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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当即宣布打擂结束,战俘们在日本兵的押送下又回到了各自的监舍。一路上,廖百夏和川军老兵一左一右架着区良驹,进门后便将他慢慢地扶到了床沿坐下。
区良驹闭目调息,廖百夏见他并无大碍,便不再打扰,回到了自己床上。这时,“鸭掌”凑了过来,低眉顺眼地递给区良驹几块糖,关切地问道:“区团长武艺高强,为什么要让着鬼子?”
区良驹并没有接“鸭掌”递过来的糖块,他睁开眼睛,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懂得武功?怎么知道我让着他?”
“鸭掌”眼神有些慌乱,收回糖块,连连摇手道:“我一个手艺人,哪懂武功,都是瞎猜的,瞎猜的……”
区良驹冷哼一声,盘坐到了床上,开始运功吐纳。他的一名随从走过来,朝“鸭掌”一伸手,做了个“送客”姿式,说道:“老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看你小子就别扭,以后少在我们团长面前晃悠!”
“鸭掌”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他讪讪地退回了自己的床沿坐下,低着头,不停地搓着手,一脸的不安。
监舍的门又被打开,野泽雄二带着山田和两名日本兵走了进来,战俘们按照特俘营的“规矩”,纷纷从床上爬起,站立成两排,只有区良驹稍稍抬了抬眼皮,继续在床上盘坐,对来人不理不踩。
野泽雄二径直走到区良驹面前,弯下腰,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对他说道:“区先生想必是受了些内伤,我很关心,特意给你送了几副药!”说着,从一名日本兵手中取过几副中药搁在了区良驹的床头。
区良驹淡定地说道:“谢中佐关心,我有伤在身,就不施礼了。”
野泽雄二直起身子,环顾了四周,冲着廖百夏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从战俘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今天来,不是检查,而是叙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区先生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释放!其他的人,不一定要在擂台上取胜,只要表现好,也都有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野泽雄二自我感动地说着些废话,又在玩什么花招。
“还有一些始终对皇军忠心耿耿的人,也将会得到自由!” 野泽雄二继续说道,他看了看战俘们,缓步走到张金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先生,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在山下,我们曾经多次交流,到了这里,却十分地生疏了。”
张金合面对野泽雄二公然示好,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尴尬地笑着说道:“为皇军效劳是应该的,中佐阁下日理万机,我这样一个囚犯,哪能奢望中佐探视。”
野泽雄二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张先生乃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埋没此处,岂不可惜?我那里正缺人手,不如即刻到我身边来辅佐如何?”
众人皆有些惊诧,继而便有些愤概——鬼子这是当面“求贤”啊,张金合这小子看样子又要当汉奸了!
只有廖百夏心中一惊,觉得事情多少有些蹊跷。
张金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在下……那个之前的那些虚名,都是故弄玄虚得来的,难担重任,难担重任……”
“这么说,张先生之前在交城那般效忠皇军,都是在欺骗演戏喽?” 野泽雄二的语气变得阴沉,“天色不早,我有一些事要向张先生请教,就请张先生随我走一趟吧!”
野泽雄二说完,看也不看张金合,转身就往门外走。
山田冷冷地对张金合说道:“请吧!”
张金合有些踌躇不前,他看了看两边神色各异的战俘,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娘的,鬼子是硬要把我往汉奸的角色上逼啊!罢了,清者自清,反正被人当汉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转念又一想:“老子哪里清白了?当一天汉奸,就得丢一辈子人,活该!”
正思量着,山田不耐烦地上前推了张金合一把,嘴里嘟囔道:“磨蹭什么!”张金合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廖百夏,欲言又止,随即整了整上衣,昂着挺胸走了出去。
廖百夏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直觉告诉他,张金合这一去凶多吉少!
一名战俘指着张金合的背影,恨恨地说道:“瞧,狗改不了吃屎!果然是汉奸!老子真应该在晚上用被子捂死他!”
川军老兵则有些疑惑:“莫非这小子就是那个内奸?我看着不太像啊。”
廖百夏回过神来,摆摆手说道:“大家不要乱猜了,张先生早就幡然悔悟,我看,决不是那样的人!”
那战俘有些不服气,说道:“廖先生从哪里看出来这小子悔改了?”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区良驹瓮声瓮气地说道:“鬼子会当面和内奸说那些话?”
那战俘哑口无言,随即便小声嘀咕道:“有些人其实就是个屁,都快被放出去了!”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那战俘鼻子就骂:“你再放个屁试试?”
“住口!”廖百夏少见地严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窝里斗!”
众人听了也是心中一惊,想想最近鬼子的种种反常行为,确实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再挑事内讧,那就是十足的白痴!
川军老兵高声说道:“散了,散了啊,都回去睡觉,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野泽雄二将张金合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示意日本兵退出房间,只留山田一人。他微笑着看张金合,别有深意地说道:“听说你们那个宿舍,都在查找奸细,张先生作为神探,想必已有斩获。”
张金合点头哈腰地回答道:“中佐过奖!谁是不是奸细,与我无关,我并不知道什么,也不感兴趣。中佐为什么要这么说?”
“哦?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了什么?”野泽雄二的笑容很灿烂,但在张金合看来,却有些不寒而栗,“我对张先生的本事早有耳闻,我们之间,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尴尬。”
张金合不敢确定野泽雄二是不是在使诈,于是心里快速盘算着该打什么太极。
他打了个哈哈,拱手道:“我那点雕虫小技,在中佐面前不值一提,我虽然不知道谁是奸细,但却知道中佐早已洞若观火,我等一举一动,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野泽雄二显然不吃张金合的马屁,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张先生自谦,我也就不勉强,今天,我请你来,是想与你合作。”
张金合心中暗骂:“他娘的,又要让老子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平静地问道:“不敢,中佐请说。”
野泽雄二假意沉吟,接着说道:“你们那里的廖先生,最近行为有些反常,我希望张先生能替我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及时向皇军报告!”
张金合的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愤怒——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当内奸吗?把老子推到前台遭雷劈,好让那真正的内奸继续作恶,这也太小瞧老子了!老子要是应了,岂不是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逼?
野泽雄二见张金合沉思,继续说道:“你们宿舍的区先生,很快就会出狱,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几天,我便给你自由!你若想在山西境内谋个官差,我也可以安排!”
“中佐阁下,你给我指的,可是一条不归路啊,怎么可能有自由?”张金合一反常态,凛然正色道,“我自从被你们投入了监狱,便已立过誓言,此后再也不出卖中国人,所以恕难从命!”
野泽雄二不动声色,说道:“张先生不必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不必考虑了!”张金合斩钉截铁地说道,“中佐既然知晓我的虚名,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傻瓜,你们不可能放了区团长,也不会放了我!我已听天由命,不会出卖同胞,也坏不了你们的事,最大的奢望,不过是再苟且偷生几日!”
随即,张金合微微一顿,傲然说道:“中佐阁下连这区区几天的安稳,都不愿给我吗?”
野泽雄二神色突变,一下子拉下脸来,他从张金合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已知到自己的阴谋被看透,不禁拍案而起:“张先生的‘神探’名头,果然名符其实!这般才华如若不能为皇军所用,必被我所毁!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服从,一条是死亡!”
张金合突然仰天大笑,笑中带泪,万千情绪喷薄而发:“我张金合曾经一心一意当你们的狗,可是换来的却是夫人惨遭奸淫、死于非命!然后真的像狗一样,被你们扔进了监狱!我若还有一丝清醒,怎么可能再相信你们,我若还有一点良知,怎么可能再顺从你们?!”
山田在一旁哈哈大笑,忍不住插话道:“你的那个太太,据说倾国倾城、人尽可夫!为帝国将士服务又有何妨,何苦想不开?”
“八嘎!”野泽雄二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张金合,痛斥山田,“张先生正在倾诉,你不要插嘴!”
山田吓得一个立正,闭口不言。
野泽雄二看着张金合,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诚恳”地说道:“张先生及尊夫人先前遭遇的种种不公,鄙人深表遗憾。两国相争,战火无情,难免有误伤误解,张先生如此才华,不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无视帝国亲善之本意。”
张金合已将野泽雄二之前的恼羞成怒看在了眼里,心知再无活的可能,此时的野泽雄二不过是惺惺作态,于是不顾一切地斥责道:“两国交战,大可由男儿在战场拼死对决,与妇孺何干!你们日本鬼子来到中国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作所为,哪里有一点点亲善的影子!自此之后,中日再无友谊可言,你们何苦自欺欺人?”
野泽雄二双眼一眯,猛地伸出右手,捏住了张金合的下巴,冷声说道:“张先生慷慨陈词,倒也凛然,只可惜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一切尽在我掌握!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想要玩什么花招!拿什么本事来和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