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家在何处

骠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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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其中一名“医生”对视之际,钱飞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双深陷蓝色的眼睛。精神病院难道还有外国专家吗?这家以世界一流的精神病防治中心而自居的医院的确人才济济啊!聘请外国专家当“羁押队”队员,以为自己是“美国队长”呢吧?

    一脚油门,汽车屁股冒着黑烟冲出医院大门,那个保安甚至早就提前打开收费杆恭送大驾了。钱飞回头看一眼坐在两个手下中间的楚枫,脸上布满了阴云,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楚将军,您自由了!”

    “我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咱回家吃火锅涮羊肉,一人一瓶二锅头,说好了不要跟我抢!”钱飞没心没肺地笑道,不多时汽车便融入了街头车流之中。

    京畿重镇天眼密布,想要躲避是比登天,但这难不住钱飞。军车开进一家封闭的洗车场,钱飞跟两个“群众演员”道别,每人又是一打钞票,看得两个家伙喜笑颜开:“飞哥,下次还想出演,咋样?”

    “把车洗干净了,没有下次。”钱飞搀扶着楚枫钻进路边的一辆奔驰老爷车里,轿车悄无声息地划过一段弯路,消失在车流中。

    此时的精神病院已经炸锅了,那位守护收发室要求钱飞签字的女人正披头散发地跟医生对峙,被控制住之后给弄走了。另两个医生快步走到楚枫的病房前,鬼鬼祟祟听了片刻,打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

    “混蛋!人呢?刚才被人接走了……”一个医生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房门,手电光晃了晃大铁床,屋内一片狼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追!”

    全程英语对话,身手利落绝非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可比,但已经没有机会展示了。

    古董街西胡同便是楚枫的古董小店,也是唯一的家。

    门前一棵光秃的柳树,另一棵被雪燕妮按照莎莎的意思给砍了,只剩下一段树桩在那里戳着,这也是雪燕妮留给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痕迹之一。楚枫在门前下意识地停留片刻,直勾勾地看着那段树桩,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又好像对那段往事茫然无知。

    和钱飞相视一眼,莎莎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味,慌忙搀扶着楚枫走进店里,钱飞随手关门,终于长出一口气:“老婆,我快成了偷天大盗了,不过偷的不是天,是大活人!”

    詹莎莎并不答话,始终在观察着楚枫。他对门前的树桩一定印象深刻,就在钱飞闭门落锁的时候还在看着那段木桩,不过眼神有些不对劲,相比正常人的眼神而言充斥了某种不同——那种不能用“专注”来形容的眼神,或许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有。

    或者正常人的眼神本身不符合人的本性,所谓“灵动”是有条件的:要长一双灵动的眼睛。

    楚枫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专注”意味,进屋之后只盯着被打烂了的古董架对面的墙壁,那里还插着一支精钢弩箭。在第二次行动之前,魂使修贤抢夺圣物帝玺,楚枫与之展开对决,结果修贤被雪燕妮的墨氏弩所伤,而楚枫射出的弩箭对修贤丝毫不起作用。弩箭射进去半寸多深,力道犹存。

    刀光剑影成为旧梦,他在思考着怎样的人生?这间祖传的古董小店是楚枫唯一的家,本来打算安守清贫过正常老百姓的日子,但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许上苍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相信命运的话,楚枫是不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人,但他偏偏不信命。

    他是特种兵,是将命运抛却脑后的那群人。

    “枫哥,这是雪儿的墨氏弩,阿飞要我今天给您拿去,没想到会接你回来过周末的。”詹莎莎拿过弩弓放在楚枫的身前,从十万大山逃出生天之后,这是雪儿所留下的唯一物件,对楚枫有极大的纪念意义。

    楚枫紧皱着眉头抚摸着乌金色的弩弓,专注地观察着弩弓末端的铭文,虽然那铭文只有一个“墨”字,但看了好一会目光也没有移动,哪怕半点。脸色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可以看出来他在沉思,在努力地思索,在认真地回忆。

    “墨氏弩”不是一件普通的兵器,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是雪燕妮来过这个世界的唯一证据;二是叫做“墨氏弩”,来自神秘的望古界!

    詹莎莎眉头微蹙地向钱飞使了个眼色:“枫哥……没有病,只是弄丢了某种东西而已,比如记忆。”

    “失忆?乖乖,比得神经分裂还惨!”

    “我说的假如。”

    失忆并不是这种状态。失忆的人会变得茫然无措,对自己的过去全然没有记忆,如同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一样。但精神和意识是清醒的,原有的判断力不会消失,而且能够对某种记忆深刻的东西有着惊人的敏感。

    但楚枫的表现绝对不是失忆,用詹莎莎的话而言,是丢魂。

    “你的假设不成立,这里是楚爷的祖居,所有老玩意都是他亲手搜集来的,如果失忆的话还能记得吗?我怀疑你杂七杂八的影视剧看多了!”钱飞大步走到保险柜近前,拍打一下柜子:“楚爷,还记得里面有什么吗?”

    楚枫一边抚摸着墨氏弩,一边望向保险柜,一脸茫然。钱飞也不多说话,旋转几下按钮,“啪”的一声保险柜被打开:“有措金鹦鹉樽,还有两块骠骑军传令牌!”

    “你怎么知道密码?”莎莎瞪一眼钱飞质问道。

    钱飞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真正的朋友没有秘密,最大的秘密就是知道彼此是最踏实的朋友。知道保险柜密码不稀奇,但楚爷心里想啥我却不知道,没有密码进不去啊!”

    祖传骠骑令牌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命以外最值钱的东西,第一次探险被带在身边,而第二次走的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带。楚枫专注地看着两块令牌,已经磨破了边的令牌上镌刻着神秘的花纹,是那种极为古朴的装饰。

    “还记得在雍王府吃仿膳的事儿不?这两块令牌是舒妃小姐赠送给您的,失而复得啊,老爷子要是地下有知的话应该高兴得从里面蹦出来才是,不过看到您这状态估计又得苦大仇深了。”钱飞苦笑着把措金鹦鹉樽递给楚枫,楚枫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又聚在令牌上。

    钱飞将措金鹦鹉樽扔给詹莎莎:“物归原主吧,楚爷不待见这玩意。”

    “说好了事成之后赠送给枫哥的,现在收回算什么事?”酒樽是花钱买来的,同时还有雪山宝藏的传说。在楚枫的率领下找到了骠骑宝藏,枫哥发誓要寻找那段真实的历史,而自己则是去极西之地寻找真正的龙脉,一切却未如当初想象的那般美好。

    如果预见今日的话,楚枫还会参与探险行动吗?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詹莎莎叹息一下,收好酒樽,抬眼却看见楚枫正在抚摸令牌上的花纹装饰,不禁一愣:他对文字有特殊敏感吗?

    “龙城宝藏不过是以讹传讹,令牌上的文字不是藏宝地,堪合之后也没有藏宝图,枫哥,现在你认为那是什么?”温柔的目光在楚枫的脸上搜寻着,莎莎想要发现楚枫细微的神色变化所蕴含的意义,就如当初第一眼看到骠骑令牌那样,设想过上面的图案是堪合宝图,也设想过是某种暗示,实际上却是开启机关的密码。

    房间内陷入寂静当中,钱飞不安地看一眼詹莎莎,欲言又止。詹莎莎却观察着楚枫的面部表情,而楚枫却专注地看着令牌上的文字。

    良久。

    “神-龙-无-悔。”

    沙哑的声音似乎穿破了漫天的阴霾,从苍天之上以一道光降落在这个世界;深沉而锐利的眼神如利剑一般洞穿隐藏在最暗处的秘密,在震惊了钱飞和莎莎之后便恍如隔世!有一个传说,从光音界而来的诸神能够以光传音,口中吐出的是最曼妙、最纯净的光,出来之后会变成声音。

    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是在暗黑空间,而讲述传说的那个人是雪燕妮。

    如果用一种最传神的语言来表达钱飞和詹莎莎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看”到了一道带着声音的“光”,在不经意间从楚枫的嘴里被“说”出来!

    钱飞立马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楚爷,不是神龙无悔,是龙城宝藏!”

    “神-龙-无-悔。”

    “是龙城宝藏!”钱飞兴奋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老祖宗楚天逸给老楚家留下的是什么玩意?还有老不死的老夫子,现在干嘛去了,为啥不来看看楚爷给楚爷讲故事……”

    楚枫又仔细地看一眼骠骑令牌。

    “当初您可说的是龙城宝藏呀!”詹莎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枫哥能够分辨出令牌上的图画的意思,本身就说明问题,而阿飞连续两次质问他以确定是否恢复了意识,事实已经证明了,不禁喜极而泣。

    “魂魄不灭,诸神永生。神龙无悔,终于浩淼!”钱飞一把夺过骠骑令牌大声喊道。

    楚枫抚摸着墨氏弩:“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钱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骠骑令牌已经到了楚枫的手里,依然专注地看着,仿佛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没有基本的意识一般。

    钱飞擦了一下眼睛:“咋回事?楚……楚爷……您刚才不是好了吗?怎么又说车轱辘话绕圈子了!”

    詹莎莎刚想说话,却发现一滴血从楚枫的眼角滴落下来,在乌金色的墨氏弩上形成一朵血花。不禁蓦然变色:“阿飞,超视距空间打开了!”

    当钱飞看到楚枫眼角的血迹之时,不禁目瞪口呆。这是条件反射的一种,反应超快的詹莎莎和思维敏捷的钱飞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楚枫眼底流血就证明超视距空间的开启,而且对手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老子丫的拼了!”钱飞本能地抓起一件唐三彩高举过头顶,情绪激烈地怒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他看到了来自超视距空间威胁似的,其实房间内只有三个人。

    “拼你的大头鬼?快保护枫哥,我们走!”

    唐三彩扔在地上摔得粉碎,钱飞手忙脚乱地抱住楚枫:“楚爷,快走!”

    楚枫始终在盯着手里的骠骑令牌,沉郁的双眼忽然露出一抹锐利的光芒:“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

    “楚将军,萨坎多的兄弟们都等您回去大杀四方那!”

    钱飞不容分说拉着楚枫便冲出了古董店,来不及关门便钻进汽车里,两道刺眼的灯光闪过,汽车已经冲出了古董街,留下一阵马达的轰鸣。

    超视距空间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给楚枫造成一定的损伤,最明显的就是眼底流血,这已经成了楚枫的招牌。所以钱飞和詹莎莎都想到了一起,第一时间必须逃避对手的致命打击,虽然仓皇逃避并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坐以待毙好得多。

    “怎么办?”詹莎莎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钱飞和楚枫,有一种无力之感。对手的级别已经超出了想象,估计这世界上只有枫哥能够对付,谁知道对手会乘人之危?

    钱飞用力握着楚枫粗壮的大手,额角的冷汗不断地滴落。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楚枫经不起任何来自望古界的折腾,人为刀徂我为鱼肉啊!

    “车……车站!”钱飞紧张得失魂落魄,磕磕巴巴到地喊道:“你立即启程去南京找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