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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木蓝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苍穹,一点一点的从黑墨变成白昼。
此时,他心里盛满了一万个懊悔,恨自己昨晚太过激烈了。父母毕竟是父母,父母做的再怎么不合自己的心意,身为人子,最基本的尊重和礼貌总该要维持的。
何况,撇开父母不说,就算为了聿容他也不该把与父母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自己这一闹,父母岂不是对聿容更加的不满?那聿容岂不是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捶着自己的头,懊恼的埋怨自己,柯木蓝啊柯木蓝,你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蛋!蠢!蠢!蠢!
昨晚,是柯家有史以来第一次家庭大爆发。所以,不光柯木蓝一夜未睡,柯家人那是谁都没睡好。
起床后,除了柯木蓝又都围坐在客厅里,一个个都像那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事实上,懊悔的不仅仅只是柯木蓝。
平静下来之后,柯振华沉思良久,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强烈的,那么直接的对儿子提出反对意见。
这就好比小孩拍皮球,拍的越重,球的反弹力度却越高。
如果他当时不那么的急躁,而是慢慢的向儿子输送思想,可能就会收到与昨晚不一样的效果,不是像现在,把事情搞得这么遭。
这时,一个女佣过来,说:“老爷太太,可以用早饭了。”
“用什么用?”柯太太没好气的嚷:“气都气饱了,还能吃得下饭?”
女佣站在那儿,一脸的无辜。
妻子的无理取闹让柯振华有些不悦,他有些冒火的说:“你冲一个下人嚷嚷什么?和她有关系吗?”
柯木芝看了父母一眼,走到女佣跟前说:“你去给少爷送一份,其他的,就先在那儿摆着吧。”
“是,三小姐。”女佣走了。
柯太太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看了眼离去的女佣,往沙发里一歪,叹着气,说道:“你们说蓝儿他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咱们给他找的,他不同意,非要自己找。自己找就自己找吧?他是找了这么多年,我也是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给我领回一个来吧,却给我领回一个寡/妇来,你们说,你们说……唉,真是造孽啊。”
柯振华把烟斗点着,摔着燃着的火柴,对妻子抱怨道:“你还说呢,他成这样,还不都是你惯得?”
柯太太本来就存着一肚子的火,听了丈夫的埋怨心里就更不爽了,她仰着脖子怼丈夫:“对,孩子们的不好都是我惯得。你是不惯,你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你说,孩子们一个个的长这么大,你管过几回?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没事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出了事儿,你倒是他一推六二五,把错全都怪到我头上。我……我……”
柯太太越说越委屈,拿起帕子抹着眼泪,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看二老吵起来了,三个女婿肯定是不好说什么,柯木苹离得最近,赶紧抱住母亲的肩膀安慰说:“娘,你想多了,爹没有怪你的意思,这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柯太太瞥了丈夫一眼,显然不信女儿的话,嗡嗡又哭。
柯振华这个一家之主,被妻子当着女儿女婿们的面儿咣咣数落,这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正想发作“教训”两句扳回面子,可一看妻子隐隐哭泣的可怜样儿,就又于心不忍。
妻子嫁给他的时候,他刚刚步入仕途。老柯家几辈子过得都是中等生活,自然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丰厚的家底。
老丈人慧眼识人,不在乎他一时的贫穷,把女儿嫁给了他。妻子这个千金小姐,嫁过来之后褪去绫罗绸缎,穿上粗布衣衫,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全是她一手操持,几十年从未抱怨过一句。
官运亨通之后,自己一天到晚的在外忙,虽说有佣人帮着干些粗活,可家里的大事小情也还都是妻子一人主持,自己一点忙都没帮过。要说这心里没一点愧疚,那是假的。
夫妻俩恩爱了几十年,一次脸都没红过,现在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让妻子受了委屈,柯振华这心里,你还别说,真有点疼。
柯振华挠了挠鼻子,走过去,坐到妻子跟前,说道:“我又没说什么,你看你怎么还哭上了?”
柯太太抹了把眼泪,说道:“说的那些还不够,你还想说什么?是不是说的不过瘾,还想着打我啊?”
“啧。”柯振华咂了下嘴,挑着眉说:“越说越离谱了,孩子们还都在眼巴前儿呢,我能打你啊?”
听了这话,柯太太更不乐意了,质问:“哦,你的意思,孩子们不在跟前了,你就能打我了?”
“哎呀,这怎么还倒腾不清了。”柯振华头都大了,到这时才真正理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他说:“得得得,等孩子们不在眼前儿了,你打我,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行了吧?”
这话一出,女儿女婿们都悄悄地掩嘴而笑,这老两口,大庭广众之下还秀起恩爱来了。
柯太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说:“在孩子们面前,瞎说什么呢?”说着,也忍不住的笑了。
妻子笑了,柯振华也笑了。
说闹了一通,气氛不似刚才的僵硬与冷冰了。但是,萦绕在一个个眉间的愁云,依然没有散去。
“你们说,蓝儿的事儿,该怎么办?反正我绝不同意蓝儿娶那个康小姐的。”柯太太坚决的表了态。
“其实,我们的意见都不作数,主要还得看蓝儿的意思。他对康小姐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这是关键。”董鹏远分析说。
“我觉得,大姐夫说的对极了。”柯木苹点着头,赞同。
俞颂超说:“想知道蓝儿是什么个意思,找个人摸摸底不就知道了?”
“找谁呀?”柯木芝问。
“你呗。”小辈的几个人,异口同声。
柯木芝有点啼笑皆非,说:“让我去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你们倒是心挺齐。”
“谁让你和蓝儿的感情,从小就是最亲的。”柯木莲笑说。
“看来这感情好也是一种罪过。”柯木芝笑了笑,转头问父亲:“爹,你看呢?”
一时半会儿柯振华也想不起什么好办法,先探探儿子的口风也好。于是,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柯木芝喊了一声:“张妈!”
一个女佣应声走来:“三小姐,什么事?”
“张妈,你去给我装盘水果,只捡蓝儿爱吃的装。”柯木芝吩咐道。
“是。”
不一会儿,张妈端着果盘过来。
柯木芝起身接过来,捏起一瓣橘子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好了,我去执行‘任务’,你们就别在这儿干等着了,都去吃饭去吧。”说完,腰身一扭,向柯木蓝房间走去。
柯木蓝的门口站着阿福和阿顺,见柯木芝过来,恭敬的喊了声:“三小姐!”
柯木芝点了下头,就推门进去,并关上了房门。
被困在房间的柯木蓝正心烦气躁呢,再加上昨夜又一夜未睡,脑袋又紧又懵,他现在是谁都不想见,只想自己待着。
见三姐进来,欲要发作,想起昨晚自己冲动的后果,还是作罢。重重的翻了个身,扯过枕头,压在了脑袋上。
柯木芝站在门口,对屋里看了看,屋里的灯还亮着,在满窗的阳光下,那昏黄的灯光显得异常可怜。
柯木蓝背对着她蜷缩着,床/上的被褥扯了个乱七八糟。
桌椅歪歪扭扭已经脱离原位,地上散落着书、报纸、杯子、枕头、笔筒……
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柯木蓝昨晚被迫回房后是发了多大的脾气,否则,这些东西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送进来的早饭,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小柜上,看来这气还是没消。
柯木芝摇摇头,伸手把灯关了,走过去,把果盘放到桌子上,她没有收拾房间,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注视着弟弟的后脑勺,笑说:“哟,还气着呢?说说看,你这是打算要气多久啊?”
柯木蓝闷着头说:“气到爹娘同意我和聿容的婚事为止。”
柯木芝撇撇嘴,说:“这可有点难办,你且等着吧。”
柯木蓝把头上的枕头扯下来一扔,翻转身,瞪着柯木芝,冷冷的问:“既然这样,你又来干什么?来当爹娘的说客,说服我放弃聿容?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也且等着吧。”
柯木芝一点没恼,端过果盘抱在怀里,吃了口水果说:“我是来当说客的不假,但到底是谁的说客,还不好说。”
柯木蓝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嘴里的东西咽掉,柯木芝解释说:“我是爹娘派来说服你的,还是,我是你派去说服爹娘的。这个结果,还不一定。”
沉思了几秒,柯木蓝猜测的问:“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
又往嘴里塞了块水果,柯木芝点着头:“你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对三姐的话,柯木蓝几乎是没有丝毫怀疑。
从小他们姐弟关系就最亲厚,不管好事坏事最先告诉的,最想告诉的,从来就是三姐。
当然,除了康聿容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必须得小心着来才行。
见柯木蓝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柯木芝不再啰嗦直奔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