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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韩立才带着两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走进了一家路边的早餐摊点。
“韩大哥,能分在你手下做事真是太幸运了。”
“我们在警校时就听说你不少的事迹,你破的案子我们简直了如指掌,反复研究呢。”
两个小警察坐下来后就对韩立才表达着崇拜之情。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韩立才近来破了一个大案子得到了嘉奖,同时儿子也在小学期末考试中拿了学年第三。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听到小同事的赞扬,他呵呵一笑,谦虚地摆摆手道:“行啦,我那点本事也不比你们强多少,只要用心,你们也可以跟我一样的。”
点了一笼包子和三份豆腐脑后,三人坐在清晨的阳光中吃起了早餐。
这家早餐点味道不错,生意一直挺好,每天早上都有很多顾客前来。
人一多,摊点的小老板就忙得焦头烂额。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悄悄靠近了蒸笼。
但身为一个出色的刑警,韩立才已经养成了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并发现了那个偷东西的小男孩。
眼看那男孩咽着口水,伸出有些脏兮兮的小手摸向蒸笼时,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孩子比我家胜龙也小不了几岁啊……
他有些感慨。
正当他打算事后替小男孩偷的几个包子结账时,摊点的老板还是发现了偷东西的男孩。
“喂!干什么呢?”
小男孩大惊失色,拔腿就跑,过程中也不管脏不脏就胡乱地把包子往衣服的口袋中塞。
可他年纪太小,也就十岁左右,加之又饿了好几天,哪跑的过年富力强的摊点老板?没跑出多远就被抓个正着。
摊点老板抓着男孩的衣领,气愤地道:“又是你个兔崽子,偷我几次了?前几次我看你可怜,没好意思理你,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男孩不回话,沾了些灰尘的小脸上表情很倔,不停地挣扎着。
“哎呀?你偷东西还有理了?今天爷不把你送局子里我跟你姓!”老板说着就是狠狠地一拽,男孩被弄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此时不少吃早饭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光景,但没有人有上前劝说的意图,纷纷冷眼旁观着。
“住手吧,住手!”韩立才站起身来,对那摊点老板道。
老板对总来的韩立才熟悉,闻言道:“正好,韩警官,今天这事你要给我个说法。”
“给你什么说法?一个孩子而已,你跟他计较什么?几个包子又能有几块钱?”韩立才不悦道。
“不是那么说的,他总来偷东西我这生意做不做了?”
韩立才也知道老板占理,走过来道:“这样吧,这小男孩给你造成的损失我来赔付,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偷东西了!”
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韩立才,又低下头去。
老板瞪着男孩哼了一声,道:“算你走运,要不是韩警官在这里看我不好好修理你一顿的,也不知哪来的野孩子……”
“野孩子”三个字让男孩紧紧咬起了牙。
韩立才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偷东西确实不对,但你这话就不讲究了吧?”
老板不忿地松开了男孩。
仔细看男孩其实长得唇红齿白,如果不是小脸脏兮兮的,应该是个可爱的小家伙。谁会忍心把他独自一人丢在这冰冷的世界中呢?
韩立才又给小男孩点了一堆早餐,吩咐另外两个小同事先去局里,自己则坐在一边陪着小男孩。
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显然是饿坏了。
韩立才笑道:“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男孩也不听他的,只顾低头吃东西。
不久后,韩立才把男孩放到了警车上。
他态度和蔼地问道:“小朋友,你是离家出走吗?”
小男孩摇摇头。
韩立才这就懂了,也不再多问一些会让男孩难过的问题。
“有住的地方吗?”
男孩依旧摇头。
“那我给你找一个家怎么样?”
小男孩干脆不再理他,胳膊放到车窗上手拄着下巴看向窗外。
韩立才一笑,心道这小家伙还挺有个性。
他驱车找到了一家孤儿院,这里的院长和他有点交情,想必能够照顾好这个无家可归的男孩。
院长接受了韩立才的安排,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建立档案时出了点小问题。小男孩对于种种问题都不作答,甚至名字也只是摇头。
韩立才和院长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也许这孩子流浪太久,得了自闭症也说不定,或者是个哑巴不成?
安排地差不多,韩立才对院长道:“我每星期过来看他一次,可不许其他孩子欺负他啊。”
“呵呵,你就放心吧。”
哪知韩立才刚出门不久,小男孩却突然跟着跑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孤儿院的大门口,韩立才颇有些为难地回头,对男孩道:“听话,先在这里生活着,起码能吃饱饭。我每个礼拜都会过来看你的。”
男孩明澈的双眼盯着他,半天才问出一句话:“叔叔叫什么?”
韩立才一愣,答道:“我叫韩立才。”
男孩闻言后收回了手,仰着小脑袋一脸郑重地说道:“谢谢你,韩叔叔。”
……
雨点打在陈重的眼皮上,将他从记忆中拉回了现实。
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刑警现已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两鬓微微发白,身板也不再挺拔,岁月给他添上一个个伤感的印记。
命运总喜欢开玩笑,陈重本是抱着报恩的心想要帮助韩立才尽早破案,没想到到头来却抓到了他亲生儿子的头上。
可笑啊可笑……
心中没有一丁点破案后的喜悦,反而是愈发的苦涩。
父子之间还在进行着声嘶力竭地质问与怨恨。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育你的?”韩立才浑身颤抖着,大声地责问韩胜龙。
“你还有脸说?妈去世后你每天下班回家都是一个人喝闷酒,从不过问我近来如何?你教育什么了你?”
韩立才道:“那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吗?”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震耳的雷神淹没了两人的争吵。
雨变大了。
沐小夕回到家后并没有把之前的遭遇告知父母,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等着陈重回来。
但雨越下越大,闪电瞬间将黑夜点亮,她的眼睛很巧地捕捉到对面的楼顶上的三个身影。其中一个与陈重十分相似。
虽然知道陈重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沐小夕拿起雨伞在母亲不明的疑问中走出了门。
陈重眼中的韩立才抹了一把脸,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只听韩立才对着儿子喝道:“站起来,跟我走!”
“爸,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你忍心亲手抓我吗?”
“你杀了四个人啊……四个无辜的人……”韩立才“嘭嘭”地拍着胸膛。“你要我怎么办?我是警察!”
“你疯了吗?我是你亲儿子!你抓回去我会被判死刑的……”韩胜龙摇着头,嘴唇哆嗦着。
“不许动,站在原地。”
陈重看得出韩警官的挣扎与痛苦,在亲情与法律之间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困难的选择。
就算韩胜龙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孽,可他始终是韩警官的儿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看到儿子的抗拒,韩立才咬着牙从腰间掏出了左轮手枪,对准了韩胜龙。
“我再说一遍,站在原地!”
韩胜龙眼睛瞪地奇大,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讷讷道:“你拿枪指着我……你居然拿枪指着我……”
韩立才手上的枪都在微微颤抖,作为父亲的他又能怎么办?陈重已经拿到了证据,就算他真地有心包庇自己的儿子,也根本没用不是?
难道要他对转枪头指向陈重吗?韩立才做不到。
陈重开口了,他平静道:“韩叔叔……”
父子俩的目光同时转向这边,韩胜龙仿佛猛然惊醒似的,突然大吼道:“爸!证据就在他一个人手上,你杀了他!杀了他就没没事了,赶紧杀了他!”
韩立才身子一晃,眼里的苦色更浓了。
韩叔叔一辈子的热血都奉献给了滨阳市民,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这片土地,如此努力生活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韩胜龙这样的儿子?命运为何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陈重没有理会死不悔改的韩胜龙,道:“韩叔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录音删掉……”
韩立才只觉听到了最荒谬的话,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记得当年你送去孤儿院的小男孩吗?”陈重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你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你痛苦下去。”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年轻人好似瞬间变为了那个抓着他衣角,对他表示感谢的小家伙。
“你……你是……”韩立才张了张嘴。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陈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是有些奇怪。
陈重点点头,道:“没错,当年的男孩就是我。”
韩胜龙不明白两人之间在说什么,眼见父亲发愣,注意力全被陈重吸引了过去,他看到了一个机会。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向韩立才扑了过去,双手去抢夺韩立才手中的枪。
陈重眼中光芒一闪,本想踏出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因为韩立才已经动了。
三十年的警察生涯造就了他强大的反应能力,即便韩胜龙出其不意,依旧没逃过他的感知。
只见韩立才端着手枪的右手一抬,便与儿子的双手交错而过。然后他把枪托顺势向下一砸,打在了韩胜龙的肘关节上。
“啊!”韩胜龙痛叫一声,紧忙收回了手。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啊……”韩立才对儿子的种种行为已经麻木了。
“只要你保证他以后不再作恶,我可以删掉录音。”陈重又道。
韩立才显然意动了,即便儿子在别人眼中是杀人恶魔,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人都是有私心的。
如果可以保住儿子一条命……
“我和罗进明很熟悉,我可以让他安排把韩胜龙断定为精神病,他会被终生监禁,但是好歹能够留下一条命。”陈重说出了他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但话音刚落,就发生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嘭!嘭!
韩立才毫无预兆地举枪对着韩胜龙的双腿膝盖处开了两枪。
“啊!爸,你疯了……你开枪打我……啊!我的腿!”
两行混浊的泪水从韩立才眼中滑落。
“他虽然能够活下来,但也必须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