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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去皇宫的路上,萧清朗不由得想起了关于董家的过往。
看样子,对董家怀有恨意的大有人在,而今日之事表面上是针对的皇上跟皇室。
可是仔细想来,更多的却是给皇帝施压,让皇帝彻查此事,只要一彻查,莫说董瑞阳身上是否背负了见不得光的命案,只说别院以人血炼丹,而后将人害死藏尸之事就足以让他丢了性命。
董瑞阳虽然没有董贵妃跟董家已经逝世的老太爷那份野心跟手段,可是该有的头脑也是有的。这样做,根本不可能两败俱伤,只会让董家彻底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今能容忍他逍遥这么多年,未尝不是因为他只一心享乐,而没有费尽心思想要恢复董家往日的风光跟权势。可是,一旦此时闹到人前,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如此想来,此事应该不是他所为的。而放出流言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他。
要真是这样,那就真印证了萧清朗曾经的猜想。恐怕董家,也不过是个遮掩罢了。董家这个障眼法之后,还有人在,而那人既是先皇忌惮之人,也是花相忌惮之人。
他心里涌出各种猜测,最终就归寂与茫然。
不是他们兄弟三人,不是董家,那还会有谁?那人目的何在?为何一次次的将矛头指向先帝,甚至隐隐的有揭露先帝五十六年发生的事情的架势。
这大周朝,除了他还会有谁,想要翻出那些陈年旧账?
议政殿上,皇帝神情严肃,看着萧清朗呈报的案情,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
如今的情形,是他不得不严查此案。而若严查,那董瑞阳必然无法逃脱死罪,这般就与先帝遗旨有违。
他要是法外开恩,恐怕就会坐实了自己是为长生不死而残害无辜女童的真凶的流言。可若是不赦免董瑞阳的死罪,那先帝甚至他的传位圣旨都将成为一桩笑话。
在未查清先帝给那幕后之人留下什么依仗,以至于他竟隐隐有颠覆大周的心思之时,皇室实在不能再添污点。否则,被人借机生事是小,失了民心才是朝廷的灾难。
其实若非忌惮着先帝,如今稳坐皇位,且有手握天下兵权的齐王跟掌管天下刑狱的靖安王辅佐,皇帝根本无需生出担忧来。毕竟经历了与北疆大战后,大周几乎将北疆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皆搜刮了个干净,国库充实,无论是战还是和,都不会影响他的帝王之路。
可现在,因先帝的那些隐秘,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皇帝冷眸微动,眯眼道:“董家如今除了董瑞阳,竟然再没别的子嗣了。如此,倒是让我们入了困局。”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他派人做下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董家只要一日不根除,就难消他心头之火,更难让他心中安稳。所谓斩草除根,才是为帝最可靠的手段。
当年董家能力压文武百官甚至险些废黜他的太子之位,甚至在董家阴谋败露后,还能求得先帝庇护,就难保他们不留下什么翻盘的手段。
所以在登基之后,他就暗中派人以药物损了董瑞阳的根本,使他难在有子嗣传承。
这事儿,他并没有瞒着萧清朗,所以此时提起来,当然就没有什么隐晦了。
萧清朗略作沉思,说道:“也并非是困局,一则圣祖微服私访之时,曾在一处官衙说过世有大不赦之罪。其中有一不道之罪,凡灭绝人性者,视为大恶不赦的罪行。若严格说起来,只此一条,就可让先帝所留的保董家血脉的旨意无用。二则是所谓董家子嗣,又非只指董瑞阳一人?当年董家老太爷妻妾成群,且在外又有诸多外室,若是有谁生出了肖想董老太爷的儿子或是女儿,那也是有可能的。”
圣祖之时所谓的十恶不赦之罪是确有其事,只可惜当时朝中新臣老臣势力错杂,大周又因刚刚立朝而根深不稳,所以此事最后也为被推行开来。
后来几代帝王欲要重提,都因触及权贵跟氏族利益而未能推行。
不过要是真追究起来,所谓为君者一言九鼎,纵然此法条未写入律法中,可却也是被圣祖提过不容置疑的存在。
至于第二种办法,虽说先帝并未直接指名道姓要护着董瑞阳,可是实际上董家到这一代的子嗣唯有他一人。所谓的遗旨,也就是董瑞阳的保命符。
不过仔细思索一下,虽然这个办法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却也好用。
天下之大,有相似之人不足为奇。更何况,董家老太爷当年,也的确是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外室青楼多有娇妾美眷侍奉,所以要是在外有私生子私生女,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寻一个私生女的代价,最多就是赏一些物件。比一个拿着先帝遗旨做免死令牌的嫡子来讲,威胁要小的多。
因为事关重大,皇帝最终差人去寻齐王入宫一同商议。
而另一边,京城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之内,一个铁面人负手立于河池边上,瞧着满池有些惨白的荷花连连冷笑。
“这一次我倒是要瞧一瞧那狗皇帝的儿子们该如何选择,是要民愤,还是要护着老皇帝的脸面!”
一旁的老者躬身不语,他见自家主子并没有忘记过正事儿,所以倒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初,他是真担心主子爷会因为旁事而耽搁了计划。
如今看来,还是主子爷英明,只用一个小小的董家别院,就能引起百姓对皇家的猜忌跟忌怕。纵然伤不了皇室的根本,可却也让够他们心烦的了。
铁面人将手里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北疆跟南疆那边,可有消息了?”
“回主子的话,之前多里库被杀,依干拜尔迪被关押后,大周朝廷对来往于南疆北疆的商旅队伍检查严苛起来。所以,咱们的人还没有到齐......”
使臣团被杀的案子,虽然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可是,中间却除了岔子,原本该死的依干拜尔迪起了私心,引了多里库成了他的替死鬼。后来,他不仅没逃出大周京城,反而还被萧清朗的人揪出来严加审问起来。
若只是皇帝也就罢了,偏生他是落在了萧清朗手里,萧清朗能以弱冠之年稳坐三法司一把手的位子,就足以见得他不是个简单的。落到他手里,纵然依干拜尔迪是个铁血硬汉,都难以保证他不会被套出话来。
他们经营了两代人,算起来有几十年的积累,往北疆跟南疆渗透的势力自然不会只是个商旅那么简单。就好比依干拜尔迪,若非他们暗中相助,并于他困境中给予金银粮草,他纵然勇猛又怎能敌得过穷途末路之时北疆几族的追杀?
原本自家主子算计的极好,让依干拜尔迪甘心赴死,以此保他的部落三年粮草跟马匹。若他死后,主子会派在北疆的心腹接替他的位子,此后主子再在北疆行事,又或是练兵,就可光明正大了。
只可惜,原本完好的计划,最终败在了依干拜尔迪手中。
而现在,主子不得已,只能先稳住在大周的势力,并将曾经散布在北疆跟南疆一些无用之地的财力跟兵力收拢。毕竟,大周才是他们的大本营,而现在他们在大周的情形虽然不算岌岌可危,却也不算乐观。
先是锦州城跟云州城一带,私矿、别院、商号跟暗中制造兵器的作坊被端,而后又被黄将军等人一手接管过去。使得他们欲要在那里起义的想法,付之一炬。
前些日子,本还与主子有所联系的左右御史长被撸去了官职。而主子放在兵部跟户部的暗桩,也因在锦州城之事上暴露了踪迹,被一一拔出。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萧清朗他们还未怀疑到主子头上。
“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若是三法司有所犹豫,你只管让人再添一把火。”
老者闻言欲言又止,可念及眼前主子的性子,他只能拱手说道:“是。”
直到老者离开之后,铁面人依旧岿然不动,全然不理会老者刚刚的迟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风吹过,吹皱了满塘的池水,也让有些衰败的荷花飘摇起来。
因为带了面具,所以旁人无从得知他的神情跟脸色,只是从哪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隐约迸发出一种诡异的暗光来。
多了许久,他才撩袍坐下,斜倚在水亭的长柱之上陷入了沉思。
筹谋了几十年,行至今日的地步,他却不知这样是否值得了。就好像,忽然之间就累了,连心头的那点执念都不愿再继续了。
可是,如果放弃,那又怎么甘心?
三法司内,楚大娘把自己验看后剩余的蛆虫跟泥土交还给许楚,说道:“蛆虫跟蝇虫体内都含有金石药,而前几份土你也提取出了金粉。只是你最后给我的那份泥土里面,除了金粉之外,还有鹤顶红的毒药。”
最近几宗案子,她遇上的禁药好像比当初在后宫帮着处理宫中尸体所遇到的次数更多。若非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只怕都要怀疑鹤顶红跟押不芦是什么寻常的泻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