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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畈村的村委书记周红渠天快擦黑的时候,终于从县上赶回来了。
被清溪镇的镇长向萍追着电话到县城,臭骂了一顿,他根本没当回事,嬉皮笑脸的应付过去了,得心应手。
领导骂是好事啊,骂,说明还在乎你,重视你,真要领导不骂你了,你就危险了。这是周红渠多年担任村委书记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这次他依然是这样认为的。
向镇长说新来的书记到他们周家畈来了,说是下来调研,周红渠心里是明白的,调研个毛线,不就是富民铁矿的那件破事没完没了吗?那个周文水周老四领头的那帮人不安分的很,这些年镇上,县里没少去告状,害的自己被点名骂了几次呢。
周红渠心里想着,愈发的恨起为首的周文水周老四。告泥马痹的个卵子,老子让你告去,有本事告啊,一帮刁民,硬是嫌五百块赔偿不够,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狗日的,见天的给老子整事呢。
周红渠从富民铁矿领了五万块赔偿回来,他自定标准,按受损受伤一人五百块统一划线,不要拉倒。
算下来,村民领了一万左右,他丢了伍仟块给村委主任周建文,那个胆小鬼,周红渠本来是不想给的,又怕不塞住他嘴,说出去,又是自己的麻烦,最后硬是肉痛的在晚上去周建文家塞了伍仟。
村委会里他也扔了伍仟,给村会计周国成单独交代了,不要计入村委会的帐目中去,就作为福利单列一边就行,村委里的一帮人吃吃喝喝,人情往来的都要钱的,就从这里走。
周红渠很满意自己的分配,志得意满的就揣着剩下的三万多元奔县城去了,他的新房子眼见着就要盖好,他要去买装修用的瓷砖,听说城里现在很时兴一种坐在上面可以解手的玩意,洋气的不得了,他也很感兴趣,整个清溪镇都没听说过呢。
东西买齐了,那个坐在上面可以解手的玩意也看到了,我的个乖乖,就那么大一个担水的木桶一样的东西,说是叫抽水马桶,要卖两千多块啊,有的竟然要四五千呢。
奇的是解完手,按一下,哟呵,好嘛,自己就冲干净了,太洋气了,城里人真会玩。咬着牙买了一个便宜的,也差不多两千块,交钱的时候,红红绿绿的点着,周红渠心里那个疼啊。想到自己这可是清溪镇头一遭,第一个用这玩意的呢,心里才算平衡了些。
从安和县城到清溪镇有班车下来,但清溪镇到周家畈村却没有一条像样的可以走车的路,周红渠订购的瓷砖马桶这些,只能绕路从安河县城云宁镇的东北兜一圈绕到清溪镇的田岭村后,从那里拉到富民铁矿到梁溪河边的平坝子上,前面没有路了,再找人给担回去。
回来的时候,周红渠没有坐拉货的车回来,他信心满满的猜想,新书记刘一鸣铁定是坐车走新河桥拐到梁溪河对面,再摆渡过来的,这已经基本成了清溪镇镇上干部下乡的官道,历年如此。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中巴车是过了清溪镇,直到在新河桥那边才下车,叫了个电三轮的麻木车,一路高高兴兴地就往回赶,想着晚上在哪安排接风搓一顿呢。结果到了渡口,周老四在,一问,好嘛,感情这新书记就不按常理出牌的,骑摩托车走龙柱山那边过来的,周红渠心里腹诽不已,到底是年轻,标新立异,搞什么鬼嘛?早知道我坐拉货车一起回了,还省的我几块钱的车费呢。
阴沉着脸一回来,汇集给他的几条消息让周红渠感到不屑一顾,查个毛线呢,到山上去了?山上有什么好看的,鸟蛋都没有一个,城里来的干部就是矫情。去富民铁矿了?去呗,田岭和羊角咀那边又不归我管,那是老田和黄国安的事,由他们兜着,查吧查吧,看你查个蛋蛋出来不。
周红渠一肚子怨忿,枉费他一路上想了半天的晚上吃什么。当他听说新书记是在腊梅婶家的小餐馆吃的饭,周红渠嘴巴就瘪的全是瞧不上眼的神色,就周老黑家那菜,都什么玩意,一年到头,除了鸡蛋菌子,就是餐条鱼,吃毛线,吃的身上都要长鱼鳞了。
这一年多来,周红渠收入锐减,自从他把自定的所谓资源费由一成加到两成,更没几个人来周家畈村了,以前红火的通宵收购山货的场面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红渠心里烦躁啊,他让一些自家房族的不学好的早早辍学的,在村里漂游浪荡的小年轻按自己定的地方守着,凡是贩卖山货出村的不管村里的还是村外的一律收费,就是这样,也没捞到多少收入进来。
村民都精着,明着干不过你,躲着你,山上不行,河边,河边不行就晚上和你打游击,慢慢的小年轻不听了,一天捞不到个烟钱,见天的还挨骂,又听说田岭村的富民铁矿在湖边的那条街好玩,晚上灯红酒绿的,热闹的很,一窝蜂全撒丫子不干了,全跑后山坳田岭那边去了。
周红渠郁闷的要吐血,又没有办法,说的话越来越没人听,捞不到收入,就拢不住人,没有人听你的还玩个毛线啊,玩不转啊。
他在后悔找富民铁矿要的钱要少了,应该多要点。
前些日子,他把村会计周国成和老村长周建文都打发到外省去了,到东南沿海去和以前来过这的客商谈落雁湖淡水鱼养殖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前几天打电话说还在谈着,这要是谈成了,又多一大笔收入了。
想到这,周红渠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
周红渠的老婆王玉花回娘家看望生病的丈母娘去了,走了好几天了,娘家在河对岸的卢湾,过了摆渡口还要走上七八里地。家里房子盖半拉子,王玉花也嫌乱的慌,巴不得回娘家多住些日子。
周红渠看着家里修的一大半的房子,到处是木料砖石,横七竖八,马上就竖第三层了,盖完就要装修了,想到这,他又激动起来,那个坐着解手的玩意他恨不得马上找个人吹嘘一通,不,找一帮人来,好好的吹嘘一通。可惜还没送来,要装上也要好些日子才行哦。
周红渠起身把带回来的挎包打开,摸索了半天,找出一个红绸子包着的小首饰盒,这是他从县城云宁镇的一家私人打金店,打的一个戒指和一条细金链子,黄澄澄的,花了他千把块呢。掂了掂,重新又塞回包里仔细的放好了。
想着晚上还没吃饭呢,屁颠屁颠的跑了一路,现在饿得慌,熄了灯,就踱了出来,向村子中晃过去。
踱到村子中间的老戏台附近,瞅了一眼边上的小巷,远处是村会计周国成的家,周国成的老婆石秋兰正在夜色中收着竹架子上晾着的衣物,看样子石秋兰是刚刚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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