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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保持缄默的傅恒拱手道:“回万岁爷话,大和卓波罗尼都是个犹豫观望之人,并不主张全面反叛,此人亦属平庸之人,本无实权;小和卓霍集占却是个激进的角色,兄弟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加之霍集占刚刚入驻天山南麓,便大举屠杀当地驻民柯尔克孜族,造成当地民心不稳。”
“兵法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小和卓已经失去了人和,”弘历走到地图跟前,“眼下此处驻扎的是大小和卓族叔额色尹,只要我大清能得此人相助,大小和卓从西部的逃窜之路,就能被挡住。”
众军机大臣齐齐对视一眼,心悦诚服,“万岁爷天纵英明,臣等拜服。”
弘历拿朱批在此处画圈,接着道:“听忠勇公方才所奏,这霍集占同布鲁特人亦是素有嫌隙,则这大小和卓战略要塞之城为这二者。”他在叶尔羌和喀什噶尔这两座城池的所在地画了两个红点。
如此一来这战局就极为明显了,一旦清军捣毁这两座城池,大小和卓向西退无可退,向北翻越天山更不可能,向南为塔里木沙漠,此等不毛之地,根本无求生之所在,若是向东逃窜,则正中清军下怀。
舒赫德拟好了密旨,着人快马加鞭送到兆惠将军处。
弘历坐在大帐内的虎皮椅子上,沉吟半晌,“这额色尹可有侄女女儿之类的?”
众臣面面相觑,思索了半晌才知万岁爷这意思是要以联姻来稳定额色尹之心,只是眼下并不清楚此事,一时众人纷纷静默。
弘历摆摆手,“朕也只是说说,今日便议到这里,都退下吧。”
待众人离去,吴书来才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万岁爷,太常寺拟定的十四阿哥名讳,请万岁爷过目。”
弘历兴致勃勃的接过,明黄色签子上写着‘永璐’二字,“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这个名字不错,等回宫之后便安排十四阿哥入玉牒、序齿之事。”
吴书来弓身应下,“这会子已经是酉时初刻了,奴才安排小食,万岁爷用一点子吧?”
弘历颔首,目光移向身上佩戴着的福字纹香囊,低声叹息。
转眼便是九月末,秋风一起,身上寒噤噤的,若翾换上夹衣,抱着永璐轻轻拍哄着,“万岁爷回京了吧?”
焕春颔首,“昨儿个便回京了,黄德寿在外头等着主子呢。”
若翾愣怔,抱着永璐的手紧了紧,声音哽咽,“我不想回去,回去了,十四就不能让我养着了。”
焕春闻言,亦是叹息一声,祖宗家法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温热的泪滴打在永璐柔嫩的面颊上,沉睡之中的小小婴儿眉心耸动,发出一声咕哝声,复又沉睡。这孩子在自己身边长到两个月了,骤然舍人,谁能舍得?若翾擦了擦眼泪,“也罢,总要回去,启程吧。”
一路出了大宫门,早有四辆马车等着,香色车棚内的人掀起帘子,满脸不耐,“令妃娘娘也忒慢了些。”
若是平日,若翾自然不会计较,但此刻她正是烦躁的时候,紧了紧裹在永璐身上的披风,“若是忻嫔同本宫地位对等,且可以先走。不过本宫是妃,你是嫔,本宫不说走,一夜,忻嫔也得等着。”说完,剜了忻嫔一眼,上了最前面杏黄色的马车。
思璇愤恨地摔下帘子,“等我这一胎生出个阿哥来,看她还得意什么!不过是个三十一岁的老女人罢了!”
忍冬无奈,这主子的性子就不能改改?“主子又这么着了,太医吩咐过孕期忌发火动怒,主子不顾念着自己,难道也不顾念着腹中龙胎?其实奴才以为万岁爷让令妃娘娘回京,主子实在无需陪同,您眼下有孕七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何必回去?”
思璇哼了一声,“你懂什么?等令妃回去了,这园子里就剩下我一人有什么趣儿?再说了,这孩子若是等十二月出生,待我出月,都过了正月了,那正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呢,我岂能错过?”
为了凑热闹便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吗?忍冬蹙眉,她比思璇长了八岁,到底老成些,沉默半晌,到底没有多言,只是吩咐车夫小心驾车。
思璇的马车里主仆二人各有心思,前面若翾的马车里也是一片静默。
焕春看着脸色不豫的主子,和抱夏对视一眼,抱夏眼珠子转了转,“这茶杯真是精巧,难为内务府的人居然能想到在茶杯底座上镶嵌磁石,如此纵然再颠簸,这茶杯也是掉不下去的了。”
怀中的永璐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打断了若翾的神思,一旁的乳母恭敬道:“十四阿哥想必是饿了,令妃娘娘抱了一路,也该歇歇了。”
若翾暗忖:你哪里知道抱完这一段路,我是再也抱不得他的了。这么想着,还是将永璐交给了乳母,眼神愣愣地看着窗外。隔着一层纱,熟悉的景色划过,一路过了神武门,自顺贞门进,便是该下马车的时候了。
秋日深深,菊花傲霜,怪道诗人赞它: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宫中所植菊花多为墨菊、黄菊、雪青和紫菊,热烈而放,映着树树深红浅橙,分明是最暖之色,若翾却觉得遍体生寒,心胸内冷缩缩的,连喘口气,都觉得点点刺痛,接过永璐,上了步辇。
才走到琼苑西门,就瞧见吴书来带着一众太监等在宫道上,小太监手上端着各色珍玩,远远地瞧见若翾一行人来了,行了双安,朗声道:“奴才吴书来恭迎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万福。”
吴书来甚少向妃嫔行双安之礼,一来他的地位不同寻常太监、二来时常见的,确实没有这个必要。若翾抱着永璐,小心翼翼地下了步辇,命小德子将吴书来扶起来,温和道:“谙达少有如此多礼的时候,不过五个月不见,难道不认识本宫了?竟生疏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