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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容大师拎人出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揪耳朵。
毕竟登台在即,掉了一只耳朵也不太好看。
没错,毁容也算是工伤的一种了!
“过两天台上唱什么曲子,选好了没有?唱《牡丹亭》?”
也不怪他一上来就往这个方向猜,主要是棠姑娘自小就喜欢《游园》这一折,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几乎已经渗进了骨子里,信手拈来,万无一失。
盛棠确实摇摇头,小心的笑了笑,唇边的小梨涡甜的醉人,“师父,我最近这么勤奋,师父就让我挑战一下高难度的怎么样?”
原本正在一边听戏一边打拍子的容锦手一顿,差点盖到她脑袋上,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你要唱《思凡》?”
盛棠点头。
容师父狠狠瞪了她一眼,“胡闹!”
他从一开始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戏曲界有这么一个说法,“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这折戏的难度有多大可见一斑。
盛棠才不怕他,师父就是看着严厉一点,放下鸡毛掸子就是一只纸老虎!
“师父,您就让我试试吧,我保证,绝对不会给您丢脸!再说了,我可是练了好长时间,绝对万无一失!”她举着右手,信誓旦旦,软硬兼施,“师父,我今年十六岁,小尼姑也十六岁,这叫什么?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这就叫历史的高度相似性,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大师不理她插科打诨,恨不得给她一棒槌让她清醒清醒!
“不然我给您唱一段听听?要是唱得不好,您尽管教训我,我保证一个字也不还口!”
教训归教训,她可绝口没提换戏的事儿!
容锦叹了口气,这孩子脾气看着挺好,实际上倔起来和陆骁一模一样,一旦认定的事别说八头牛,就是八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然,说多少好话也没有唱上一段来的有说服力。
这是一个只认可实力的舞台。
盛棠给陆骁使眼色:要是师父揍我,你可得帮忙拉住他!
在她满是信任的目光之下,陆骁点了点头,先下手为强的攥住了容锦的手腕。
容师父:???
两个小兔崽子!气死他老人家了!
陆骁的借口找的非常牵强,一点都不走心,“今天来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和您握手,见谅。”
“要握多久?”容锦皮笑肉不笑。
“握到您心情平静为止。”他谦恭的低下了头,一看就是个礼貌的好孩子,一点也看不出此刻正在进行着不尊师重教的恶劣行为!
站在一边偷听的小师兄突然靠谱了一回,飞快的抢下了不远处的鸡毛掸子,严阵以待!
抓住机会的棠姑娘挺直了身板儿,张口就是一段《山坡羊》: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唱到“冤家”这一句,陆骁已经松开了手。
容锦背着手,沉吟片刻,“风吹荷叶煞,唱一遍。”
盛棠对着另外几人眨眨眼,心里安定了几分,遵照着师父的意思,将这段《风吹荷叶煞》从头到尾来了一遍。
“……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哪里有江河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说着,她一拍手,来了一句念白结尾,“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
容锦背着手,在一楼大堂里缓慢的踱着步,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看她一眼,再蹙一下眉,显然非常纠结。
陆骁替她做担保,“大师,总该给她个机会试试,要是不行,就再让她练两年,还是小姑娘呢,怕什么!”
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失败个一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反正天也不会塌!
盛棠猛地点着头;就是就是!
容锦拿这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直接一个电话拨到了虞清月手上,“你们家的两个熊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管教!”
不好管教的陆骁配合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愧。
更不好管教的棠姑娘小步蹭到了陆骁身边,对着师父吐舌头。
容锦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唱《思凡》的请求。
当然,就算他不答应,棠姑娘也不会听他的话。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三岁的盛棠就已经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小姑娘了!
到了登台那一天,陆骁早早的空出了时间,没去后台,就在台下找了个位置,沉默的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和其他票友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只除了他是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西装,坐的也比别人直,更像是来参加什么学术会议,而不是来听一个小姑娘唱戏。
昆曲又被称作昆剧,昆腔,是中国最古老的剧种之一,也是戏曲史上具有最完整表演体系的剧种,唱腔华丽婉转,念白儒雅,表演细腻,在戏曲表演的各个方面都达到了最高境界。
因此,昆曲的入门并不容易,想要学有所成更是难上加难,登台开嗓,这对于每一个学戏的人都是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
每个登台的弟子或许忘记任何一场戏,却绝对不会忘记第一天登台的时候,台下票友的反应。
是冷淡,是热烈,是吹捧,还是会奚落?
所以,陆骁一早就把工作提前完成,就为了把今天空出来,陪着她走出这最重要的一步。
当虞清月穿着旗袍袅袅娜娜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众票友中间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她冷静了两秒,带着丈夫开了个包厢。
盛棠是晚上登台,到了下午,几个师兄就开始围着她的脸议论纷纷。
这个要给她上妆,那个要给她描眉,棠姑娘有点懵,“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化妆。”
一群大男人围着她要给她化妆?仿佛在嘲笑她一点都不心灵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