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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刚刚出了人命,魏广被指认为凶手,现在几名侍卫与魏广,正与客栈中的伙计僵持着。”
萧清朗皱眉,起身冷然问道:“可有人去报官?”
“客栈的掌柜的让人去了衙门,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不知衙门中是否还有人当值。”
此时,许楚面上的倦态也倏然不见,她皱眉紧跟跟萧清朗往门外而去。
二人刚到楼梯拐角处,就遥遥看到下方后院之中,一群手持棍棒扁担的伙计,为着手扣在腰间佩刀之上的魏广等人。气氛凝重,剑拔弩张,可双方却谁都不敢擅动。
看得出来,客栈中众人也自知打起来,自己不会是魏广等人的对手。可若不围起来,又担心被人跑走。
而几人脚下,则有一人斜躺在地,没有任何动静。
许楚跟萧清朗对视一眼,彼此意会,想必那就是魏延口中所说的死者了。
就在二人欲要下楼之际,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见三五手持火把的捕快自门外涌入。那几人进门,先拔刀围住魏广等人,而后蹲下身去查看了地上的死者。
为首的捕快看向同伴摇摇头说道:“死了。”
得了准确的信儿,那捕快才对着魏广呵斥道:“何处来的贼人,竟敢当众行凶!”
魏广见客栈并未私下动手,而是寻了官府出面,当即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他暗暗松开了按在佩刀上的手,拱手对那官差说道:“我等路过贵地,见天色晚了,所以在本客栈落脚。可是,不成想为了马槽草料之事,与这小伙计生了口舌之争,只是我等却并未与他动手。”
他言语有条不紊,态度也没有任何躲闪,倒是让那几名官差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在官府当差多年,自诩见惯了各路作奸犯科之人,像眼前这样的却并未见过。依着他们的眼力瞧,这几人下盘极稳,且话说间右手纵使不自觉的在腰间摩挲一下。他们顺着开口之人的动作看去,却见其腰间挂着一柄雁翎腰刀。
虽说那刀鞘颜色暗沉并不华丽,可透过缝隙露出的寒光,却让人心中惊骇。使得极为官差不敢轻敌,更不敢直接上前将人拿下。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拱手对魏广道:“既然诸位这般说,那不如随我们去衙门一趟,是非曲直也好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得个公判。”
此时,若是魏广几人一意孤行不去衙门,轻则被人视为心虚。重则,只怕是要引起争端。
几人正在危难之际,却见萧清朗面色淡然的踱步而出。
虽然天色昏暗,可却难掩他俊秀的容貌,还有那双沉若深渊的孤冷眸子。青玉发冠,月色暗纹锦袍,尽显风华光彩的矜贵气质。
就算说句如玉公子,只怕也无人能反驳。
于诸多侍卫跟伙计之中,萧清朗的出现,就如同凭空而出的谪仙,纵使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官差,也不免收敛了几分戾气。
为首的官差还未问话,就见客栈掌柜的已经小跑而来,对着那官差说道:“差爷,这位公子跟姑娘就是他们的同行之人。刚刚发生命案之时,他们二人在二楼房间,并未在场。”
这话说的分毫不差,却让萧清朗跟许楚皆皱起了眉头看了过去。
那官差闻言,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他拱手对萧清朗道:“想必公子是主事儿之人,如今公子身边的护卫涉及命案,还请公子能行个方便,让他们随在下一道去衙门走一趟。”
许楚看了一眼表情淡然的萧清朗,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如果魏广几人被带去衙门,那萧清朗身边明面上就再没有侍卫了。更何况,魏广身为萧清朗的左右手,其所代表的分量何止一二。
只是不知,这是意外巧合,还是那些人早已布好的局。
想到此处,她心里也略微有些焦急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地上的死者身上。
萧清朗扫了一眼众人,见许楚心有存疑,于是从袖中取出一方令牌扔给来者。
“让你家大人亲自前来,我就在此候着。”
那官差见萧清朗拒不配合,当即就要发怒。可未等他斥责出声,就见一方令牌迎面而来。他手忙脚乱的接了令牌,接着火光一看,就见其上赫然写着一个“刑”字。而背面,则是龙鳞形状的花纹,甚是繁琐却透露出摄人的威严。
萧清朗见他还在发愣,于是负手冷笑道:“刑部侍郎的腰牌,岂是常人能仿制的?”
那官差茫然一瞬,忽然就想起大人之前所说的话,好像是锦州城那边出了大事儿,一连将官场上下的官员都撸了下来。后来有消息说,靖安王跟袁大人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刑部大人下来接着彻查官员贪赃枉法跟谋逆之事。
而今,他看眼前之人,一派清贵威严模样,纵然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却也让人心里发紧。当即,他的神情微微一变,赶忙给身后两名官差嘀咕几句,然后拱手跟萧清朗告罪一声,就匆忙离开了。
显然,他这是要去寻本县县令了。
萧清朗神情丝毫未变,目光瞥过在场的几人,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掌柜的。那掌柜的却也不知为何,见他看过来,眼神跟着闪烁起来。
显然,他是没想到会节外生枝。
“两眼瞪大,双唇微开,眉毛上扬,瞬间后右手紧紧放置在大腿外侧。我以此推断,那名掌柜的惊讶于我的身份,而后忽然紧张起来。小楚以为如何?”萧清朗轻笑着看向许楚,等她的判定。
许楚收回目光,颔首说道:“公子现在在察言观色上的本领,越发精通了。”
她其实不曾详细跟萧清朗说过面部微表情的心理学,不过在自己几次查案中以此诈过那些人之后,就被萧清朗总结出了许多规律跟经验。这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古人的智慧并不因着科技跟条件而低下,反倒恰是因为没有现代社会的便利而十分聪慧。他们善于总结,善于运用,且能举一反三推陈出新。
就好比,一些地方的官员查案,也会因为死者亲眷的哭声中恐惧大于悲伤而寻到案件侦破的大体方向。
这类运用中,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那桩“看相察奸”的案子了。据说当时一县令初到一村,发现村中刚刚丧夫的寡妇,听见县官来临,大惊失色,连忙换上丧服干嚎着在随村民在村口迎接。当时,他就觉得那寡妇“态度妖荡”,于是暗中查探,果然发现其夫死因有异。最后追究之下,发现是那寡妇与人通奸,合谋害死了其夫。
虽说这个被流传许久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太过片面。可是也说明了,古人对面部表情跟人的心理在案件中作用是有认可的。
俩人正说着话,就见一队差役跟随着一名身着官服的大人匆忙而来。那大人刚到,还未开口求证,心里对萧清朗是刑部大人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了。
常年为官,对方身上不怒自威的官威,他还是有所感觉的。就算对方并未发怒,他在对方跟前也不敢放肆,颇有种自惭形秽的意味。
“下官不知大人到来,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本县算起来,算不得小,不过却也已经出了锦州城的地界。而且,按着他们得到的名册,此地县令并未被笼络了去。
萧清朗瞥了来者一眼,缓声问道:“你是本县县令,方庄恒?”
“是。”方庄恒恭恭敬敬的回话,顺便双手将那枚刑部令牌奉上。“下官正是方庄恒。”
萧清朗点点头,顿了一瞬,开口说道:“本官路过此地,恰碰上身边侍卫被指认为杀人凶手。为证清白,想要当着大人的面,让同路而行要回刑部复命的许仵作亲自验尸,不知大人可有异议?”
方庄恒一怔,抬头看了看他身边,迟疑一瞬问道:“下官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不知大人所说的仵作,身在何处?”
有刑部而来的仵作验尸,自然要比他寻得乡野仵作要好的多。毕竟,县衙里挂名的那几个仵作,要么是屠户,要么是七老八十之人。
前者在刑部大人跟前,恐怖拿不出手。后者的眼神,在这个时辰,只怕也看不清东西了。
萧清朗闻言,对着许楚微微颔首。许楚意会,迈步而出,对着方庄恒行礼道:“方大人,我就是大人口中的许仵作。”
方庄恒没想到出声的是个女人,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待到回神后,才一脸怪异的看向萧清朗,“大人,女子怎能为仵作,这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他的为人,相比于之前遇到的黄县令等人,算得上是迂腐的紧。所以,就算心里惶恐着,却也没忍住出声质问。
所谓女子自然应该是贤良淑德,在家中相夫教子方为妇道。像许楚这般,随着一群男人抛头露面,还要查验尸首,这事儿在方庄恒看来真是......有辱女德。
自然的,他看向许楚的脸色,也难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