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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引饶有兴致地看着孟侜, 看他这下怎么圆。
孟侜:“孟大人与下官都得罪了幕后之人, 他们看出陛下对孟大人的重视,因而想挟持他来要挟陛下。而对下官, 则是杀人灭口。”
楚淮引捏了孟侜的小指头一把,小东西心如明镜,偏偏不当一回事, 想想就气。
姜仪心里还有疑问,陛下难道对管嘉笙不重视?为什么不抓管嘉笙做人质?他突然有点没法想象陛下和孟侜相处, 比对管嘉笙还好?怎么个好法?
暗卫的审问室建在天牢深处的地底, 阿虎跟他们相处了十几年, 彼此感情深厚。当年暗卫首领看见阿虎流落街头无父无母,长得虎头虎脑, 怪招人疼的,便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阿虎虽然脑子经常转不过弯,但有些练武天赋, 跟着一群半大小子一起训练,最后成为暗卫一员。
因此孟侜来的时候, 审问还很温和。
暗卫把阿虎脸都搓红了,找易容痕迹无果后,先用爱感化了一番, 都是十几年的兄弟,你也知道咱们审讯的霹雳手段, 你还是招了吧。再不招就饿你一顿, 或者两顿, 在你面前吃你最喜欢的韭菜盒子。
阿虎始终不发一言,像个沉迷赌博的儿子听不进亲娘们苦口婆心的劝告,一意孤行,直到倾家荡产。几乎像换了一个人。
孟侜见状小小松了口气,他亲眼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还停留在破庙里,管嘉笙和他夫人满身血的样子。
他先前还担心一进来就看见什么严刑逼供的血淋淋场景,怕自己吐了,虽然前世见过大场面,然而怀孕的孟侜可能会有不适。
楚淮引一个眼刀,暗卫纷纷七手八脚收起老虎凳辣椒油,转瞬间审问室和谐地像过年。
并且搬来一把太师椅,陛下您坐下说话。
孟侜站久了腰有些酸,他不敢揉腰,手掌从腰间擦过,最后搓了搓大腿,楚淮引瞧见了把孟侜按在太师椅上,“这里阴气太重,朕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暗卫插上一炷香,燃得比仙女棒还快。
孟侜怒目而视,你这是作弊。
暗卫一溜烟跑走,不关他的事,陛下吩咐的。
孟侜胳膊拧不过陛下的大腿,只好愤怒地一拍桌子:“阿虎在哪,你从实招来!”
阿虎此时终于有些反应,他慢悠悠抬起头,“我就是阿虎。大人您忘了,因为你,阿虎还把全部身家输光了。”
孟侜不自在“咳”地一声,好好回答问题,扯什么乱七八糟。
楚淮引突然插话:“你们赌什么?”
周围七八个暗卫齐齐低头,暗道糟糕。接着七嘴八舌地表示这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小娱乐,我们绝对没有在暗堂里开赌场,更没有拿主子和孟大人开玩笑。
楚淮引点了一个威猛的高个子暗卫出来,“你说你赌了‘陛下跟孟大人绝对不可能有什么’?”
“是。”高个子暗卫回答。
多么正直的一个暗卫!大家心里流泪羡慕,他们当时要是像老三这么粗神经就好了。
楚淮引玩弄着孟侜官帽下散出的几缕青丝,轻描淡写道:“扣他三个月伙食费。”
峰回路转,暗卫们同情地看着高个子,还钱。
这是什么荒诞赌局,孟侜假装自己没听见。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五花大绑的“阿虎”道:“你伪装阿虎的技巧,在本官面前根本不够看。”
头皮突然一痛,孟侜分神带正官帽,顺道把楚淮引的手打开。揪我头发干嘛?
“你知道我深究那条布,定然会触碰到湖底的秘密,干脆自己揭开,引我去戏院里面。如果只是单纯把布条扯出,根本不可能掀开木板,你用了巧劲,才使得这一切像巧合。”
“如果是阿虎,在我救下那名怀孕的女子时,他一不会劝我清官难断家务事,二,以阿虎的热心,他才是那个送女子回管府的暗卫。可是,你无动于衷,甚至在谈及阿虎输光了银子时,不是痛心,反而有点不屑。”
“因此,本官推断,你不是阿虎。”孟侜站起来,走到暗卫首领面前,“你说,阿虎有没有一个孪生兄弟?”
暗卫首领回想捡到阿虎的场景,摇了摇头:“属下愚钝。”
“谁要跟那么个傻子做兄弟……”假阿虎突然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扮演一个傻子,确实容易出错,不像管大人,来来回回演得都是聪明人。楚淮引,你还不知道吧……”
一个暗卫拿着铁锹敲敲他背后的刑架,敢说我们阿虎是傻子,大刑伺候。
孟侜眼看这个奸细死到临头又要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一阵头疼,他看了一眼香燃烧的进度,已经见底,于是迅速站起来:“一炷香时间到了,本官就审到这儿。你们去城南的李记糕点看看,阿虎应该在那儿。”
假阿虎猛然瞪大了眼,于是孟侜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在他还是孟侜的身份时,因为阿虎经常给他送鱼,便与他多交谈了几次,一来二去就套出了不少话。还真不是孟侜故意的,他没事套楚淮引暗卫的话是嫌命长吗?
阿虎自己跟孟侜亲近,无关紧要的私事喜欢找孟侜说。有一阵子突然说他找到了小时候失散的哥哥,他被一家糕点铺子的夫妻收养,最近随着那对夫妻搬到京城。在街上看见了阿虎,凭借两人一模一样的相貌,跟阿虎认亲,还送了阿虎一袋子糕点。
孟侜提醒他京城鱼龙混杂要多一个心眼,阿虎摸了摸脑袋,说自己会注意。结果还是让人连赌局输光的秘密都套走了……
孟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从审讯室的几级台阶上来,孟侜几乎是闭着眼睛摸着墙壁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楚淮引一手虚揽着孟侜,谨防他踏空。这小东西一听假阿虎要揭他的真实身份,跑得比兔子还快。
得亏是朕提前知道了不计较。
楚淮引见他实在困得不行,送他回管府睡觉,他越来越不放心,在孟侜房间周围加了十个暗卫轮换。
毕竟姜大将军也不能当苦力用,楚淮引只是让姜仪上下朝路上和孟侜外出时务必跟着。
孟侜躺在床上,被子捋直了盖到下巴,被楚淮引掖得严严实实。
等楚淮引对外面的一群暗卫训完话离开,孟侜翻了个身,一双眼睛悄悄睁开,圆溜溜地盯着窗户缝透进的月光,哪像犯困的样子!
成功躲过了和楚淮引去皇宫“促膝长谈”,孟侜眼睛一弯,把被子蒙过头。
就很怂,只能躲在被子里偷笑这样。
……
姜仪带人在戏院深挖,终于找到一条小型地道,通往千阳湖的那扇铁门。
铁门一拉,大量湖水涌进地道,湖水澄清之后,会水的官兵游进那条地道,看见了铁门外堆得整齐的太湖石。石头还用棉布和稻草等柔软的东西包裹,一个个系得像粽子。
姜仪命人给太湖石系上麻绳,借着水的浮力轻轻松松通过地道拉进戏院。他一手能拉一块石头,力大无穷。
“按编号运到淮王府的后花园。”作为天子登基前的府邸,淮王府戒备森严,基本这批太湖石进去了就出不来。
这些事与审问假阿虎同时进行,孟侜被勒令不准靠近千阳湖,第二天醒来时,戏院连带戏台已经面目全非。
他关心了一下阿虎,听说人在糕点铺躺了一个月,现在走路还不太利索,他想来感谢管大人,孟侜让他养好再来。
糕点铺的夫妻卷铺盖跑路时被逮住,现在和假扮阿虎的人一起受审。
孟侜敲了敲额头,本官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阿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笑得像一朵花:“老爷,醒啦!”
谁醒了?
孟侜一拍额头,他昨天还救了个孕妇!
那女子一醒来,整个人就缩在角落不说话,面容凄苦,阿福问她十句,她回答三句。
哪想孟侜一踏进来,女子像是突然回魂,盯着孟侜叫:“刺史大人!”
孟侜一懵,这是什么久远的称呼?管嘉笙在苏州做刺史的时候认识的人吗?
孟侜一问三不知,看向阿福,阿福提醒他:“是老爷在苏州的朋友,薛天路的夫人。”
“薛夫人有孕在身,快请坐。”孟侜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不冒犯不生疏。
薛夫人原名林玥,丈夫薛天路几年前就在京城和苏州之间做布匹绸缎生意,算是赚了一点小钱,吃穿不愁。因为和管嘉笙投缘,便结交为好友。
几个月前妻子怀孕,不能再跟着薛天路往返苏州,薛天路不放心把妻子留在家里,决定暂时放下生意。
一个多月前,两人自苏州回京,这几年生意红火难免引得同乡人妒忌,族长第一天就暗示薛天路应该把家产变公,家族的兴旺才是真正的兴旺。
薛天路本就不喜族中人坐吃山空的懒惰性子,族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谁知当天晚上族中人请他喝酒,回来的时候醉酒掉河溺亡。
林氏撑不起家业,族中人三番两次要赶她出去,甚至雇了个流氓天天搁家门口骚扰。林氏关起门来,眼不见为净,族长见她这么沉得住气,一不做二不休,伙同其他族人诬陷她与那流氓厮混,要把她浸猪笼,幸好遇上了孟侜。
林氏声泪俱下,跪着祈求孟侜看在丈夫的面上替她做主。
孟侜扶起她:“我现在作为京兆尹,本就是分内之事。”
林氏擦干泪,忽然想起一事:“老爷回京时,管大人托他带一封信给管老夫人。对不住管大人,老爷去得突然,我也不敢出门,这封信还在家里。”
孟侜想起管嘉笙确实说过他托朋友带信回京,没有任何下落,原来是这么耽搁了。
当初破庙匆匆一别,或许管嘉笙还有什么线索没说。孟侜道:“不介意本官派人到家中去取吧?”
“大人尽管去。”
这时,阿福派人去请的郎中到了,正是礼文乐。
礼文乐给林氏把脉,孟侜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病人不能受风,把门关上。”礼文乐道。
孟侜主动关上了门,主动伸出了手腕,在林氏惊讶的视线中,孟侜难以启齿道:“希望嫂子能为我保密。”
林氏先入为主理解成管大人想要治好隐疾,不好明目张胆请大夫,于是这样避人耳目。她丈夫常说,管嘉笙于诋毁之中保持正心,是真正的君子。林氏个把月来也尝过被闲言碎语攻击的痛苦,自然万分理解管嘉笙。
孟侜见她想歪了,乐见其成。礼文乐开了两种药,只要把林氏的药煎好之后倒出一半,再加入一味药煎煮,剩下就是孟侜的。
非常隐秘,说都是林氏也都成,两人混着喝没毛病。
孟侜请林氏再小住几天,等他料理了那一堆贪得无厌的族人,再回家不迟。
反正安胎药也不用长时间喝,等孟侜把赶路伤的元气补回来,就差不多了。
阿福亲自煎药,林氏只知道每次她喝药的时候,管大人也常常出现,不知道其实他们喝的一样。
暗卫禀报孟侜最近和救回来的妇人交往过密。
孤男寡女,就算其中一人肚子还有孩子,就算孟侜不是那种人,也令人醋意大发。
朕最近忙,没时间跟孟侜算总账,那他没事不能主动进宫陪朕吃饭吗?
楚淮引听说孟侜又去找林氏,当即甩下奏折,匆匆出宫。一天不逮一次小猫,他就忘了自己身上背着多少债。
林氏外间。孟侜端起一碗乌黑发苦的药汤,准备一口气闷下去。
他吹了吹碗沿的浮沫,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光亮里站着明黄色的人影,看不清脸也知道是谁。
孟侜端着药碗的手一僵,险些掉在地上。
阿福又忘了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