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一八五章 少来烦我

春溪笛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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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超好看!  《玩宋》/春溪笛晓

    第四章

    安顿好了, 王安石有正事要干。

    这次他任满回京,要做的就是和上头述职:主要是讲讲在地方都干了啥、有什么突出表现、对未来有什么宏远规划等等。

    不过年底归京述职的人多, 得排队,所以前头几天先和其他外放归来的官员排排坐,聊聊地方管理经验, 说说风土人情, 交流一下今年的考核标准,最好能顺便暗暗交换情报看能不能谋个好差事。

    王安石一路上早写好了工作报告,也不慌,从从容容地和其他人相谈。

    家里头,王安石前脚一走, 王雱马上生龙活虎。他们一家三口没请什么人,家里事事都由吴氏拿主意。

    吴氏早起送王安石出门, 便要去些吃的喝的用的。王雱一副乖宝宝模样, 乖巧听话地坐在书桌前说:“娘你去吧, 我练字!”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吴氏可不信他会这么安分。吴氏道:“这可不是扬州,你忽悠不到衙役带你出门玩儿。别想胡闹,跟娘一起出门!”

    王雱没法子, 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吴氏往外走。

    国子学这条街有一点好,临近南熏门,不少农夫直接挑了东西进城卖, 便宜又新鲜。

    王雱见偷溜计划失败了, 乖乖巧巧地跟在吴氏后头买这个买那个。他仗着年纪小, 脸皮厚,一路连砍价带索要赠品,竟把吴氏本来不准备买的东西都拿下了。

    吴氏虽然喜欢自家儿子的机灵,回去的路上却免不了担忧:“照这么花法,去任上的路费都会花完。”

    钱的问题,王雱也没法子。没办法,他才三四岁,有想法也实现不了,只能乖乖当个米虫。

    反正,以后他爹会当大官!当了大官还怕没钱吗?不怕!不怂!

    王雱给吴氏鼓劲:“爹爹马上要发月俸啦。”

    吴氏想到儿子在旁,收起了忧色。王安石虽然有月俸,可这正逢年节,又来了京城,过个好年要钱,朋友走动也不能囊中空空,钱不禁花!

    吴氏笑着摸摸王雱的脑袋,中途买了些绣线回家准备做些绣品帮补家用。

    王雱想说“做绣活伤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吴氏是王安石表妹,嫁给王安石之前就知道这个表哥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比如不通人情,比如不爱打理自己,比如一旦忙起自己的事来就极少关注其他的东西。

    吴氏不是温良贤淑的性格,相反,她的本性还有一点点小泼辣,可对王安石这个丈夫,她是真心爱着的。

    这种爱也许不是后世那种轰轰烈烈、天雷勾地火的热烈爱情,但他们之间的相处给王雱的感觉就是细水长流、相濡以沫。

    也正因如此,想让吴氏不操心实在太难了。

    王雱垂眼看了看自己小小的爪子,有点发愁,唉,当傻小孩虽然舒坦,可除了撒娇卖萌什么都做不了啊!

    午间吴氏做绣活累了,放下绣帕哄王雱上床歇着。王雱装睡,装到吴氏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他一骨碌地翻身坐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跑到书桌前写字条表示“我想去国子学找点书看看,走几步就到啦,很快就回来”。

    王雱一笔一划地把字条写完,压在油灯下,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说,外头的街道着实很大,王雱左看看、右看看,认出国子学所在的方位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国子学门口有个老头儿在守门,大中午没什么人进出,老头儿坐在那儿打盹。

    王雱个儿小,悄悄从老头儿眼皮底下溜了进去。

    国子学里头绿化很好,空气可比他们小小的公租房好多了,王雱在里头溜达了一会儿,大致摸清了方位,直奔先生讲学的“教学楼”去了。

    国子学和太学比邻而建,太学招收的是七品以下官员家的子弟,国子学招收的则是七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

    换句话说,国子学生员的爹都是朝中大佬,虽然有的是大大佬,有的是小大佬,但最小的也是七品官儿!

    国子学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生员们都回到教室听先生讲课。

    王雱一个个教室跑过去,偷偷摸摸地趴在窗外往里看。第一间教室,老头子;第二间教室,老头子;第三间教室,还是老头子。王雱一脸失望,再往前走了一间,发现讲学的终于变成了个相对年轻的中年人,长着张国字脸,很是正派。

    哇,这不会就是司马光吧!

    司马琰要是成了他女儿,女儿随爹,岂不是也会变得脸方方的?

    王雱想到司马琰姣好的脸蛋,免不了替司马琰忧心起来。最好不是吧!

    王雱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呢,一把凛如清泉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你是谁家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王雱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出众的文士站在自己身后,年纪和他爹相仿,气质却大不相同。

    他眉目秀逸,丰神俊朗,更重要的是衣袍整齐而洁白,一看就是个爱洗澡的!

    这是一个老帅老帅的大帅逼!

    王雱眼睛忽闪忽闪,直觉觉得这就是自己想找的人。他小脸蛋上带上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害怕,一脸无辜地说:“我,我迷路了。”

    文士打量着眼前这才三四岁大的小孩,穿得齐齐整整,样子乖乖巧巧,一张脸蛋儿白白嫩嫩,一双眼睛乌亮乌亮,瞧着就是被养得极好的。

    文士温声道:“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你家里人。”

    “不行。”王雱眼神儿十分坚定,奶声奶气地拒绝,“爹爹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走,会被拍花子拐走卖掉。”

    所谓的拍花子,就是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文士觉得小孩有点警惕心很不错,脸上露出更加温和的笑容,耐心十足地向王雱表明身份:“我姓司马,单名一字光,在这儿任国子监直讲,里头有不少人都听过我讲学,不是拍花子。”

    王雱两眼一亮。

    果然是司马光!

    哎呀,女儿随爹也不怕了!

    再仔细一看,司马光这眉眼、这鼻子,和他记忆里的司马琰还真有点像。

    一想到有可能得到司马琰的消息,王雱立刻兴奋起来。

    一个人来到与自己前二十几年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时代,许多话、许多想法都没法和别人讲。

    太孤单了。

    所以哪怕只是知道世上有一个“同乡”,感觉心里也舒坦很多。

    王雱心里激动不已,面上却装得乖巧小心,乖乖跟着司马光走。离开了“教学楼”,司马光便状似无意地套起王雱的话来。

    王雱只是性格比前世活泼了点、脸皮比前世厚了点,又没真傻成小孩,哪会不知道司马光是想从自己口里掏出什么话来?

    于是——

    司马光问他名字,王雱老老实实回了两个字:雱儿。

    司马光问他住哪,王雱老老实实回了两个字:外面。

    司马光问他家里都有什么人,王雱也老老实实地回答:爹娘。

    司马光:“……”

    司马光只能说:“还记得是从哪个门进来的吗?我带你过去,说不定你爹娘过来找你了。”

    王雱直点头,迈着小短腿跟着司马光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王雱已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妙!是他老爹!他老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雱忙止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废纸做成的小玩意,说:“我看到我爹啦!谢谢这位叔父带我出来!叔父家里有弟弟妹妹吗?这个送给弟弟妹妹玩!”

    司马光看向被王雱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只见那是几个纸做的小动物,虽不甚精巧,瞧着却颇为有趣。

    这小玩意给自家女儿玩倒很不错。想到自家女儿,司马光到嘴的推拒咽了回去,笑着把那几个小玩意放进口袋里。

    收起了王雱的“谢礼”,司马光抬眼往大门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英挺、面庞俊朗的文士正在与门人说话。

    司马光问王雱:“那便是你爹爹吗?”

    “对啊,他就是。”王雱肯定地点点头。已经从司马光的反应里确定他家里有孩子,王雱开开心心地迈开小短腿往王安石那边跑,口里喊,“爹!”

    王安石见到儿子果真在国子学,一颗心放回肚里,取而代之的是腾腾怒气。

    这小子在扬州就不安份,经常缠着衙役要人家带他出去玩,现在到了京城还这么大胆,没人带着都敢说跑就跑!

    注意到还有个陌生文士跟在王雱后头,王安石暂且压下火气让王雱站一边,拱手朝司马光见礼致歉:“对不住了,小儿顽劣,扰了你们讲学。”

    司马光替王雱说情:“没有的事,令郎误闯进来而已,不曾吵闹。”

    “那便好。”王安石也没揭儿子的底。见司马光姿仪不凡,他主动报上姓名,“我乃临川王安石,先生可以喊我一声介甫。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听了王安石自报家门,司马光目露惊讶,显然从别处听说过王安石。他笑着说:“陕州司马光,介甫你唤我君实便好。”

    “这倒巧了。”王安石也觉得惊奇,与司马光相视而笑,“昨日子固才和我说起君实兄,今日便见面了。”

    两人一番寒暄,算是认识过了。王安石还得回去教育儿子,没多留,与司马光辞别后便拎着王雱回家去。

    临近过年,王安石不必再去朝廷报到,走动却多了起来。他从弟王沆是今年及第的,正在京城接受“公务员上岗培训”。所谓的从弟就是堂兄弟,王沆的上岗培训也结束了,赶紧过来见嫂子和堂侄儿。

    王雱对这族叔没什么印象,不过人都来了,该喊人的时候还是得喊人。

    王沆看着他感慨:“兄长许多年没回临川,我们都没见过侄儿。”

    王安石笑着应和。

    他母亲是续弦,父亲前头还有个妻子。后来父亲得了官职,带着妻儿和祖母到任上生活,回去临川王家的机会便少了。前些年父亲去世,灵柩暂葬江宁,他们兄弟几人一直商量着要选个好日子、挑个好地方正式为父亲下葬,这耽搁来耽搁去一直没成。听着王沆说起临川诸事,王安石也十分怅然,表示等上头批下葬父之事后一定回临川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