜,想把她当宝一样呵护在手心,徐楠对我,也爱的更加深刻。
我们两个的感情,只是经过了这两天的相处,就极速升温,我们对互相的爱,已然到了至死不渝的境地。
说实在的,那些荣华富贵,那些巅峰权利,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最喜欢的,还是平凡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搂着心爱的女人,说着话,聊着天,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多好。
就在我们聊到情深处时,躺在我怀里的徐楠,突然发现了我手臂上的咬痕。
这个咬痕,就像是一个特别的印记,徐楠一看到,眼神立马就变了,她的表情,有了难以掩饰的好奇。
我身上有再多伤痕,徐楠都会理解,因为她知道,我是经常受伤的,但,一个牙齿的咬痕,这不得不让徐楠感觉到奇怪,毕竟,现在打架,总没有用牙齿咬的吧,所以,徐楠突然坐起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我,对我撅嘴道:“你手上的伤,谁咬的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是漫不经心,但我能明显感受到,她漫不经心的态度下,藏的是多么大的谨慎,她很在乎,更是担忧。
确实,徐楠可以原谅我任何事,她只要我的真心,然而,她最怕的,就是我三心二意。一开始,我和慕诗涵的牵扯伤到了她,后来,韩霜的事又伤到了她,再后来,是朵朵。她已经被这个伤怕了,心都敏感了。
而我,被徐楠突然这么一问,心也是忍不住的痛了一下,对于夏筱筱,我始终是愧疚的,虽然我救了她的家人,但对她的感情,我是彻底伤害了,这个爱我如痴如醉的女人,我终究是辜负了她。
虽然我不太想提夏筱筱的事,可徐楠察觉了,我也没法隐瞒,再说,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我只能对徐楠和盘托出。
我把她昏迷后我所经历的事,几乎全部告诉了她,当然,着重讲了下我为什么要接近夏筱筱,讲了我和夏筱筱之间的经历,更讲了我到最后是怎么将她伤到体无完肤。我毫无保留,把夏筱筱的事,全然的讲给了徐楠听。
同是女人,徐楠打心里理解夏筱筱所承受的痛苦,她听了我的话后,最大的感触就是夏筱筱的感情,她在为夏筱筱感到惋惜,她觉得夏筱筱可怜。不过,徐楠却也理解我的痛苦,她深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我这次会变的有些一蹶不振。
徐楠是最了解我的,非常非常的了解我,她知道,我做了这一切,是承受了多少磨难,更甚至,深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害那么多无辜的兄弟丧命,我成为千古罪人,却只是因为谎言造就,这才是我最伤感的地方。
徐楠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痛,所以,对于夏筱筱的事,她一点没有责怪我,甚至还耐心的劝导我,让我想开点,过去的事无法重来,那么,就唯有接受。
劝了我一番之后,徐楠突然又陷入了沉思,她在思考着什么,眉头蹙着,眼神无比认真。
好一会儿,她才抬眼,无比严肃的看着我,对我发自肺腑道:“吴赖,我觉得你这性格,不适合混社会,你内心是善良的,根本不喜欢打打杀杀。要么,你还是跟你爸以前一样,金盆洗手,退出黑道的圈子吧,我们隐居起来,过着平凡的生活,好不好?”
一番话,徐楠说的特别认真特别诚恳,直接就表明了她的真心,说完话,她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眼神里还露出了深深的期待。
我知道,徐楠从来不喜欢复杂,更不喜欢混乱的黑社会,她不希望我总处在危险当中,她最希望的,就是和我双宿双栖,过着与世无争的美好生活。这原本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愿想,很早的时候,我和徐楠就在期待着这种生活。
但是,当时因为红衣女从中作梗,逼得我走向了混黑的路,这一条路,走下去,就似乎停不下来,就像是深陷漩涡,越陷越深,你压根就无法控制。
一路走下来,过程真的很艰辛,我不是怕吃苦,不是怕困难,只是心寒,艰辛过后,却没有走到属于自己的辉煌,反而害死了那么多陪我走下来的兄弟。曾经,我是想过,带着兄弟们创造奇迹,我也憧憬过,与兄弟们共同闯出一片天,属于我们的天空。
但,最后呢,我带着兄弟们闯入地狱了,他们的鲜血,浸染了我的天空,而我,依然只是蝼蚁,被人利用被人践踏的蝼蚁,我没有资格再混,更没资格领着兄弟往前走,我不配。
我混不出什么名堂,我也不想活在勾心斗角当中,况且,以我现在的条件,我根本不需要再拼搏了,因为我爸是阎王,我是黑道当之无愧的太子,没人敢动我,我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我很清楚,目前还有个血蝴蝶,那是我爸最强大的对手,但我相信,我爸能够处理。而我,在他们两帮大猛虎的映衬下,只是十分弱小的雏鸟,我就算倾尽全力,也帮不到我爸的忙。
我能做的,就是不再连累他,不再让他为我担心,不让他有后顾之忧。也许,我幸福了,他才会宽心,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大干一场。
这么想着,我的心,忽然变得坚定,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正色,我满面严肃的牵起了徐楠的手,无比真挚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