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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当晏轲听廖百夏说那个假哑巴日本人名叫中田佑男,他的表哥就是木村俊树时,呆立了很久,他联想起沈一秋的提醒,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在廖百夏的陪同下,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中田佑男,追问了一些细节以及中田佑男卧底集中营的真实目的,直至确信中田佑男所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
晏轲几乎不敢相信,中田佑男那瘦弱甚至还略带着猥琐的身形中,居然蕴藏了一颗强大而高尚的心灵,闪耀出人间大义的光辉。这道光辉,竟然让晏轲感觉自己有些相形见拙。
晏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的内心颇有些感动,走上前对中田佑男说道:“兄弟,我错怪你了!请你原谅!”
中田佑男听到晏轲的话却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摆手,连声说道:“不,不,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灾难,我曾经美化过这场战争,也要向中国人谢罪!”
晏轲盯着中田佑男,叹道:“你与木村俊树那个狗……那个混蛋长得确实太像了!他是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刽子手,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晏轲没有再细说下去,但中田佑男已然瞪大了眼睛——他对晏轲如此评价他的表哥,颇有些不甘,只是,这一路走来的见闻,已经证实了那些罪恶的“传闻”是确凿的事实,侵华日军对中国军民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而他的表哥作为侵华日军中的精英骨干,不可能独善其身!
廖百夏见此情形,趁热打铁地说道:“中日两国隔海相望、一衣带水,原本可以共享安宁,如今却势同水火,这一切,都是日本帝国主义造成的!现在,两国人民都如此热爱和平,为什么不能携起手来,粉碎战争狂魔的阴谋?他们希望我们相互仇视,我们就一定要抛弃民族偏见,共同为和平、正义而斗争!”
晏轲再次仔细观察着中田佑男,眼前的这个日本人,虽然酷似木村俊树,但他的眼睛是清彻的,与木村俊树有着显著区别。于是,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慢慢地不再有敌意。
中田佑男紧握双拳,身子微微颤抖,泪水突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曾经担心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暴露后,会被愤怒的中国人撕成碎片,但坦承之后,眼前的两名中国军人,却丝毫没有将他当敌人看,而且从他们的眼中,中田佑男还看到了一股超越国界的正义、友谊和希望之光!
他恳切地对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我要尽快出去!用我擅长的笔墨去战斗,去唤醒我国那些无知的民众!让洋子死得有价值!”
廖百夏朝中田佑男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你要耐心等待!”同时,他提醒中田佑男,内奸未除,千万不要暴露身份,还得继续做自己的“哑巴”。
现在,中田佑男是内奸的嫌疑基本解除,那么谁还最有可能是内奸?他又是如何与鬼子联络的?监舍里的人,除了廖百夏和晏轲自己,只有区良驹有机会接触鬼子,但廖百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区良驹是内奸,所以这个猜测也被否定。
回到监舍,晏轲找到张金合,悄悄问他:“神探,最近可有什么发现?”张金合慵懒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道:“最近风平浪静,连日本人例行检查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再说了,不弄出点动静,内奸怎么可能露出马脚?”
晏轲闭眼摇头,作不解状,道:“你说,这内奸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和鬼子传递消息的?”
张金合睁大眼睛,脸上现出一丝鄙夷,说道:“这不是你们的强项么?你怎么还来问我?”
晏轲不由有些尴尬,因为杨啸确实在培训班上教过他们如何不动声色地向战友传递暗号,而且要求务必灵活运用,不得生搬硬套。他还告诉晏轲,那些看似自创的暗号,训练有素的战友自然会了解,不用担心他们不明白。
晏轲记得自己在训练课上连发了十几个自以为高明的暗号,“陪练”的山兔一脸懵逼,骂道:“你他娘的挠痒痒啊,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但是军统高材生——野狼却准确地理解了他的一部分讯息。
杨啸在那堂课上告诉他:暗号不能发得过多,否则就是活生生的暴露,如果运用得当,会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可惜晏轲当时的兴趣点在格斗和下毒,对如何传递暗号兴味索然,没有进行过钻研。
看来,内奸很可能是在鬼子检查监舍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了什么讯息,这个确实隐蔽性极强,如果不是训练有素或者经验丰富,的确很难察觉。
晏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金合说道:“惭愧,兄弟我学艺不精,哪里比得上您这威风八面的警察局长,今后还得靠你指点迷津。”
张金合有些恼怒:“说了多少遍了,别叫老子什么局长,老子当年只是想混口饭吃,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时,两名日本兵推门进来,气势汹汹地对战俘们说道:“全体集合,前往擂台!”
晏轲和张金合知道擂台角斗的时间又到了,于是无奈地站起身,随着人群走向擂台。
特俘营里,被充当“活体血库”的战俘除了要面对不定期大剂量抽血,还得面对野泽雄二变态的擂台角斗安排。
当失败的一方昏迷倒地的一瞬间,围观的日本兵便会发出沸腾的呼喊——在他们看来,观看中国人在擂台上你死我活地自相残杀是一种相当有趣的娱乐活动。
正当战俘们人人自危,揣测今天有哪些倒霉的战友要上台角斗时,一辆军车飞快地从特俘营外开了进来,直接停到了擂台边。紧接着,几名日本兵押着七、八名衣衫褴褛的国民党士兵下了车。
廖百夏一眼看出,这是一批刚从战场上俘虏的新战俘,甚至还能看出身上的硝烟,也许是身体格外强壮,所以直接被送进了特俘营。
山田大步走向前,用看牲口的眼光扫了扫这几名新战俘,随后解开其中一名寸头战俘手上的绳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哟希!你的,跟我上台!”
那寸头战俘抬头看了看擂台,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跟在山田后面,站在擂台中央,双手抱肩,一言不发。
山田走向野泽雄二,躬身请示一些什么,野泽雄二冷冷地点了点头。
山田转身对台下的战俘们大声说道:“诸位,今天是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无比优秀的你们又新增了几名同样优秀的同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皇军特意安排了此次比武会友,以示庆贺!”
台下一名战俘恨恨地小声说道:“他娘的,这鬼子哪来这么多词?比老子有文化,都不用打草稿的!”另一人讥笑地说道:“你小子确实没文化,你看过谁放屁打草稿的?”
山田不理会台下的窃窃私语,继续说道:“今天的比武切磋,将由皇军指定对手,连胜三场者将享受一周的伙食优待,并直接进入月度决赛。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规则,我再重申一遍:打擂期间表现优异者,除了长期获得优待外,还将获得优先释放机会!最终获胜者,直接释放!”
那寸头战俘听闻似乎精神大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其余几名新来的战俘,则紧张地看着台上。
山田眼光在台下人群里扫视了一番,随即指着前排一个虬髯战俘说道:“你的,上台和他较量!”那虬髯战俘身子往后一缩,不满地说道:“怎么又是我?我都被打败好多回了!再挨打就要死了!”
山田脸上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说道:“你很狡猾,故意失败,不想进入决赛。欺骗皇军本来是死路一条,你若还想活,就不要不识好歹!”
虬髯战俘听闻大惊,略一沉思,赶紧跳上擂台,稍一拱手便抡拳向寸头战俘身上砸去,寸头战俘反应极快,一个撤步闪开,然后也不搭话,飞起右腿反击,没过几个回合,虬髯战俘便倒地不起。
台下有人惋惜地说道:“这小子这回可不是装的,是真被打倒了!”
寸头战俘不依不饶,依旧不停重拳击打倒地不起的对手,眼看虬髯战俘满脸血,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寸头战俘才停了下来。
面对这种“打出血”“下死手”的“违规”行为,这一次,山田居然毫不阻拦,野泽雄二等人也无动于衷。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愤怒地高声问道:“你们还讲不讲规矩了?!”
山田上前探了探虬髯战俘的鼻息,然后一抬手,让两名日本兵过来将奄奄一息的虬髯战俘拖走。
那寸头战俘可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也是呆立原地。
山田得意洋洋地对台下战俘们说:“当前,皇军各地收容所人满为患,司令部有令,务必加速人员之流动!为体现优胜劣汰之公平,今后,皇军将微调打擂规则,凡不尽全力者,便有可能如同此人,当即淘汰,希大家好自为之!”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警觉地捕捉到了山田这句话的含义——特俘营内的“活体血库”,在鬼子眼中已经不再稀缺和宝贵,随时都有可能被新人取代!这就意味着,鬼子今后的活体抽血等行为将会越来越无所顾忌,这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鬼子像狗一样拉出去戏耍、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