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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其实好哄——兴许是从来没有人有这个耐心听她说这些, 她阿姐过世已经有两年了,两年前……三姑娘来洛阳才两个月。
有时候时光不让人珍惜, 直到失去。有个姐姐有什么了不起, 这后巷里, 哪个孩子没有一堆哥哥姐姐,她们也就是顶顶寻常的一对姐妹,当然吵过架,扯过皮, 为了新衣裳冷战个十天半月。
后来想起来, 就都成了懊悔,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会失去,当时兴许会珍惜。只是她还小,说不出这些道理, 只哭着说:“我阿姐……是很好的, 六姑娘喜欢她, 每月里都赏她好多东西……..”
其实不过是一两块嘉言吃不下的糕点,瞧不上的布料,戴过几次的首饰,嘉言是大方的——原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在叶儿心里,都变成珍藏。
因为就只有这么久……欢乐的时光就只有这么久, 前年五月, 她记得很清楚, 天气还没有这么热, 阿姐被送了回来, 全身都是血,血染得半边身子都红了,她当时吓得跌坐在地,一迭声地喊:“阿娘、阿娘——”
“谁伤了她——三娘吗?”嘉颖问。
叶儿摇头。没有人告诉过她,后来点点滴滴拼凑起来,是府里进了刺客,刺伤了阿姐,又听说那之前,有人绑了六姑娘,是阿姐回来报的信——当时跟着六姑娘去镇国公府的婢子,嬷嬷……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那时候府里许多流言,她小,也没人提防,有人说是三姑娘串通外人,害了六姑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妃和六姑娘也没有追究——终究三姑娘是王爷的心头肉,没人敢触这个霉头,王妃不敢,六姑娘也不敢,更别说她们这些婢子下人了。
三娘是伯父的心头肉?嘉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小丫头的话也是不尽不实——真是心头肉,怎么会撂在平城一晾十余年?嘉颖想不通。王妃也不是那等虐待继女的继母。真要虐待……能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三娘勾搭了这个,勾搭了那个,还能嫁到李御史这样的如意郎君,那是真真见鬼。
心里这样想,口中只道:“你阿姐……是不治身亡吗?”血染了半边身子,在嘉颖想来,大致是如此了。
叶儿却摇头,坚定地摇头:“不,不是。”
“那——”
“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三姑娘害死的!”叶儿又哭了起来,“六姑娘给了长假,让阿姐好生调养,阿姐养了有半月,一天比一天好了,那时候都说六姑娘要提拔阿姐,大家都道阿姐要得意了,纷纷来探望,然后有一天人走了,阿姐半夜里猛地吐血,没捱到天亮……...就去了。”
叶儿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实则阿姐在家里养病的那半月,是家里最为祥和快活的时光,阿爷也不出去喝酒了,阿娘脸上的笑容也多,六姑娘给的赏赐很多,左右街坊邻居,没有不羡慕的。
但是突然——
突然就没了。
她记得那个晚上,初夏的晚上,风习习地,月亮冷白着脸,照在阿姐的脸上,血吐了整盆,粘稠的,腥臭的……..阿娘一直在哭,阿爷请了大夫过来,然而大半夜里……大半夜里,哪个大夫肯为个奴才出诊呢。
阿姐痛啊,她攥着她的手,攥得死死的,她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捏住了,说不出来,就只“嚯嚯”地喘着粗气,死死地瞪着眼前……眼前什么都没有,巨大的阴影里,几只苍蝇嗡嗡嗡地飞——她要死了,它们赶过来等着她咽气,那是一顿大餐。
她想活下去,她说不出来,但是她看得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条命。
六姑娘是来过的——她家里这样腌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六姑娘还是来了,左右的婢子都哄着她,不让她看阿姐,她咬着牙说要看,然后受了很大的惊吓。她想如果是她,也会被吓一跳的。
那张脸,已经完全不像她阿姐了。虽然阿娘忙活了许久,想把她的眼睛闭上,但是眼珠子还是瞪了出来,青紫色的脸,青紫的唇,耳朵和鼻子都流着血,阿娘细心擦过了,血渍血痕还在那里。
六姑娘惊过之后像是很生气,她记得她当时说了一句:“我找她算账去!”
她当时不知道六姑娘口中的“她”是谁,后来她猜到了:“……自然是三姑娘。”除了三姑娘,府里还有哪个,是六姑娘不能直接打死的?
六姑娘是个好姑娘,也是真心喜欢她阿姐,所以阿姐过世之后,又把她补进了院子,只不过……
六姑娘的院子,哪里是这么好呆的。她到这时候方才知道,这做婢子下人的,如何为了在姑娘面前露个脸,争得头破血流——当初她阿姐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她每一天都比从前,更知道其中的苦楚,也每一天都比从前更想念她的姐姐。
再后来……没有人记得她阿姐了,阿爷不记得,阿娘不记得,底下的弟弟妹妹都不记得了,何况六姑娘呢。
她被挤出了弄玉轩,远远分派了做粗活,也因此听到更多的流言蜚语——弄玉轩的婢子多少还知道谨慎言行,那底下的粗使丫头,可没这么多顾忌了。
“今儿是我阿姐生日。”叶儿说。
嘉颖听了这半晌,却是半信半疑,她进始平王府这么些时日,自忖看人眼光也不算差,嘉言的性子,要真是嘉语害了她的贴身婢子,她如今不能和她这么好——这世上,便是做姐妹,也讲究缘分的。
脸面上并不露出来,只问:“你阿姐……叫什么?”
“紫萍。”
“紫萍?”嘉颖“啊”了一声。
叶儿道:“如今的紫萍是后来补进来的。”
“原来是这样。”那倒不一定是嘉言记念旧情的缘故,无非是名字用得熟了,谁来都叫这个——保不准之前还有好几个紫萍呢,她想,当然并不与叶儿说,这等话,招人嫌又于己无益。
嘉颖抚着叶儿的头发,小丫头瘦,瘦骨伶仃的,头发又黄又少,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手脚皮肤也粗糙。看来是没少吃苦头——能进弄玉轩的婢子,便纵然是看在死人的份上,也不至于如此。
然而——
死个丫头不算什么,无论是粗使丫头还是贴身婢子,是直接打死还是毒杀,都不算什么。哪个朱门绣户里没有冤死的鬼。也就这个傻丫头,年纪小,性子倔,认死理,说穿了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说了半天废话,唯有那句“串通外人,害了六姑娘”值得玩味。这姐妹内讧,可比死个婢子严重多了。
但她总又疑心,这丫头话里,有多少真,多少是她臆想。如果三娘当真勾结外人绑架过六娘,王妃不反过来咬死她,就已经很当得起“感动燕朝好继母”的称号了——这不现实!
依她看,王妃待三娘虽然不亲热,起码的面子情还有,六娘就——待她这个十余年没见过几次的阿姐太亲热了。要三娘是个擅长笼络人心的也就罢了,偏又不是。啧啧,伯父这一家子,可真真各种想不通。
但是无论如何,嘉颖心里盘算,无论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她自个儿是信了当真。
她信就好。
不过府里的流言,对三娘没什么杀伤力,让王妃听说了,反而是天大的祸事。王妃是不惮于杀一儆百的。须得传出去,传去谁耳朵里合适呢?嘉颖咬了咬唇,这其实是无须问的一个问题,不是吗。
嘉颖叹了口气。
“二娘子?”叶儿心里一颤,抬头看她。
“我在想,”嘉颖蹙眉道,“要怎样才能保得住你的小命——方才三娘可能已经看见你了,待回头看到地上的纸灰,恐怕、恐怕——”
“二娘子!”这一声喊中带了哭腔,先前还没有干的眼泪,滚滚又落了下来。
嘉颖攥着帕子,一点一点替她擦了去。眼睛里的怜悯,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只是不住叹气。
叶儿拽着她的袖子,哭道:“二娘子、二娘子……...救我!”
“我可救不了你。”嘉颖苦笑道,“六姑娘都救不了你阿姐,我不过寄人篱下,何德何能——”
叶儿一张脸惨白惨白,她想起了阿姐死时候的样子,喉咙里喘着粗气,嚯嚯地,苍蝇在阴影里飞,嗡嗡嗡,嗡嗡嗡……到处都是血,粘稠的血,流也流不动,眼睛凸了出来——那张脸忽然变成了她自己!
叶儿惊叫一声,瘫软在地。
“叶儿、叶儿!”嘉颖连叫了两声,“可怜的孩子——”
“别、别过来!”叶儿叫道。
嘉颖却一把搂住她,瘦弱的,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身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有那么一个瞬间,嘉颖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抱着的不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而是她自己,在拼命挣扎着,挣扎着自救的自己。
“别怕,”她喃喃地,是对叶儿说,也是对自己说,“别怕,会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别怕。”
李家九夫人是个和气人。
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莫过于十年前给郑氏的两记耳光——那也是十年前了。后来想起来,连她自己也都诧异。真的,怎么下得去手?便是要教训,也该叫婢子来,怎么能自己动手呢,没的失了身份。
又十年过去了。
她如今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十年来诵经念佛,修身养性,越发慈悲。所以当那个丫头一头撞上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呵斥,而是念了声佛,说道:“可怜见的,哪里来的孩子——家里大人呢?”
叶儿抬头来,眼珠子迅速一轮,确认她的身份:银灰色绉纱上衣,配丁香缎子裙,裙面上绣一丛牡丹,白的粉的,就是没有大红。乌发浓密,老气横秋梳了个髻,插的水晶簪——是她没有错了。
“我也是客居于此,哪里救得了你呢……”二娘子这样叹息。
“这个法子,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二娘子犹犹豫豫地说,“王妃是管不了三娘了,伯父又护短。”
“你也听说了吧,三娘就要出阁。在这府里头有伯父,有堂哥……都护着她,再不改改这性子,出了阁,闯出祸事来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伯父是管也不好,不管又心疼——到底是,别人家的人了啊……”
余音袅袅,言犹在耳。
“……她是公主,李夫人虽是长辈,也未必不让她三分,但是基本的人伦还有——她总不至于去问李夫人要人。”二娘子说道,“所以我想来想去,这洛阳虽大,也只有这一个地儿了——你敢不敢去?”
二娘子问的是她敢不敢向李夫人求个容身之地,她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为阿姐报仇呢?
她打小耳濡目染,邻里街坊,做婆婆的如何磋磨媳妇,媳妇寻短见的都有——她年纪小见识短,并不知道公主会自个儿开府——想三姑娘在自个儿家里,自然是金尊玉贵,待出了阁,到了人家家里——哪里还容她说一不二!
——却不知道嘉颖要的就是她这么想。
这时候只照着嘉颖教过她的话,抱住李夫人的腿哭一声:“夫人救命!”
很多时候,人以为自己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并没有深究过,这背后可能有无数的手在推动——推动他这样想,推动他这样做。
比如叶儿并不知道她碰上嘉颖不是意外,比如她家隔壁小乙也不知道,他和叶儿说起她阿姐生辰,也不是意外。
就好比嘉颖并不知道,她不过是那只张牙舞爪的螳螂——
黄雀在后头看着呢。
广阳王府一向少有来客,不过宜阳王很照顾他这个瞎眼的侄儿,他的儿女对这个堂弟自然也上心。
所有堂兄妹中,和广阳王最好的还是和静县主——和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年这夏天,真是中了邪一样热,”和静嚷嚷着,扬起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还是你这里好。”
“我这里当然好,”广阳王笑吟吟道,“阿姐来我这里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喝完十万钱的葡萄酒,还是冰镇得刚刚好的——通洛阳,上哪里找这么慷慨的人去。”
“哪里学来这小家子气,”和静嗔道,“再说了,就两杯酒,怎么就值十万钱了?”
广阳王道:“阿姐没听说吗,西域那边的路子全断了,商贾过不来,进贡也过不来,今年份的葡萄酒,龙膏酒,金器,香料,胡姬,猫眼石,绿松石……都稀罕到天上去了。”
到底和静也是宜阳王的女儿,一点即透,“哎哟”一声道:“我倒忘了,朔州那边起了乱子,都怪咸阳王兄——”
她虽然不够格看邸报,不过咸阳王殉国的消息这会儿也不是秘密了。说到咸阳王,登时就想到导致咸阳王被外放的罪魁祸首——咸阳王妃。关于这位咸阳王妃,传回来的消息就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已经死了殉节的;有说乔装成下人逃走,只是尚未露面的;也有说被叛军逮住了,变卖到柔然为奴的;编得最离奇的当然还属说书人的版本,从叛贼的宠妾,到山贼枕边人,那叫一波三折,狗血淋头……
有好事者特特上始平王府打探——虽则贺兰氏已经被始平王扫地出门,不过听说她的生母有被始平王世子接了回去——到底一家子骨肉至亲。
始平王妃的回答也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既没有人,也没有尸,又隔着千里万里,我如何知道?”
话里话外对贺兰氏是人是尸,是贼是奴,并不在意。
不过始平王府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别人也就罢了,唯有华阳公主,她一口咬定,她表姐定然还活着。——这个论断到正始年过完都没什么人信,一直到兴和年间,劫后余生的洛阳人想起华阳公主这句话,方才不得不感叹,果然最知道贺兰氏的,还是她这个心狠手辣的表妹。
当然和静并不在乎这个什么贺兰氏。她虽然瞧不上华阳,但是更瞧不上贺兰氏——不过是个成天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洗脚婢,倒是攀上了咸阳王叔这根高枝儿,结果怎么着,连咸阳王叔都被她连累了。
念头转到华阳,却神神秘秘一笑,说道:“阿弟你知不知道,如今城里最新的小道消息,说的谁来?”
广阳王道:“阿姐这是为难我了,我足不出户的,莫说小道消息,就是大道消息,我又知道几个?”
和静哼了一声:“别的大道消息你可以说不知道,前儿始平王世子迎娶谢娘子那一场乱,你总该有所耳闻罢?”
广阳王抬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前方并没有人。
和静也知道他是看不见,只不知怎的,心里揪了一下。那大约是因为广阳王瞬间绷紧的肌肤和纹理让她意识到,这件事虽然过去已经很久了,但是他还是在意的。
和静撇了撇嘴。
谢娘子确实好容色,好气度——尤其是毁容之前——家世也好,但是她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自家堂弟这样为她耿耿于怀。不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贱人吗。再好,再好一万倍,也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她心里这样认定,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来说,始平王世子确实比自家堂弟更有吸引力,虽然就是个武夫,但是人家长相出色啊,始平王、始平王妃又得圣心,前途……
前途自然更不是自家堂弟可比。
理都是理,但是抵不得人心偏颇,所以和静还是恨恨地想:没出阁的小娘子,有个什么见识,可惜了五郎一片痴心。
不知道要哪家小娘子才有这等福气了,五郎虽然瞎了眼睛,仕途上没有指望,但是颇能蓄财,人又风雅斯文,知情识趣,也是难得的。
她这样想着,原本是要卖关子讹堂弟几坛好酒,到底也不忍心了,直说道:“这回出幺蛾子的,又是他家三娘。”
“华阳么。”广阳王淡淡地说。
宗室人多,兄弟多,姐妹也多,他瞎了眼睛多有不便,自不能一一认过来,漏了的也有,但是华阳……他有印象的。
怎么能没印象呢——这两年来,关于她的消息可不少,无论宝光寺里的比丘尼,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郑侍中,以及……可怜的宋王。他倒是好奇,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丫头,既不能为官做宰,要说爵位富贵,到公主也到头了,要说食邑赏赐,她爹也算尽心尽力,要说如意郎君,赵郡李氏也是一等一的……便不成,不还有宋王吗,她成天上蹿下跳得忙乎些什么呢。
和静道:“可不是,阿弟你定然想不到是什么事儿。”
广阳王清秀的眉扬起,一个询问的表情。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得更早,比他这个爱八卦的表姐知道得早了去了。为什么不呢,要不是她,要不是她背后撺掇,谢祭酒怎么会改变心意,云娘又怎么会——
于私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不上元昭熙,除了眼睛。但是他知道在大多数俗人的选择里,昭熙会排在他的前面。换句话说,他元昭熙要娶哪家小娘子不可以,非要和他抢云娘?
他什么都有,有父亲,有眼睛,有圣心,有前程,为什么非要和什么都没有的他抢云娘?
为什么呢?
当人生陷入到黑暗,所有,他希冀过的,期盼过的,都在阳光里灰飞烟灭,所谓庞大的消息网,不过是他聊以打发时间,当他听说云娘的变故——那就像是整个世界又都亮了起来。
然后熄灭。
星辰灭去,夜长如岁。
“……都说是两年前,华阳才来洛阳那会儿的事,镇国公世子夫人、就长安县主——你记得吗——她不是带女儿和外甥女、就始平王叔家的六娘去宝光寺里上香嘛,被绑了!”和静尤其眉飞色舞,“听说就是华阳和外人勾结干的。”
“这不可能。”广阳王淡淡地说。
“什么叫不可能!”和静叫了起来。
广阳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阿姐你倒是想想,如果真是华阳勾结外人害了长安县主和六娘,始平王妃……就是拼着和始平王翻脸也会给女儿侄女讨回公道吧,何况上头还有太后……”
“大家都这么说,”和静不服气,“这就是阿弟你有所不知了。”
“哦?”广阳王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和静道:“原本是这样的,华阳勾结了外人,谁想那些人不仅仅图谋长安县主和六娘子,还打上了宫里的主意……华阳哪有这胆子,进宫就怕了,反咬一口,所以太后非但没有罚她,还赏了她。”
广阳王道:“没证据的事……”
“谁说没证据了!”和静道,“阿弟你猜,这次的事儿谁爆出来的?”
广阳王笑道:“这我哪里猜得出来——我这足不出户的。”
“是当初跟着六娘子进宝光寺的丫头……的妹子!你猜那丫头怎么样了?被华阳给……”和静手掌横于颈前,做了个杀鸡的动作,做完才想起广阳王看不见,“哎”了一声,“……灭口了。”
“还是那句话,”广阳王似笑非笑,“阿姐,空口无凭呐。”
左右都说不服堂弟,和静有些气馁,“哼”了一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横竖李家九夫人是信的。”
广阳王摇头道:“李家九夫人信也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
“李御史主意大着呢,”广阳王道,“阿姐你忘了,上回你在谢家闹事,华阳削了李十六娘子的面子,不也悄无声息就过去了么——阿姐你倒是猜猜,是李家九夫人有这个气度呢,还是李御史发了话。”
“那、那……”堂弟说起这桩,和静就熄了火。真的,她原是想着李家那里能闹上一场,还没过门呢,就姑嫂不合,婆婆不喜,光冲这点,华阳也该对谢云然不满了吧,谁想..……就只嘀咕道,“那也是她婆婆。”
——那丫头命好,还没过门,做郎君的就这么护着她。
广阳王面上微有不屑之意:就李家九夫人,在华阳面前摆得起婆婆的架子?不怕被打脸?李十二郎也是倒霉催的,洛阳这么多高门女子不要,招惹萧阮的女人作什么——怕自个儿死得不够快?
口中却问:“阿姐这些日子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