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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脸色严肃,点了点头,不无担心地说道:“顺子兄弟,这件事非同小可,也极其危险,你可要小心行事啊!”
顺子凛然说道:“自从俺娘送我参军,扛枪打起了鬼子,俺就没怕过死!除内奸,不亚于杀鬼子,俺能当个先锋,是俺的荣幸!大哥,兄弟们,不要为俺担心,不就是个死吗?大不了俺先走一步!”
众人闻言,皆有些动容,晏轲上前握住顺子的手,说道:“好兄弟!”长发战俘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显然,有些情谊已无须用言语表达。
顺子对晏轲说道:“俺要怎么告诉廖先生?”
“你见到廖先生,把这个给他!” 晏轲用力从上衣内侧扯下一小块黄麻布,咬破手指,在上面迅速点了几点,画了一个血手印,继续说道:“他自然会明白,记住,要交给他本人,其他人都不行!”
顺子接过那一丁点大的小块布,郑重地藏在自己身上,对晏轲说道:“兄弟请放心,鬼子没那么神,俺不是吹,这事可以包在俺身上!”
晏轲等人被这顺子的自信感染,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哥”似乎精神很好,他微笑着对晏轲说:“燕子兄弟,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就是一个集体,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请尽管放心。”
晏轲对这“大哥”愈发钦佩起来——短短几句话,都不用焚香结拜的,自然而然地将众人结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且谁都不可能拒绝!
第二天,雪已停了下来,一大早,顺子就不知去向,有人看到他和一名巡逻的日本兵指手划脚地在交谈,日本兵还冲他伸了伸大拇指,随即将他带走。
但是直到中午,大家也不见顺子踪影,众人心中顿时忐忑不安,晏轲的心也悬到了脖子上。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听到枪声,而巡逻的日本兵也都像平常一样,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回到十六号监舍,晏轲走到了心事重重的“大哥”身边,众人也像是约好了一样,自觉地聚拢到一起,有的半蹲着,有的站着,等待“大哥”或者晏轲发话。
“大哥”的脸色苍白,神态十分疲惫,但目光炯炯,无比坚定。
他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兄弟们,顺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许凶多吉少,而鬼子可能会很快来兴师问罪,大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长发战俘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啊!老子本来就没打算活着,正好,也不用和别人联系了,咱们先和鬼子拼了!”
众战俘也摩拳擦掌、纷纷应和,晏轲虽被这些兄弟的情绪感染,但心中也清楚,这种情绪发泄是这里战俘们的“通病”,真要实施,除了送死,卵用都没有。
“大哥”的脸更加严肃,厉声说道:“还记得燕子兄弟说过的话吗?想死,还不容易?这不便宜了鬼子吗?咱们中国军人,要始终牢记革命事业,志存高远、忍辱负重、执着前行!咱们不怕牺牲,但绝不白白送死!”
长发战俘挨了这一顿训斥,反倒觉得十分受用,他抱拳说道:“大哥所言极是,我确实鲁莽了,一切都听大哥和燕子兄弟的!”
晏轲在一旁说道:“大哥,顺子兄弟只是没有回来,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即使顺子兄弟被鬼子抓了,大不了就是替我送个信,没什么大不了。鬼子要想整我,我早就早许多回了,所以我们切不可杞人忧天、自乱阵脚。”
“大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提醒大家做最坏的打算,也是希望大家未雨绸缪,咱们务必以不变应万变。切记: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听燕子的,不可莽撞冲动!”
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众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特俘营里,类似的哨声随时都会吹起,但此时却着实有些让人心惊。
几名日本兵走进监舍,为首一人眉头紧皱、惜字如今,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集合、打擂!”
听到又要打擂,晏轲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长发战俘,而长发战俘也看了看他,并朝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什么默契。
寒风刺骨,晏轲缩着脖子,勾着腰,随着众人来到擂台下,没有看到有人被捆绑起来示众,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看到了远处的廖百夏、区良驹等人,只是依然难以接近,根本无法通过眼神、暗语等传递消息,而且,那个“顺子”到底在哪里?似乎成了一个待解的谜。
突然,晏轲发现张金合正若无其事地混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不由心念一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张金合这个神探,始终与“鸭掌”保持着距离,莫非也在怀疑此人是内奸?不过,这小子始终没有透露出怀疑对象,看来,也没找到确凿的证据。
今天的打擂是两名月冠军之间的争夺,由于实力相当,很长时间之后才分出胜负,胜利的一方不得不全力以赴,败北的一方则当场昏迷,不知死活,照例被抬下擂台,扔到了一边。
山田一脸的兴奋之色,他走到擂台中央,大声说道:“刚才这场精彩的对决,令人心潮澎湃,久闻中国人‘外战外行,内斗内行’,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听得山田的话,个个愤怒异常,但又觉得无力反驳——九一八事变后,国内民间抗日运动跌宕起伏,但国共之间、国民党各派系之间频繁爆发内战、自毁长城,无怪乎这些倭寇瞧我们不起!
山田看到擂台下众战俘那些愤怒、惭愧、沮丧等各种情绪交织的面孔,不禁得意洋洋,他继续大声说道:“为使诸位保持高昂的斗志,皇军临时决定,增加一场表演赛,胜利者,将一如既往地得到嘉奖!”
晏轲有种强烈的预感,野泽雄二没安好心,果然,山田先后指了指晏轲和长发战俘,说道:“你们,上来!”
长发战俘走到晏轲身边,笑着说:“兄弟,是祸躲不过,我可是早有准备!这一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啊!”说完,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顿时会意。
晏轲走到擂台上,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沈一秋不在,心中居然有些失落。
山田正色对晏轲说道:“上一次,我看得很清楚,你没有使出全力,今天再给你一个机会,不要辜负皇军期望!”
晏轲不由地看了一眼擂台后边坐着的野泽雄二,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了下来——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决定看看野泽雄二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擂台上有些湿滑,长发战俘拱手朝晏轲说了句:“小子,看好了!”然后一个高抬腿朝晏轲面门踢过来。晏轲似乎有所顾忌,踉踉呛呛地连续躲避,并不还手。
那长发战俘有些急躁,又大喝了一声,不惜体力朝晏轲要害部位连续出拳,却拳拳落空,晏轲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焦急讯息:“你他娘的倒是还手啊!”
晏轲下定决心,假装脚下一滑,侧卧倒地,随即瞅准机会飞出一脚踢中长发战俘肋下,那长发战俘立即脸色大变,痛苦地捂住受伤部位,慢慢地倒了下去。
晏轲知道这一脚不会致命,但短时间内长发战俘肯定是无法动弹了,但还是狠狠心,上前一步,一只脚踏上了长发战俘的脑袋,厉声说道:“服不服?!”。
台下一阵惊呼,夹杂着一阵叫骂:“这狗汉奸,下手可真毒啊!”而廖百夏、区良驹则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相互对视了一眼。
山田走上前,推开晏轲,低头查看了一下长发战俘的伤势,然后朝晏轲伸出了大拇指:“哟希!你可以下去了!”
晏轲看了一眼躺在地下呻吟的长发战俘,心中正有些担忧,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慢着!”
晏轲吃惊地一抬头,看到野泽雄二离开座位,大踏步地朝擂台中央走来。
野泽雄二走到晏轲身边,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目光让晏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迎着,假装不解其意。
野泽雄二又缓缓地将目光转向长发战俘,旋即用皮靴重重地踢了他一脚,长发战俘“啊”地发出一声喊,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万分,他试图用左臂支撑着身子站起,但很快又无力地躺倒了下去。
野泽雄二看着晏轲,用冰冷的声音说道:“继续打!”
这句冷酷的话不仅让晏轲吃惊,也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但在鬼子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均是敢怒不敢言。
“中佐阁下!”晏轲朝野泽雄二拱手陪笑:“感谢皇军给我复仇的机会,我今天揍了他,算是扯平了!皇军仁慈,将此人挑选上山,自然不是为了让我打死他,还请网开一面。”
那长发战俘怒目圆睁,突然朝晏轲破口大骂道:“臭小子!咱们是堂堂的三晋子弟兵,什么时候怕死过?用得着你向鬼子求情?!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野泽雄二淡淡地说道:“对皇军不敬,就是该死!”
晏轲急了,连忙说道:“中佐息怒!这位兄弟只不过有冲撞之言,并无冲撞之实,罪不至死啊!”
野泽雄二盯着晏轲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一丝讥讽,说道:“燕子先生是不是心中在暗骂我?”
晏轲脸色一变,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严肃地说道:“岂敢岂敢,我虽然有时喜欢吹吹牛逼,说一些要跑路的浑话,但对中佐的钦佩之情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如有不实,愿遭五雷轰顶!”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那擂台后面悬挂的一面巨幅膏药旗不知何故就掉了下来,这让野泽雄二不禁恼羞成怒,脸色气得铁青。但此刻他不得不故作镇静,挥挥手让人赶紧把膏药旗再挂回原位。
晏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暗祷告:“苍天在上,我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话都是为了救人,可当不了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