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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明明拿的牌很不错, 却被对手的演技影响,上了当,以为自己牌不行,早早丢了, 那完犊子。
坐凳子上拿牌的就四个人,面前都堆着一叠小纸票子。
旁边站着好几个,喝着大白梨, 抽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软玉溪, 全都在下注。
一个个的满面红光。
17寸的老彩电架在木柜上面, 里面放着港片。
红衣女郎在迪斯科搔|首|弄|姿|, 趁人不注意, 就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扎进目标脖子上的大动脉里面。
一屏幕的血。
地上零零散散的堆着啤酒瓶子, 还有一些黄|色杂志, 碟片。
黄宇坐在小桌上吃田螺,拿一个在手里,用牙签那么一挑, 螺肉就出来了,又香又辣。
他嫌弃的瞥一眼电视机, “谁他妈给老子换个片啊, 那女的都看烂了。”
话音刚落, 铁门就被踹开了, 过大的力道反应着来人的嚣张。
屋里的笑骂声骤然消失。
电视机里紧张的配乐突显出来,夹杂着打斗发出的肢体碰|撞|声响。
门里门外两拨人,气氛一触即发。
黄宇看清为首的小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惊讶。
不知道是惊讶他竟然无视自己的警告,还是敢只带着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跑来兴师问罪。
人数不对等,力量不对等。
来了就是找打。
黄宇一掂量,就继续挑他的田螺肉。
梁正往里走,脚踢到了啤酒瓶,那瓶子滚了没多远,就被他给拿了起来,拎在手里。
除了黄宇自己,他这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王成功捏拳头,咔咔响。
徐良摘眼镜,虽然家里不缺钱,但是这眼镜他还挺喜欢的。
梁正没扔啤酒瓶,只是拎着,懒散的笑,“三哥是吧,久闻大名。”
“刘莹现在是我的妞,刚谈二十多天,还没一个月。”
黄宇的眼睛眯了起来。
“谈情说爱什么的,我一向走心,不走肾,所以她还是干干净净一小姑娘。”
梁正还在吊儿郎当的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不想她跟我好,那你大可以直接找我算账,是单挑,还是以多欺少,我都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带人堵我妹妹,吓唬她,这是不是太不爷们?”
黄宇气定神闲的扫视一圈弟兄们,“我们有堵这位同学他妹吗?”
旁边的一伙人都流里流气的说,“没有。”
黄宇露出一排白牙,阴柔的脸上尽是笑意,“同学,你都听见了吧,我想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等梁正有动作,同样护短的王成功已经甩着高胖的身子冲了上去。
梁正把他叫住,“成功,回来!”
黄宇等人眼里的戏谑尚未成形,就听到他说,“把你的校服脱掉,别被这些垃圾的血弄脏了,良子,你也是。”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不是有足够的实力,就是狂妄自大。
周遭气流似乎都冻结住了。
黄宇把牙签丢桌上,阴恻恻的笑了笑,“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要吃……”
他话没说完,啤酒瓶就朝他砸了过来。
两拨人立刻拳脚相见。
这里是黄宇的老窝,兄弟们基本都在,有十几个。
梁正这边仅仅才三个人,虽然战局没有一边倒,但他们却没有什么优势。
身体骨骼发育上的差距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
今晚这是一场硬战。
外围的黄宇突然爆了句粗口。
梁正下意识扭头,就看到陆续把拳头抡到一个爆炸头的颧骨上面,力道大的直接把人打趴下了。
他眼神询问王成功,姓陆的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王成功摇头,不知道啊。
徐良见梁正看过来,他躲开迎面而来的拳头,回了个“我更不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梁正跟他们眼神交流的功夫,不小心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还是脸。
向来自恋的他一脚就把人蹬飞出去。
“谁打的我妹?”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爬到一半就被踩了回去,他痛苦的呻||吟,“没,没人打她啊?”
“狗|屁玩意儿!”梁正脚上使劲儿,“她手臂上那么大块擦伤,都见血了,你跟我说没人打她?”
那人的记忆被疼醒,想起来了,“是,是……”
梁正不耐烦,“哪个?”
“就,”那人挣扎了一下,手指了指一处,“就被你同学揍的那个。”
梁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上的表情登时五彩纷呈,妈的,怎么这么不爽呢?
老子给妹妹报仇,竟然被姓陆的给搅合了。
有了陆续的加入,局势逐渐拉平,反转。
他不像梁正他们那么多小动作,出拳精确且凶猛,没有空拳。
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黄宇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异于同龄人的狠角色,所以才骂脏话。
他趁少年被缠住的时候,抄起一根铁棍挥过去。
陆续抬起右臂去挡。
铁棍撞上骨肉,发出沉闷声响。
那声音听在人的耳朵里,有些毛骨悚然。
黄宇看到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头,没其他反应,这太他妈邪乎。
懵了一秒,他低头去看铁棍,怀疑是泡沫的。
下颚骨被打了一拳,骨头碎裂般疼,黄宇往地上吐了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沫,阴沉着脸问候他妈,“我|操|你|妈|逼,你谁……”
这次话又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揪住衣领,沙包似的往墙上一摔。
黄宇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他妈的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扶着墙起来,嘴里粗俗不堪的骂着。
“操|你|妈|的狗……”
黄宇一拳挥过去,瞳孔里是少年冰寒嗜血的脸色,他的胳膊被抓住反手一拧,剧痛铺天盖地。
“啊——”
梁正一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整个铁皮屋里仅有一处不断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被放大了起来,充满了癫狂。
这种程度的暴力场面对经常干架的他们来说,算不上有多稀奇。
只是揍人的那个神情太过可怕,会让人胆怯。
陆续的眼睛猩红一片,面部扭曲在一起,他紧抿着薄唇,一拳一拳砸在黄宇身上。
黄宇已经叫不出声了,脸上血糊糊的,不成人样。
这样下去,要出人命。
“操!”
梁正骂了声,叫醒发愣的王成功跟徐良,三人手忙脚乱的扑过去。
陆续被他们拉开了,脚还往黄宇肚子上踹。
戾气横生,发了疯。
杵那儿的男生既尴尬又害怕,灰溜溜的走了。
曲向向松口气,她欲要说话,就看见陆续把书包放到课桌上,撸起校服袖子,露出白皙精实的小臂。
左边小臂内侧有道疤,三四厘米长,泛着浅粉色,像是利器划拉出来的。
曲向向多看了两眼。
陆续将书包丟回课桌上,发出“砰”地声响。
她望着他去角落里拿扫帚,猛地一个激灵。
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之前他都不跟人说话,今天又是说话,又是打扫卫生,好像也没那么拒人千里。
可能是慢热?
也有可能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其实人很好。
教室里很快就被挪动桌椅的声音充斥,稀稀拉拉的响着。
曲向向她妈刚走的那一年,她怕梁叔不要她,就表现的既乖巧又懂事,慢慢养成了那样的性子。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来不让梁叔过问。
而且很小就学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想让自己显得更有价值,而不是吃白饭的。
她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很快就跟另一边的陆续碰头。
两个人身上都有花露水味,一个味道,有种莫名的亲近。
“咳,咳咳。”
陆续低低的咳嗽,他的眉头皱在一起,背部弓出难受的弧度。
宽厚的肩膀轻颤,随着每一下咳嗽,额前碎发都晃过好看的眉眼,留下一片阴影。
曲向向小声嘀咕,“板蓝根还是有用的,我已经不怎么咳了,再不行就泡感冒颗粒,越拖越难好。”
陆续没什么反应。
扫完教室,陆续就沉默的拎着书包走了。
曲向向蹬蹬蹬的奔跑着下楼,满脑子都是她的炸鸡排跟卓一航,嘴里不自觉的哼起最喜欢的一首歌。
——《简单爱》。
她一路往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奔,一路小声哼唱。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我想带你……”
曲向向仓皇刹住车,跟一手搁在自行车把手上面,一手拿着耳机,正要往耳朵里塞的陆续大眼看小眼。
曲向向窘的满脸通红,等她回过神来,陆续已经骑上自行车出了学校。
她靠着自行车,唉声叹气。
——我是个音痴,五音不全,唱歌很不好听,陆续知道了。
.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梁正打完老虎机,回来了,没敢走大门口,翻院墙进来的。
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骗过他老子,还是被打的满院子上蹿下跳。
二楼的曲向向推开窗户,“梁叔。”
梁建兵怕影响到她学习就放下扫帚,拉了拉身上的汗衫回屋,还不忘在小兔崽子的脑袋上拍一下。
梁正一脸夸张的伤心,“靠,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走到堂屋里的梁建兵立刻回头,慢悠悠问,“你靠谁?”
梁正装傻充愣,“没靠啊,我靠了吗?没有,爸,你听错了,熬夜对身体不好,赶紧睡去吧。”
梁建兵没好气的骂,“出息!”
梁正翻了个白眼,他三五步爬上楼冲进曲向向房里,端起桌上的缸子就喝。
身前湿了一大块也不管,粗野的拽起领子擦擦下巴跟脖子,喘口气说,“告诉你个劲爆消息,陆续家里很有钱。”
曲向向挤墨水的动作一停,“什么?”
梁正复述了遍,并且扩充道,“他爸是开公司的,大老板,底下带着好多人,他妈是搞研究的,就那什么,科学家。”
曲向向眨了下眼睛,她看着梁正嘴巴张张合合,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那俩人都忙着各过各的,根本不管他,多好啊,爽翻了。”梁正放下缸子,啧啧道,“要是我有那样牛逼的爹妈,我也不鸟人。”
曲向向把钢笔从墨水瓶里拿出来,对着虚空甩了甩,“那他跟谁生活?”
“保姆呗。”
曲向向无意识的蹙眉,“父母给的关爱很重要。”
梁正痞里痞气的扯嘴角,“管他呢,跟咱又没什么关系。”
话落,他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摆到曲向向面前,“都写上啊。”
曲向向的脑子里浮现出陆续那双泛红的眼睛,她晃了晃头,不去想了。
第二天是在梁正的咆哮声里开始的。
“曲向向——”
蹲在院里刷牙的曲向向一口牙膏沫子吐出去,衣领就被拽住了。
“我让你给我写作业,你写哪儿去了?”梁正暴跳如雷,“耍我呢是吧?啊?!”
曲向向拿手背擦擦嘴,“我没答应。”
“他妈的,你……”
曲向向打断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哥教我的。”
“我他妈……”
曲向向露齿一笑,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我知道哥一点都不笨,就是懒,只要勤快一丢丢,作业都能搞得定。”
梁正气的结巴了,“我……你……操!”
堂屋里传来梁建兵的粗嗓子,“嚷嚷什么,吃不吃早饭?不吃就滚蛋。”
梁正抹把脸,上楼找曲向向算账,看到她在镜子前面梳头发,想起来个事。
账就先不算了。
“妹儿,我爸给你买的那瓶啤酒香波呢?”
曲向向从镜子里看他,“干嘛?”
“不干嘛,就是问问。”
梁正拿起桌上的小霸王复读机把玩,随口一说的样子,“我怎么没看见啊?”
曲向向梳好头发,用黑皮筋高高扎起来,露出一截细白脖颈,“我拿去店里退了。”
“……”
梁正心想,这世上要是有个人能轻而易举把他气死,肯定就是面前这死丫头。
学业没给写,啤酒香波的主意也没打成,梁正生曲向向的气,不等她就自己去了学校。
曲向向看看手表,期间还早,她吃完早饭收碗筷去了厨房。
“放着放着。”梁建兵后脚跟进来,“向向,你去学校吧。”
曲向向将碗筷放进装了淘米水的盆里,“叔,我不着急。”
梁建兵回屋,把昨儿个称的一斤橘子糖拿出来,抓了十来个去厨房,“拿着,在学校里饿了就吃一块。”
“哎!”
曲向向连忙腾出手,接过橘子糖塞口袋里,两边塞得鼓鼓的,“谢谢叔。”
梁建兵摇摇头,“你这孩子啊,都是一家人,老说谢的,见外了。”
曲向向腼腆的垂下了脑袋,手上搓洗筷子的动作不停。
梁建兵问道,“向向,你哥在学校里没整什么幺蛾子吧?”
曲向向说没有。
梁建兵背靠锅台,布满风霜的手捏着半包红双喜,叹口气说,“昨晚我做梦,梦到他跟人打架,被打断了两条腿,就在地上爬,一路都是血,我硬生生给吓醒了。”
曲向向手一抖,碗从手里滑落,掉在盆里,发出清脆声响的同时溅起一片水花。
她擦掉溅到眼睛上的水珠,认真的说,“叔,你别乱想。”
“不乱想,有你在,叔心里踏实些。”
梁建兵从烟盒里拔了根烟,用两根手指夹着,将烟一头在烟盒上面点了点,“对了,下个月就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就跟叔说,叔给你买。”
几秒后,他摆摆手,“这话问你也是白问,年年你都说不要。”
曲向向抿嘴笑,“我什么都不缺。”
梁建兵发干的嘴唇轻动,又是叹气,亲生的不省心,不是亲生的却很省心,什么都不用过问。
省心的让人心疼。
洗了碗,曲向向迅速把厨房的地拖了一遍,这才推着自行车出门。
没走几步,她抬起头,站在狭窄的巷子里往上看。
天细细长长的像一条丝带,泛着乌青色。
今天可能有雨。
以防万一,曲向向回去拿了两把伞揣书包里。
这一带是老城区,房屋跟街道满是岁月落下的沉重痕迹,四处都是支支叉叉的巷子,形状似蛇,一会扭成“L”形,一会是“S”形,一会又是斜的。
迷宫一样。
白天还好,晚上大多支巷都没有灯,很容易转着转着,就转到不熟悉的路上去。
有时候甚至骑得好好的,却在巷子尽头一拐,一头拐进别人家里。
或者是碰到那种两三米的窄短巷子,对车技要求极高。
要是车技一般般,别说载人了,就是自己骑,拐的时候没控制好车速,一个不慎,都会连人带车撞上墙壁,上演惊魂一幕。
曲向向的方向感比较弱,为了记住错综复杂的地形,没少跟着梁正瞎逛。
早上的气温微凉。
她骑着自行车慢悠悠从一条巷子里出来,抓着车龙头往左一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轻车熟路的七拐八拐,拐向宽敞明亮的街上,头顶的天空变得广阔,不再狭小。
沿着这条街一路直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学校。
这个时间点,小摊贩们的叫卖声从街头串到街尾,混杂着自行车的铃铛声,连成一片热闹景象。
空气里香味弥漫,自行车很多,曲向向骑的不快,她无意间瞥动的视线忽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