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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中,一位面容清秀的文士坐着。他面前就一碗清茶,一碟花生,还有一旁的几块糕点。
他穿着青衫,身形瘦削,但是背挺得很直看着有一股锐气。若谁见了肯定会说一句,气质出众。
不过此时他沉默地喝着茶,似乎在等什么人。茶馆嘈杂,很多声音都参杂其中。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最近百姓们议论最多的是什么。
他听了一会,慢慢放下茶碗,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两位年轻文士模样的人走来,对这青衣文士一拱手,低声道:“指挥使大人,都布置妥当,万无一失。”
青衣文士眸光一闪,精光四射。不再是方才那悠悠喝茶水的无害模样。
若是有熟悉的人看见,定会认出。
他不是别人,便是新君面前最受信任的拱卫司的指挥使——常何在。
常何在在手下的眼神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淡淡道:“既然都办好了,这网也该开始收起来了。”
另一位文士皱眉道:“可是指挥使大人,如今齐王府安静得过分。就连平日经常出入齐王府的几位清客幕僚都很少出入。属下觉得……有点奇怪。”
常何在慢慢道:“暴风雨来之前都有一段平静的时候。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吩咐下去,盯牢了齐王府,盯牢了那些人!”
“是!”两位文士低声道。
……
此时车水马龙的齐王府门前门可罗雀。而里面更是暮气沉沉,安静得有点吓人。
偌大西苑中,此时人迹罕至。
齐王妃闵氏睡醒了后就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她擦了把虚汗,唤道:“彩屏!”
过了好久,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匆匆进来。
“王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齐王妃闵氏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莺歌和鸣春呢?”
彩屏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好像……好像回家了。”
齐王妃闵氏怒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彩屏战战兢兢:“这几天不是王妃娘娘生病吗?所以就没说。”
“那还有沈嬷嬷呢?杏儿呢?她们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怎么敢不在跟前伺候?”齐王妃闵氏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彩屏赶紧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齐王妃闵氏喝了一口顿时吐了出来。她骂道:“贱婢!竟然敢给我这样的茶,不想活了?前些日子的老龙团呢?凤髓茶呢?都到哪儿去了?”
彩屏再也忍不住,哭丧着脸道:“王妃娘娘,没有了。王爷下令,西苑的用度都裁到了最低。”
“哗啦”一声,齐王妃闵氏愣愣看着彩屏,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彩屏道:“还有娘娘从娘家带的人都被王爷给遣回去了。”
齐王妃闵氏呆呆的。
半晌,她尖叫一声:“他竟然敢!”
她带来的丫鬟奴仆他有什么权力替她遣回去?还有她的吃穿用度,他竟然敢这么短她的。齐王妃闵氏越想越生气。
可是转念一想却是心中惴惴不安。
她一把抓住彩屏:“还有什么?你快告诉我。王爷还要对我做什么?”
彩屏被齐王妃闵氏抓得很疼,她长长的指甲都几乎嵌入她手臂嫩肉中了。彩屏却不敢挣脱。她是知道眼前这王妃的厉害。
在齐王府中可是有不少下人被她下令打死
彩屏怯怯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王爷在外面听到一些流言,回府后发了火要罚王妃。”
齐王妃闵氏听得一呆。她这几天头昏昏沉沉的,没想到萧应瑄竟然趁她病要她命。她暗自咬牙,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很怕萧应瑄。失去父亲支持的她,在萧应瑄面前就是蝼蚁不如。她只能盼着萧应瑄这股邪火赶消了。她才能苟全。
她问:“外面有什么流言?”
彩屏犹豫了半天,轻声道:“外面都在传王爷勾结鞑靼刺客,意图谋反。”
“啊!”齐王妃闵氏一下子惊呆了。
她刚想要说什么,忽然眼前黑了黑。她整个人软软倒在了地上。
耳边彩屏尖叫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妃闵氏缓缓睁眼。又是熟悉的眩晕,还夹杂着胸臆间的憋闷和呕吐感。她摸了摸手,都是冷汗。
她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晕了。
“醒了?”黑暗的屋子中传来淡淡的声音。
齐王妃闵氏闻言不由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
她声音沙哑:“谁?!”
烛火亮起,一张英俊妖冶的脸出现在床边不远处。齐王妃闵氏乍见光芒不得不遮挡了下。
她声音颤抖:“原来是殿下……殿下怎么来了?”
萧应瑄笑了笑,走到了床边的熏笼旁随意闲坐着。他打开熏笼看了看,熏笼中有明灭的银炭,上面隔着一层有几丸香丸香饼。”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丢了两枚香丸进去。
不一会,整个屋子中弥漫着更浓的香气。齐王妃本就心烦欲呕,此时闻到这香气越发觉得脑中大乱。
她皱眉:“殿下,臣妾病了,不要过了病气给殿下。”
萧应瑄笑了笑:“孤当然知道你病了。”
齐王妃闵氏听了顿时一愣。
萧应瑄把熏笼的盖子盖好,这才慢条斯理拍了拍手。他微笑:“这几日王妃觉得如何了?”
齐王妃闵氏按捺下心中的怪异,勉强笑道:“臣妾没事,只是小病……”
她还没说完,萧应瑄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着浓浓讥讽的意味。齐王妃闵氏猛地一惊,身上涔涔冷汗就冒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你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一回府就开始生病?为什么她这几日身边贴身的丫鬟嬷嬷都不见了?
萧应瑄似笑非笑,英俊的脸上带着阴影。
“你不是很笨嘛。孤一点就透。你也知道了外面怎么传的。”他慢慢道,“谣言杀人,逼着孤要动。反,是死,不反也是死。”
他眼底的讥讽那么浓。
“所以,孤要怎么办呢?”他轻笑问。
他的笑容在齐王妃闵氏的眼中犹如魔鬼一样。她恍然大悟指着那熏笼:“你你……你给我用的是什么香?!”
她此时才发觉原来为什么这几日昏睡沉沉的!原来是他!
他要杀她!
齐王妃闵氏扑过去,可是她哪是萧应瑄的对手?她一骨碌掉在床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萧应瑄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地上爬着的齐王妃。他看着她爬向熏笼——在那边有数枚香丸,有毒的。
“你……你不得好死!”齐王妃闵氏想去打翻熏笼,但是沉重的熏笼怎么是她可以推落的?
她面色青白得像是女鬼,怒视萧应瑄:“是你!是你和安如锦那贱人联手了是不是?”
萧应瑄微微一笑,轻佻抬起她的下颌,慢慢道:“联不联手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说起来她比你聪明多了。孤真是可惜,这么好的女人竟然不向着孤。不然的话何愁大事不成?”
“孤的王妃,你本来就该死的,就让你的死让孤好好解个围。”
“你……”齐王妃闵氏心中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乌黑腥臭。
萧应瑄哈哈一笑,拂袖离去。
……
京城中谣言纷纷,宫中却是十分安静。几重宫门之后,任何消息的传递看起来似乎都那么慢。
安如锦入住永延宫,一应规制按皇妃制。本朝有贵妃,却没有皇贵妃。是以只要安如锦怀上龙嗣就可以升上贵妃。而当今皇后还未有子嗣,那说不定还可以问鼎后位。
是以安如锦自从入了永延宫后,一下子成了后宫的焦点。所有来恭贺的皇亲国戚,达官内眷等简直犹如过江之鲫。
永延宫的热闹从早到晚,不绝于耳。
安如锦秉持靳诚公公的法子,努力结交贵人。她擅长制香,是以这两年的香丸存货一下子送了个精光。
静室中。安如锦含笑斟茶。她今日穿着烟霞色凤服,头梳朝凤髻。如墨的青丝上点点珍珠簪,清新又淡雅。
她意态娴静,见之忘俗。
在她对面坐着一位中年贵妇。贵妇年过四旬,皮肤白皙,保养得宜。一身雍容华贵,环佩叮当。
她便是静亲王妃。
她看着手中的瓷瓶,笑道:“这什么新鲜玩意。这么香?”
一旁候着的青萍含笑道:“这是娘娘最近制出来的花香油。抹一点可以香好几日。最合适女子用。”
静亲王妃打开一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大喜:“果然是好东西。这一小瓶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吧。”
安如锦笑道:“也不用费什么功夫。只要知道法子就行了。”
静亲王妃爱不释手:“我最喜欢茉莉花了,可惜平日戴一天都枯萎了,花香也不浓。这正好,就算不抹在身上平日拿起来闻闻也是极好的。”
安如锦笑了:“静亲王妃不必如此,若是真的喜欢吩咐青萍多做几瓶给王妃。”
静亲王妃含笑看向一旁的青萍。她笑道:“你便是当日那青家的闺女?”
青萍脸一红,规规矩矩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正是。从前少不更事,还望王妃娘娘赶紧忘了这事。”
静亲王妃呵呵一笑,看向安如锦,眼中有赞许:“做皇妃的就是要有娘娘这样的度量。青家给寿王府做了筏子,差点就翻了船。还是娘娘仁厚,不然青家也做不到眼前这样的生意。”
安如锦抿嘴一笑,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她现在制香的很多事都交给青萍。至于青家,便由青萍前去谈了几项生意。她出香方,青家出人力。就这样青家的制香坊生意好了不少。
特别是一些失传了的香方和做法,青家一经安如锦改造后的香方卖得特别好。
如此青家按生意的好歹,每月通过青萍送她分红。
她这些事做得隐秘,可没想到静亲王妃竟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她是猜的还是青家泄露了秘密。
静亲王妃是个人精,见安如锦的样子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她笑道:“娘娘不用多虑。宫中开销大,光靠着皇上的恩赐可不够。宫外的王公大臣们都有自己一份生意在。比如我们静王府就包了银炭生意。”
静亲王妃这么说是自曝家底安她的心。安如锦放下心来。
安如锦笑了笑:“一点小玩意而已,成不了气候。因为本宫家底少,老父又不日要到京城了,想给老父和子侄留点银两。”
静亲王妃闻言便多看了安如锦几眼。她心中摇头叹息,安如锦何止是家底少?她就没有什么亲人。一个老迈昏昏的父亲能吃喝多少?又能帮衬她多少?还有那些远房的子侄都没有几个。
难怪她要认云太妃为养母。
静亲王妃忽然笑道:“有一个人倒是可以替娘娘打理生意。”
安如锦微微一怔:“谁?”
静亲王妃道:“江家的江梅书公子。江家是百年皇商,底蕴深厚。而江公子做生意手段极好。有空可以让他给娘娘说道说道。”
江梅书?她似乎有点耳熟。
静亲王妃提醒道:“就是从前太后要选的公主驸马人选之一。”
安如锦恍然大悟。她见过江梅书,一表人才,风趣幽默。只可惜自己是宫妃,不能平白召见外男。更何况她和江家一点都不熟。
静亲王妃道:“江家这些年本是要败了,还好出了个好儿子。如今江家的生意都是江梅书在打理。他在江家说一不二。”
安如锦全部听明白了。静亲王妃这是在帮她挑宫外的人手。
她心中感叹。姜不愧是老的辣。靳诚知道她底蕴不足,特地让她结交如静亲王妃这样的皇族。皇亲国戚底蕴深厚,随便认识什么能人都如小菜一碟。
有静亲王妃作介绍人,她便可以和江家来往搭线。很多事也可以通过江家的关系网打听。
她心中感激,对青萍道:“再把本宫做的莲花香油,玫瑰花香油,各色花香都拿一瓶包好给王妃。”
青萍应了一声退下。静亲王妃呵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娘娘破费了。我以后便可以多多进宫,和娘娘蹭点想香膏香丸香油回去了。”
安如锦笑了:“只怕王妃不来呢。”
谈话继续愉快下去。安如锦还邀了静亲王妃用了晚膳才走。
夜幕降临,云珠宫中寂静。安如锦累了一天洗了个澡便披了外衣在窗下看书。最近几日萧应禛每天处理完政事就去了瑶月宫。
瑶月宫的纳兰韵身子越来越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冬天。
过了一会,元晋进来,低声道:“娘娘,人来了。”
安如锦看了看时辰,点了点头,穿上外衣就慢慢走到偏殿中。
彼时风凉,冬日就要来了。天早早暗了,外面漆黑一片,只能看见不远处宫殿楼阁檐下点点灯火。
她走了几步,正好看见一道清冷的身影站在殿前宫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