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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外,晏轲对自己的鲁莽而造成战友的伤亡后悔莫及,他看着杨啸,默默等待他的发落。但晏轲也十分清楚,杨啸在猴子他们牺牲后还费了那么大的劲救他,根本不可能枪毙他。
杨啸没有理会晏轲,他咬着牙慢慢地将粘在伤口上的衣服揭开,顿时再次鲜血淋漓。然后他用左手从手枪中退出一颗子弹,用力拧开弹头,将里面的火药倒进右臂那条长长的伤口中,示意晏轲点燃火药。
晏轲瞠目结舌,心中一阵揪紧。他听说过这种火烧伤口的疗法,虽然可以很快消毒止血,但高温造成的阵痛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忍受。他连擦了好几根火柴,均因手抖得太厉害而熄灭,最后终于将火药点燃。
火药迅速燃烧,伴随着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杨啸紧闭双眼、紧咬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晏轲看得胆战心惊,内心对这个铁血汉子充满敬佩之情——相比杨啸的英勇无畏,自己的贪生怕死实在是令人无地自容!
杨啸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活动了一下右臂,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猴子和野狼的牺牲虽然让他的内心很悲痛,但他并没有准备惩罚晏轲,他很理解晏轲见到同胞受欺时的那种愤怒,换做是十年前的自己,也会奋不顾身地强行出头。
作为军人,随时都需要为国家、为战友、为百姓献出生命,因此猴子和野狼的牺牲,不存在值不值得或者应不应该,只不过他们牺牲得过于突然,打乱了行动计划,让他有些被动。
在杨啸的预案里,没有晏轲的牺牲。他深知此次“流石计划”必须“摸着石头过河”般“智取”,没有一个八面玲珑、富有经验的人去执行根本行不通,而晏轲身上具备的优势使之成为最佳执行人选,他现在最紧要的工作,是如何让晏轲坚定信心、坚持不懈,绝不能让他轻易放弃。
杨啸不想过早地对晏轲施加压力,但他也很有信心:随着任务的推进,这个青年很快就会全方位地成长起来,不用多长时间就会主动承担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信任晏轲,因为直觉多次告诉他:晏轲就是从前的自己!
杨啸将右手搭在晏轲的肩膀上,说道:“猴子和野狼不仅仅是因你我而死,也是为事业牺牲,他们的勇敢和忠义,应该让我们更加义无反顾,如此,才不辜负战友,不辜负领袖,不辜负国家!”
晏轲扬起头,直视着杨啸的眼睛,他现在已彻底被这个重情、大义、英勇的军统特工折服,一个坚定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完成那个“流石计划”,为战友报仇、为自己雪耻!
他红着眼,对着杨啸一个立正、敬礼,略带吵哑地说道:“请组长放心、请大哥放心!我晏轲从今以后要以大哥为榜样,上刀山下火海,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苟且偷生,给您和牺牲的兄弟们丢脸!”
杨啸察觉到了晏轲思想状态上的变化,顿感欣慰,沉着地说道:“好!不愧是我杨啸看重的兄弟!我也相信我的眼光,你一定会挑起这副重担!下一步行动,我要听听你的意见!”
晏轲看了看杨啸的右臂,迟疑半响,才说道:“您枪伤未愈,那集中营就是人间地狱,到了那里面一旦伤口被感染,后果不堪设想。此处往北就是集镇,还是先去找个郎中医治一下,调养几天为好。”
杨啸盯着晏轲看了半天,才咬牙说道:“只要止了血,这点儿伤不碍事!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等了。再说,有伤口反而对我们有利,不用伪装,到处都在打仗,你我这身板,一看就不是平常百姓,只要被当作逃兵,肯定就会被送进集中营。”
晏轲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建议道:“我记得您地图上有标注,下山往东不远还有一处哨卡。”
杨啸果断的摇摇头:“咱们闹了这么大动静,这附近鬼子肯定要重兵把守,风险太大!你还记不记得地图上我还标了一个地方?”
晏轲犹豫一下,问道:“城西的崛围山?那地方我熟悉,我们部队刚进城的时候,就驻扎在那附近。”
“对!此处差不多五十里地,只能舍近求远了,这次轻装上阵,咱们得想办法再换套衣服。”杨啸说完,不容晏轲反应,便伸手将他别在裤腰上的手枪掏出来,连带着自己的枪,一起扔进了草丛。
第二天清晨,晏轲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良好的方位感,带着杨啸辗转下了山,在中午时分,来到五十多里外、崛围山下的一处日军哨卡。
这一处哨卡与昨天那个哨卡的布局设施没什么两样,但是哨兵人数却多了将近一倍,十来个日本兵分布均匀,占据了各个高位,甚至还有一名机枪手!而且负责逐个搜身、查物的并不是伪军,也是日本兵。
杨啸见此情形,意识到鬼子已经得知了昨天有人冲卡的消息,才加强了警戒,从哨兵数量来看,堪比一个分队。他隐约看到,不时有人被押走,似乎还听到几声枪响。有几个见势不妙不想过卡的人,也被几名伪军发现,赶回了队伍中。
杨啸低声对晏轲说道:“今天的情形不对,鬼子看起来不想抓人,而是杀人!”
晏轲听出了杨啸口中的犹豫不决,他知道杨啸不是怕死,而是担心到不了集中营。他思考片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朝杨啸说道:“遇到鬼子,什么时候没有危险?大哥,你看我的!”
杨啸一楞,他没想到一天之内,晏轲就变得如此无畏。晏轲坚定的眼神,给了他莫大的信任,不假思索地跟着晏轲后面走向哨卡,站进了排队队伍中。晏轲见日本兵搜得仔细,队伍也有点长,就想着早点吸引注意,不然等到精神疲惫了,很难面对突发状况。
晏轲的担心有些多余,守卫哨卡的日伪很远就看出杨啸和晏轲与众不同,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四、五个伪军用枪指着团团围住,押进了哨卡附近的警戒室。
警戒室不远处,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看起来是刚刚被枪毙的中国平民,晏轲见了,暗中握紧拳头,恨得牙直痒痒。
负责提审的日本兵看起来是个分队长,中等身材、满脸横肉,身旁站着一个伪军,大约是用来充当翻译的。伪军对年纪轻轻、略带痞相的晏轲显然不感兴趣,挥挥手不屑一顾地让他先靠边站。
伪军见杨啸相貌堂堂,搜身时又看到他的右臂有新鲜的枪伤,便开门见山,直接厉声喝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去过太原东门?”杨啸哼了一声,眼往外看,并不理睬。晏轲假装受了惊吓,抱拳向鬼子分队长和伪军说道:“太君,我们刚从河南来,是被抓去当兵的,不想和皇军作对,就偷偷跑了回来,还请太君给条活路。”
杨啸听了晏轲这一番话,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原本想堂堂正正地当个战俘,没想到晏轲这小子楞是朝当汉奸的路子上走,但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只得任由晏轲信口开河。
伪军怒道:“小兔崽子!我问你话了吗?”他再次转过来看了看杨啸,心想这个人看起来骨头比较硬,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就问那小兔崽子算了。
伪军走到晏轲面前,“啪”地一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他妈给我老实点,说,哪个部队的?粮食藏在什么地方?”
晏轲捂着脸说:“我只是个刚入伍的二等兵,我大哥也就是个普通的下士,哪里会知道粮食在哪里?我给太君当过差,知道皇军威武仁慈,此生愿意给太君当牛做马……”
还没等晏轲说完,伪军拿起棍子就抽了过去,恶狠狠地不停说道:“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另外两名伪军也开始用枪托砸、用脚踢……晏轲咬着牙一声不吭,很快昏死过去。
杨啸看到这个场面心急如焚,但他也被两名伪军控制,就算能出手相救,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是白白送死。他安慰自己道,权当这小子的一堂残酷训练课吧!
伪军顺手抄起身后的一盆凉水,走过去朝晏轲的头上浇了下去。晏轲突然清醒过来,大声用日语喝道:“住手!我们真的是良民!”那伪军听到这一声喊,先是一楞,然后拿起棍子又要继续打,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日本兵分队长开口说话了:“停!”
日本兵分队长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晏轲面前,用日语低头对他说道:“你是什么人?为我大日本帝国的的谁服务过?”晏轲微弱地说道:“太原城内京都料理店的桓武一郎君曾经收留过我,教育我日中友好,东亚共荣!”
那小队长见晏轲日语说得流利,再听他提到日本料理,居然有些亲切。但他并不十分相信晏轲的话,于是蹲下身子继续盘问。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了天,晏轲把他从桓武一郎、白鸟英松那里听到的事毫无破绽地加料改编地说了出来,甚至勾起了分队长的思乡之情。
杨啸见晏轲与鬼子队长用日语攀起了交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伪军见状,讨好地问分队长道:“要不,把这两个人放了?”分队长突然从交情中清醒过来,勃然大怒道:“八嘎,支那军人怎么能随便放?即刻送交工程队,给他们效忠皇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