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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城看着丝竹高兴的模样,不由就转头对崔叔明道:“谢谢你,叔明。”
林婉城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主仆的尊卑差异很大。主子牢牢掌控着奴仆的命运,主子无论对奴仆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像丝竹这样对主子心存怨怼的,就是拖出去打死,林婉城也不能有二话。
然而,崔叔明贵为侯爷,考虑到林婉城的关系,面对丝竹时可谓一直在忍让。林婉城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感谢。现在他又肯主动给丝竹示好,淡化两人的隔阂,林婉城怎能不感动?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轻轻捏一捏她的脸:“为了婉婉我什么都愿意做,这点事情算什么?更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为夫更要好好表现。”
林婉城会心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到了晚间,丝竹对崔叔明的态度果然就大变,在崔叔明面前格外殷勤。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丫头,她喜欢谁从来不会像安兰那样润物细无声。
林婉城看她狗腿的样子,不由徉怒道:“没出息的东西,被人一副镯子就收买了去……”
丝竹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纵使没有镯子,侯爷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端茶倒水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说的大家就都笑起来。等笑够了,安兰、丝竹知道他们夫妻两个大约有话要说,就领着一屋子的丫鬟带上门出去。
崔叔明就向林婉城打听崔佟氏的动向。
林婉城就道:“自从昨晚回来后,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不过都是钱姨娘在伺候,我也过去看了一回,只不过连面也没有见着。”
崔叔明无所谓道:“不见就不见。以后你也少去荣华堂。”
林婉城自然听话地点点头,又忽然想起钱姨娘,就拧着眉向他打听钱姨娘的底细。
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想不起来。
提到钱姨娘,崔叔明脸上有些莫辨的神色:“她表面上是安乐侯钱舫的庶女,安乐侯钱舫也确实有过这么一个女儿。不过她自幼养在深闺,见过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连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崔叔明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如果连他也查不出来,那这个钱姨娘的身份就实在隐藏的够深。
只听崔叔明接着道:“安乐侯钱舫表面上安贫乐道,是个自在的闲散侯爷,可是我一番查探,觉得他也是深不可测。”
林婉城眸色凝重地点头。
崔叔明怕她孕中多思,就赶忙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她。找人盯紧了就是,但凡她敢有什么不规矩的事,就一到杀了了事,管她有什么目的,一进棺材万事空。”
林婉城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钱姨娘光是身份都这么神秘,怎么可能让崔叔明说杀就杀?
崔佟氏很是安分了两日,这两日她躺在床上几乎不言不语,含真、含蓉并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病。可是,她们请遍了京城有名的大夫,也没有得出有用的结论。
含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对含蓉道:“不如咱们去保安堂请白华大夫吧,他是有名的医圣,说不定有法子医治老夫人的疾病。”
白华?林婉城的师兄?崔佟氏撑着床板就坐起来,声音嘶厉,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不许去!谁也不许去!我纵使死了,也不让那个贱人看笑话,也不让他们两口子得意!”
含真、含蓉被崔佟氏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崔佟氏双手握拳坐在床上,一双眼窝因为几日的困饿而深陷下去,黑黢黢的更显狠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含真、含蓉赶忙跪下去磕头请罪,看也不敢看崔佟氏一眼。
崔佟氏的眼神慢慢涌出泪水,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几乎都颤抖起来:“我怎么可以让他们看笑话?我不能啊!”她一边哭一边锤着床哀痛道,“他们一个野种,一个贱人,我纵使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沈听南,老太婆偏心,让你的贱种顶着我儿子的名头活着,让你儿子拿走属于我儿子的一切,你休想!你活着斗不过我,死了就更不要想!”
崔佟氏的声音又陡然森冷,听得含真、含蓉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的,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生产的真相了!
前几日,她的弟妹佟姚氏来府里寻她,先是向她痛哭了一番佟家的遭遇,希望她帮忙想想办法救一救佟灿勋和佟芷柔。
然后,就拉着她的手说起一桩怪事。
原来佟芷柔出事那天,佟灿勋收到消息就往云龙寺赶,在山门前,他遇到一个跛脚老太太,佟灿勋一眼就认出她是崔佟氏从前的丫鬟碧草。
佟灿勋见碧草沦落到沿街乞讨的下场,心下不忍,就让人连夜将她接回佟家。佟姚氏借机与她攀谈,三两句话竟然问出一桩惊天密事。
崔佟氏赶忙问是什么事,佟姚氏却吊起她的胃口:“老姐姐,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侯府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用眼神向窗外示意,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崔佟氏凝眉道:“你是说……”
佟姚氏就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道:“等到晚上,姐姐悄悄出门,回一趟蒋家,弟媳自会让碧草将这一桩辛密亲自告诉姐姐。切记,此事事关重大,姐姐千万隐藏行踪,莫要被人发现。”
崔佟氏叫她如此郑重,也就不再含糊,点头答应下来。到了晚上,她乘着下人出门用的灰棚小车,为了掩人耳目,连寻常趁手的含真、含蓉都没有带,小心翼翼地就赶往蒋家。
到了蒋家,见了碧草,她先是痛哭了一场,接着就将崔叔明的“身世”讲了出来。
碧草道:“老夫人,当年您和大夫人……”从前在府里时,崔佟氏是平妻,所以阖府的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称沈听南为大夫人。可是崔佟氏深恨沈听南,平声最讨厌的也是“二夫人”这三个字。此时,碧草一提起大夫人,她马上就想到自己最讨厌的那三个字。
崔佟氏脸色一沉,眸光就狠厉起来。
碧草在外飘零这么久,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她见崔佟氏不高兴,赶忙就改口:“当年您和沈听南一同生产,你们先后产下儿子,只是沈听南很快死了……”
沈听南的死在没有人比崔佟氏清楚,而碧草也是参与者之一,所以,她提到这件事自然是一句话带过。
“沈听南死后,老侯爷看着两个孩子有些犯难。太夫人说……说……”碧草忽然语塞,支支吾吾不肯往下说。
崔佟氏已经被吸引了兴趣,赶忙就道:“那个老太婆说什么?”
碧草看一眼旁边的佟姚氏,佟姚氏赶忙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往下说。
碧草一咬牙,就赶忙道:“太夫人说老夫人您没有容人之量,说沈听南死了,她的儿子在你手里也一定活不下来!”
碧草一句话就让崔佟氏炸了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太夫人的眼前,只觉得又臊又恼,她直言道:“那个老虔婆还说了什么?”
碧草小心道:“太夫人说要想让沈听南的孩子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狸猫换太子!就是把你们两个生的儿子调换过来!”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崔佟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圆瞪双眼,冲上去一把拉住碧草的衣领:“你说什么?狸猫换太子?怎么能够……拿我的儿子去和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去换?”
崔佟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开始惊恐起来,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你是说……你是说叔明是……”
碧草闭着眼点头,那意思很明白:崔叔明就是沈听南的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叔明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个贱人生的?你在骗我!你这个贱婢,是谁让你来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的!是谁让你在这里满口胡说的!”崔佟氏勃然大怒,说着就冲过去拉住碧草的头发撕扯起来。
碧草被她打的“哇哇”大叫,奈何她腿脚不便,无法躲开。
佟姚氏见状赶忙冲过去将她拉开:“姐姐,你冷静些!你冷静些!您说的是,叔明这些年对你如此孝顺,又怎么可能是别的女人生的?肯定是她在骗你,不过你先别激动,听她怎么往下编。”
佟姚氏知道自己若是顺着说崔叔明不是她的儿子,结果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故意提起了崔叔明的孝顺。与其自己费劲口舌,不如让崔佟氏好好想想崔叔明这些年是如何“孝顺”他的!
崔佟氏经过佟姚氏的提点,往事很快就涌上心头。
崔叔明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儿子,但是那个老虔婆在世的时候将这个孙子看得很紧,一直在膝下亲自教养,有时候崔佟氏想去看一看,却还要吃她的排头。
后来,老虔婆故去后,崔瑾瑜就将儿子送进宫做了伴读,虽然也能出宫,但是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再后来,崔叔明终于不给皇子伴读,崔佟氏也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安享天伦,崔瑾瑜却又做主将儿子带入军中。自己不是没有哭过,没有闹过,甚至以死相逼,但是崔瑾瑜的态度十分强硬,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几年前,就连崔瑾瑜也死了,崔佟氏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熬出了头,然而,崔叔明性子十分冷淡,对她恭敬有加,就是没有亲热。崔佟氏本来以为,崔叔明自幼不在自己身边,所以与自己有些生疏,她本想着用自己的真心去点化这块顽石,不曾想,崔叔明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连自己心心念念的诰封都不能让自己满足。
崔佟氏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像“狸猫换太子”这样曲折的剧情她只在戏文里看过,怎么想到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呢?
看着崔佟氏脸上阴晴不定,佟姚氏面上一喜,赶忙就给碧草打眼色。碧草心领神会,马上接着道:“老夫人,奴婢手上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