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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博士!”这个惊险的动作吓了沈念七一跳,她迅速扑上去抓住了药博士瘦弱的身子。
“咣当”一声,药碗落地,碎成片片。
沈念七惊魂未定地扶着药博士,药博士疼得嗷嗷乱叫,眼睛都泛出泪花。
浅儿也闻声冲回房间,见到老爷子一脸要哭的样子,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训斥道:“阿爷,都叫您好好躺着,为甚那般固执就是不听劝!”浅儿焦急地上前掀开被子查看药博士的腿,药博士连连抽泣,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子。
“这不怪老爷子,我也该更早扶住才好。”沈念七十分歉意地说。
浅儿反倒更加愧疚,连连道歉:“沈博士万万不要这么说,浅儿了解自家阿爷,老是做无用逞强,定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才闹了这么一出。是阿爷让沈博士受惊了。”
沈念七虽然平日里老与药博士斗嘴,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老爷子。人到了有病有难,格外惹人怜惜。于是她也弯下身,帮着浅儿一起给药博士检查腿骨,并叮嘱道:“药博士,您看看,浅儿都被您吓成什么样了,您是医者,该比别人更清楚。这伤筋动骨啊……不来个几个月,怎么可能长得好,还要慢慢……”
沈念七忽然一定,像是被人打了魂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药博士红肿的腿。
“对呀,我怎么没注意呢……就是那里不对劲呀……”
沈念七如幽魂般慢慢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喃喃自语。“沈博士,您、您怎么了,别吓浅儿啊。”浅儿被沈念七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
且见沈念七忽然满心兴奋地抓着浅儿的双肩,说道:“浅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好好照顾药博士,我改日在来看你们,现在先行一步了!”
说罢,扭头就朝外跑去。谁料刚一跃出正门,沈念七便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头戴旧式席帽的男子,一大沓子宣纸忽然散落,宛如雪花。
沈念七蓦地刹住脚,一面懊悔着,一面弯身替眼前人捡起地上的纸张。
“抱歉!”沈念七将纸凑好,递向前方,在发现自己捏过土的手又将纸张印上指纹后,又连着道了几声歉,拍拍纸张,还给眼前人。
男子轻摇头,用戴着手套的手将纸张接过,念七注意到,男子仅露出的嘴角边,有一颗有点特殊,但不大明显的红痣。
似乎察觉到念七在看他,男子又将席帽压低些许,随后低着头继续赶路了。
最近不让人看脸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长安流行吗?
沈念七发了一下呆,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要做的事,“啊”了一声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义宁坊跑去。
前后脚,王君平搬完东西回到房里。
“咦,浅儿,沈博士呢?”他问道。
浅儿小心指了下外面:“沈博士刚刚离开了。”
王君平脸色一青。
浅儿则是一笑,脸上浮起红云:“不若,王少卿留下来一同用膳?”
她垂下头,小心搓搓手指。
……
当沈念七一脚跨入坊间的时候,宵禁的钟声刚好敲完最后一声。金吾卫关上坊门,全长安城陷入了寂静。
沈念七扶着膝盖长舒一口气,然后马不停蹄地朝大理寺往生阁跑去。
返回后,她立刻找出之前被小心封好的手骨,并迅速拿出来重新检验。
当看到其中某处时,沈念七的眉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潘久见到冒出来的沈念七先是一惊,随后问道:“沈博士,您不是去药博士那里了吗?怎么那么快……”
“阿久。”念七忽然打断潘久的话,半晌,抬眸说道,“今夜,谁来都不见。”
潘久微怔。
沈念七视线落回手骨,继续说道:“还有,帮我把库里的有关骨学的书全部搬来。我要确认一些东西。”
“今夜吗?”潘久愕然,看看天色,“是有什么发现吗?”
沈念七拿着手骨的手略微一顿,答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了。”
……
长安城,夜幕降临。
苍白的月将长安城的主干道上洒上一片微亮的酒色。
金吾卫骑着马从中间巡视而过,四周除了马蹄声,一片寂静。
搭伴儿而来的金吾卫偶尔会聊上一两句,当他们的声音消失在街道尽头时,一抹早已候在角落里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远望金吾卫许久,确认他们已经离开后才冷哼一声来到布告板前。将准备好的胶涂抹在最上一层,然后拿起手上的一沓子纸,一一贴在其上。
贴完,那人后退半步,偏头细看贴的位置,仿佛一点也不焦急。
他满足一笑,转身朝着下一个方向走去。
夜风将布告板上的纸吹得簌簌响动,苍月,将纸上的红,映得格外寒凉。
……
次日一早,左府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左朗一听说倪敬来了左府,迅速整理好衣衫来正堂接应,进门前远望到倪敬略显疲倦的脸,左朗心中便多少有数了。
今日前来,除了为那位犯了人命案子的小郎君,还能为什么?
想起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左朗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神情,可一进门,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
在一番寒暄后,倪敬开门见山地提到了命案的事。
左朗了然,放下茶杯,说道:“倪公对朗有提携之恩,这件事倪公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便直接告之朗吧。”
对于左朗的开门见山,倪敬并不抵触,遂放下茶杯,深思片刻,说道:“倪某希望御史台将这件事抹去,最好可以让奴隶的家人永远不要出现在长安,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这家人刚刚丧女,又要赶到外面去,会不会活不下去?”左朗说道。
倪敬面部表情地沉默须臾,轻吸口气说道:“那么,便拿钱打发一下。总之,这件事万不能走路风声,只要他们不在,就不会有人闹事。没人闹事,事情就很容易平息下来。左大夫应该最清楚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