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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再来,其实他已经忘记了当时母妃的神情,也记不清母妃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那却是他少有的与母妃在一起的清晰记忆。
许楚距萧清朗最近,自然最先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虽然他神情并没有显露哀伤,可是许楚还是觉得,此时此刻他心里必然不好受,否则又怎会骤然沉默下来?
她轻轻将手动了动,换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模样。就好似笨拙的模仿着他安慰她时候的动作一般,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直到那微凉的指尖渐渐回暖。
“王爷,一切都会好的。”
萧清朗侧首,恰对上了那双清澈而满是关切跟爱意的眸子。那一双眼眸中,唯有自己的身影清晰可见,就好似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全然都是自己一般。
萧清朗心里一暖,可不就是自己?若非是为了自己,她又怎会一次次的破例,继而卷入一场场的纷争之中?
他尤记得,当初在苍岩县的时候,她曾说过她与许仵作的约定。他们二人,在验尸查案之事上,必要先保住自己的周全,否则绝不轻易接手案子。
涉及后宅阴私的案子不接,涉及官家高门的案子不接,涉及到朝中权贵的案子不接……他们趋利避害,绝不允许让自己陷入险境,为了相依为命的彼此,只求平安跟简单……
他甚至知道,若非自己,依着小楚的性子,只怕能在苍岩县靠着自己验尸查案的手段过一辈子。
可是,她在自己身边,却接了锦州城的案子。接了章氏的案子,还有宋家的案子,甚至是使臣团被杀的案子。如今,更是被牵扯进了皇宫之中的不能为旁人知晓的隐秘案件之中。
萧清朗知道,这里面虽然有寻找许仵作的分量在,可是他也清楚若非是为了自己,许楚大可不必做到这般地步。
他张了张口,看着许楚的双眸,心头轻轻一荡,似是悸动又似是安稳。
带着寒意的秋风涌来,吹散了他心底的那一点惆怅。过往就是过往,他只能追溯,却不能重返。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耿耿于怀?左右,他的未来还有人要守护,也还有人可陪伴。
想到这些,萧清朗的双眼越发的深邃笃定了,他双眸微闪,紧抿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一些。
“我没事,先去清宴厅吧。”
许楚见他眸光幽邃,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再不见刚刚露出的些许怔忪,心里也渐渐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萧清朗近乡情更怯,会因淑妃娘娘这个心结,而丢了冷静。
萧清朗对她轻柔一笑,旋即二人收敛了心神,迈步向清宴厅而去。
清宴厅虽然并非长丽宫的主殿,可是却在长丽宫最趋于中间的地方。而且,相较于左右宫殿,甚至于说长丽宫主殿,此处的修建却是要巍峨许多的。
甚至于,有溪流潺潺而过,蜿蜒萦绕在清宴厅左右,继而再流向波光微动的一方池水之中。
琼楼玉宇,亭台楼阁,好似都在这清宴厅之前都淡然失色了。
“雕梁画栋,鳞次栉比,这样的高屋建瓴的存在,怎会是一宫偏殿?”许楚心中有些疑惑,旋即侧头看向了萧清朗等他帮忙解释。
在她看来,但凡自己想不通的地方,只要问他,必然会有答案。
萧清朗面色沉静的看了一眼清宴厅,解释道:“这长丽宫原是恭顺皇后初入宫时所住的宫殿,当时凤栖宫还未修葺完整,所以恭顺皇后就先住在了长丽宫中。”
“而在长丽宫最中央位置临水而建的清宴厅,自然也就成了恭顺皇后的主殿。此处原是名唤清宴汀,只是后来因恭顺皇后常在此接见命妇,所以就改名为清宴厅了。”
“恭顺皇后搬入凤栖宫后,长丽宫就被赐为贵妃的宫殿。不过为避讳窥探皇后之位的名声,所以当时的贵妃便挪出清宴厅,将所住之处安置在了后来所谓的主殿之中。只是先帝刚登基封妃之时,四妃之位一直空缺,所以长丽宫就闲置下来。直到我母妃在后宫生下我后,加上外祖曾在镇压密宗一事中有所建树,所以母妃就一跃成为了淑妃,并赐为长丽宫主位。”
也就是说,清宴厅原本就是长丽宫的正殿。只是在承宗帝之时,为卸去皇后忌惮,贵妃才将偏殿改做正殿……
这倒是奇怪,不过仔细想想,倒是也不难想出其中的道理来。
市井传闻,承宗帝与恭顺皇后感情极好,青梅竹马且相互扶持一生。且承宗帝的子嗣,唯有恭顺皇后早夭的大皇子,跟后来成为先帝的太子二人。
当时,不少大臣曾上奏,要求承宗皇帝广纳秀女,充盈后宫,并且要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不想,承宗皇帝却坦言,他年幼之时受尽后宫阴私之事的倾辄,所以除中宫嫡子之外,不欲要旁人诞下皇子。
此事后来一度成为市井之间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于当时许多善于钻营的朝臣家中,许久不敢添一个庶子。而嫡庶分明之说,在承宗皇帝之时,也越发的被世人看重了。
这般好的帝后感情,再加上有身为太子的皇子傍身,中宫之位必然安稳无疑。而身为皇后之下正一品的贵妃娘娘,少不得要谨慎一些,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当时会因皇后暂住清宴厅而搬出主殿……
许楚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心里不由唏嘘了一下。这后宫里的人,果然各个都是玲珑心肝。不过想来当时的恭顺皇后,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的吧……
按照宁苏白的供述,那暗道应该就是清宴厅的内殿之内。
一行人没有耽搁,径直往内殿而去。朱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些许尘土的冷风涌来,使得许楚鼻子微微发痒。
不过几人却也没在意许多,左右查看一番,见内殿并无不妥之后,就往拔步床而去。
这拔步床已经空置许久了,上边早已落了许多尘埃,不过也不难发现其上还有许多凌乱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才被人开过密道所留下的。
许楚简单看了一下,并未见到什么机括或是机关,所以干脆就起身直接伸手将那床榻向上搬起。那床榻看似沉重,可许楚上手后才发现并无需太多力道。
不过是眨眼之间,一个黑黝黝的带着阴森气息的洞口出现在了床榻之下。
萧清朗看了一眼漆黑的洞内,须臾后捏了捏许楚的手指叮嘱道:“一会儿跟紧我。”
许楚颔首,目光关切的说道:“当心一些,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我怕会有机关。”
毕竟是出现在皇宫里的密道,而且还不是帝王保命所留的密道,所以怎么想怎么都让人担忧。
萧清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未再开口,只是那神情却肃然了几分。平日里,他总是沉稳淡漠的神情,虽然这会儿看似差别不大,可是实际上眉宇之间却是沉重了许多。
几人依次下入密道之中,走在最前面的萧清朗,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另一只手则紧紧的牵着许楚。跟在许楚身后的刘德明,凝声屏气,小心翼翼的往前,唯恐黑暗的密道之内冒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魏广手握佩刀,眸色沉沉的跟在最后,整个身躯完全呈紧绷状态,好似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拔刀而动一般。
眼前的密道,十分狭窄,相比于丹鼎派观中下密室的暗道,当真算得上简陋。不过此处虽然狭窄却并不潮湿,而且左右都以砖瓦铺着,暗道顶部也严丝合缝的被修整的十分干净。
几人顺着幽深阴暗的密道而行,不过半刻钟视线豁然开朗。
跟随在最后的魏广从密道中出来后,第一时间取了身后的火把借着萧清朗手中琉璃盏的火光点燃。只是一瞬之间,几人眼前一亮,灯火霎时就将眼前的情形照亮。
此时,狭窄的只能容一人直身而过的密道,也成了一个六尺见方的平台。而平台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左右两边分别有三个紧紧关闭的铁门。
萧清朗跟魏广分别将灯火举起,而后依旧按照刚刚的位置向平台而去。
几乎是与在丹鼎派之时的情形一样,平台与密道之间隔着一条沟壑,而沟壑之中也是尸骨累累。只是,数量比之丹鼎派暗室中的要少上许多,而且此处的并不全是白骨,里面还有未曾完全腐烂却已经发沤的布条跟些许零星的物件。
许楚犹豫了一瞬,环顾四周,蹙眉说道:“王爷,我想要下去查看……”
她知道,此时此地,容不得她随意行事。但凡一步走错,许是会惹上祸事。她自然不怕那些祸事,只是担忧会因此牵连了萧清朗。
萧清朗脸色晦暗不明,目光变幻莫测的看着白骨之中零星散落的工具,片刻之后才说道:“我随你一同下去。”
他说完,就回首看向魏广吩咐道:“魏广,你且在上面保护好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