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复仇

珍壶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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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福山执着地认为,儿子和女儿的死是周仕林一手造成的,这样的深仇大恨他必须报。

    一阵脚步声起,原本无人的街道上出现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行礼,在一家隶属林家的铺子前停下。

    走在头里的玉面狐狸开口说话:“姑娘们,从今儿起,这里就是你们挣饭吃的地方。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收拾收拾,一会,咱们放炮挂牌子。”

    女人们争先恐后涌进铺子,三个男人扛来一块匾额,上头写着两个烫金的大字:蝶轩。

    旁边铺子的人站自家店门口瞧热闹,知道青帮要在这里做那种生意,都觉得意外,心说,高爷和周爷都反对的事情,青帮怎敢做?难道,仇老大连周家和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再看那匾额上两个大字,差点笑出声来。好雅致的名称,只可惜,做的却是极不雅致的生意。

    玉面狐狸的触角伸进“酱油背后”一事,很快传到周康寿耳朵里。周康寿非常气愤,立刻赶到那里,责问玉面狐狸,是不是当周家人说的话是放屁?

    玉面狐狸自然不敢得罪周康寿,陪着笑说:“周爷,小女子只是做点小本生意,哪敢不遵从周爷的意思。只不过,林家这个铺子已经被高爷买下,小女子租下铺面做生意,高爷是点了头的。”意思是,这里是高家的产业,跟周家无关。

    周康寿听了一愣,高福山反对在此做那样的生意他是知道的,但现在怎么变了呢?他立刻派人去跟高福山打听。

    没想到,人还没出发呢,高福山自己出现了。

    “高爷,好久不见,身体可好。”周康寿上前说话,自然不能先提铺子的事情,得先问安,这是礼数。

    高福山作揖还礼,表情却不太友好:“托周爷的福,尚且能吃能睡。”

    “哦,那就好。”说完开场白,周康寿切入正题,“高爷,酱油背后不涉足青楼烟馆和赌场,您是一直支持的,可是……”他没往下说,只看了一眼正张灯结彩的蝶轩。意思很明确,为什么现在改变立场了呢。

    “周爷。”高福山也望了一下蝶轩,收回目光后说,“我痛恨男人上青楼您是知道的。但是,尽管青楼生意不正经,却是大清律法允许的正当生意。所以,您和我可以不喜欢这样的行当,但人家毕竟要挣钱吃饭不是嘛。所以,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高福山说留条活路四个字时,几乎每个字都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周康寿听得出高福山话里有话,知道高福山必定还记恨周仕林促使高继祖和高兰馨的坠崖。周康寿也清楚地认识到,高福山不仅要在“酱油背后”开办青楼,往后,说不定有周家产业存在的地方,他高福山都要插一脚,甚至,唱对台戏。

    看来,周高两家维持多年的稳定局面,要在今天划上句号;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即将拉开帷幕。跟以往不同的是,以前两家竞争只为利益,现在,可能不止如此,说不定,会有流血事件发生,甚至,还会闹出人命来。

    正如周康寿所料,此后一段时间里,高家联合青帮处处与周家作对,非但在生意上打压周家,在争夺地盘上也有大动作。周家的势力范围逐渐被蚕食,照此下去,要不了几年,周家再无能力跟高家抗衡。

    由于周康寿吩咐过手下,不能与高家彻底决裂,要做到凡事忍让,故,每每有冲突,都是周家人吃亏;被骂被羞辱还算小事,时不时地,还有人被打伤甚至打残。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好几年。

    周康寿的耐心一点点消散,终于,在高家人又一次殴打周家下属,致其腿骨骨折落下残疾之际,周康寿终于忍不住了,他拍着桌子对周家各堂口管事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大家听好了,周家已经仁至义尽,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无须忍。”

    无须忍。众管事要的就是这句话。

    这些家族管事原本就是江湖人物,做事与常人有异,他们不会顾及大清律法道德规矩,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不是周康寿一直压着,保不准,早就对高家人大打出手,以牙还牙了。

    周康寿放口后不久,血腥的一幕上演了。

    那天,黄龙山泥场开放,作为镇上陶器生产大户,高家和周家在泥场使用权上自然有优先权。可是,泥场只有一个,家族却有两个,于是,两家在泥场使用权上互不让步,最后,恶言相向大打出手。一仗下来,两家不仅有人挂彩,高家一个护院还重伤不治。

    死了人可不是小事。高福山几乎是咬着牙对属下说:“今晚,大家带上家伙去周家讨要说法。”

    周高两家要再度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镇上百姓惶惶不安,人们害怕,在两大家族的争斗中,他们要被迫持有立场,到那时,镇上凡是与两家有关系的就会形成两大阵营,只要有一点火星子,便会燃起两团熊熊的烈火,继而,就会出现流血的场面。

    傍晚,夕阳如往常那样将橙色余晖铺满整个小镇,大地仿佛披上了金色外衣,柔和的色彩,让人们感觉到宁静和安逸。

    这样的情景每年会在小镇上演数百次,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在宁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到处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西河头高家祠堂内站满了人,他们高矮不一胖瘦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高家人。他们隶属高家的商铺、作坊和别的场所,今天集聚在此,并不是商议跟他们所做营生有关的事情,而是要打人,骂人,如果有必要,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人。

    神情严峻的高福山环视了一下众人,说:“在场的,都是高某的兄弟亲人,同时,也是高家的衣食父母。如果,没有你们辛勤操持,高家就不会有饭吃有衣穿。在此,高某谢过。”说着,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再次开口时,他的情绪变得激昂,“可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不想让咱们过安稳日子,不仅处处跟咱们作对,还大打出手。唉……”他长叹一声,脸上尽显悲伤的表情,“就在今天,咱们的一位好兄弟死了。他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并且,家中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可是,他却死了,死在周家人的棍棒之下。”他的情绪又激昂起来,“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人偿命。”人堆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所有人跟着高喊,对,杀人偿命。

    高福山示意众人安静,他高声说:“好。今天,咱们就去周家帮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说完,再度环视众人,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挥,“出发。”

    就在高家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周家进发之际,混堂弄仇旗山的府邸里却是一派安逸景象。

    仇旗山在院子里赏花,一旁的石台上摆着泡好的茶和干果,麻杆坐在石凳上剥着花生。

    “帮主,咱们真的不去帮忙?”麻杆边嚼着花生米边问。

    “帮忙?哈哈。”仇旗山哈哈大笑,说,“麻杆,你入帮也有几年了吧?按理,跟我这么久,理应学到点东西。可是,你却没一点长进。”

    “嘿嘿。”麻杆陪着笑说,“没办法,爹娘只给了我身板,没给我聪明的脑子,我笨,我知道。”

    “哈哈。”仇旗山被逗乐了,笑着说,“身板?麻杆,你真逗。瘦得跟棍子似的,还能叫身板。我告诉你,咱们青帮做事是有规矩的,吃亏的买卖不能干。你想,眼下是什么局势?是乱世。革命党占尽上风,朝廷的气数快到头了。这样的局势下,咱们做事应该谨慎又谨慎。再说,高家现在是明着去对付周家,咱们去帮忙,也等于跟周家撕破了脸皮。这么做,对咱们有好处吗?没有!反而会带来大麻烦。你也不想想,周家是什么人?仅次于高家的大家族。周家的财力和势力,都不是咱们想碰就能碰的。所以,按兵不动隔山观虎斗。这次,假如高家能压得住周家,好事。周家丢了脸面,往后不可能再趾高气昂,咱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看他们的脸色。如果,两虎相争高家落败,对咱们也没影响,说不定,他们将来坐下来‘谈事情’,还会请我去当和事佬,我能白捡个顺水人情。”

    “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帮主,还是你厉害。”麻杆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你要是能想到,就不是麻杆了。哈哈。”

    仇旗山想的都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指望高家能压得住周家,毕竟,周仕林喜欢多管闲事,给青帮制造过很多麻烦,有高家敲打一下周仕林,也算帮他出了口气。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此次两家对垒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仅如此,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家人马到达周家门口后,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周家众护院早有准备,在院墙上架起了火药枪。周康寿下令,有谁胆敢破门或越墙,开枪打死。所以,高家人尽管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毕竟,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是一回事,自己去送死又是一回事。

    高福山听到消息,咬咬牙,叫跑来报信的护院传话:周家人不讲理,高家人也无需讲理,取出库里的火枪,准备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