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风词书院

撒娇喵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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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灵国都城有一条街道名为:雅居街。

    雅居街在止灵国都城最东面的一道街,街道两旁没有做生意的店铺,有的只有供书词鉴赏,名画赏析,斗词斗诗,是文人儒士聚集之地。

    而雅居街的尽头,闻名天下的风词书院,就建在那处。

    风词书院从前也只是这条街道上的一个小小的书院,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学生,也没有现在的闻名万里。

    只因为多年前,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庄墨,在斗诗大会上,以风词书院之名,在众多的文人雅士之中,脱颖而出,成了第一名。

    从那之后往后的五年时光中,斗诗大会上,风词书院都是稳居第一,从来没有败过。

    风词书院的名声这才在天下中小有名气。

    只是不知为何,五年之后的庄墨,在斗诗大会的前夕,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竟然宣布庄墨本人从此不再参加诸如此类的比赛,交予书院中其余的弟子参加。

    这个消息一经发出,那些参加比赛的暗自得意,因为风词书院名气再大,那也只是有庄墨一人撑起,没有了庄墨,那些人都等着赢得比赛,将风词书院从榜上拉下去。

    在斗诗大会上,风词书院派去的,依旧只有一人,是书院中的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弟子,名字叫做温垚光。外表看上去没有庄墨那么不俗,黑黝黝的面色上,虽然穿上了风词书院的校服,但仍旧掩盖不住身上的土里土气。

    众人心中都以为,风词书院没了庄墨出场坐镇,便什么都不是。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温垚光,却在众人的讶异中,在维持了三天的斗诗大会上,夺得了第一名。

    众人唏嘘。

    可最让人津津乐道传扬的是他在拿得第一名之后所说的一番言辞,那日斗诗大会温垚光夺得第一名时,他先是朝到来的众人行了礼,而后抬眸直起身子道:“温某没入书院之前,只是一位勤耕的痴汉,入书院半年,得庄先生与夫子教导,又与书院中各个弟子相交,每日促膝长谈,所得所熏陶大有不同。今日温某人在这里能够得第一,为风词书院挣得荣耀,没有辜负庄先生与夫子的教导,也算是得知所幸。”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温垚光的竟是出身农户,才入得书院半年,便能在斗诗大会上脱颖而出,他口口声声言及是得庄先生的教导,那么这个庄先生,可不就是庄墨么?

    温垚光的出身与斗诗大会上的成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传至江湖上,风词书院名声大噪,至此各国前来拜师的文士多不胜数。

    尽管庄墨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所记得的也都是他十八岁所留下的面容,然而这么多年来,庄墨,温垚光以及风词书院,都是这条街上提起来就肃然起敬。

    雅居街道上,今日的人并不多,庄墨与高仙庸并肩走在街道上,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这条街道上的传闻,高仙庸偏头道:“我竟不知,你在这里,竟是这样神一般的存在。”

    庄墨笑了笑,“只是一些虚名罢了,被众人传的出奇了些。”

    高仙庸侧过身子看向他,伸手在庄墨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摇头道:“有时候谦虚过了头,也是挺招人恨的。”他说着,张开双臂,上下看了看自己问道:“这便是你们风词书院弟子专属的衣服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庄墨道:“白色代表洁白无瑕,淡蓝色代表雅意,袖口绣莲,也是代表文人之间相处,应当如这白莲一样,不杂世俗情感,说得通俗一点,也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白色锦袍系淡蓝色佩带,袖口白莲寓意也极应景,只是这个星月玉佩,又是何用意?”高仙庸手执着腰间的玉佩好奇的问道。

    庄墨敛眉,目光移至那星月玉佩上瞧了瞧,而后道:“没有什么用意,只是单纯的好看罢了。”

    说话间,已经行至了风词书院门前。

    高仙庸在门槛处站了站,仰头看了看上头挂着的风词书院四字的牌匾道:“莫要告诉我,这字是你提的,看字迹可有些不像是你的笔迹。”

    庄墨道:“是书院的夫子所提。”他为高仙庸做了个引入的手势道:“请。”

    高仙庸抬脚跨了进去。

    一踏入书院,入眼便是一道硕大的白墙,白墙上用彩绘所画的,正是书院内各个弟子晨读的场景。

    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便是书院的内核,而刚刚好正是各个夫子教学时间,庄墨领着高仙庸从廊坊间一一经过,然在经过其中一个班时,高仙庸却止住了脚步。

    从窗前向里面看去,各个弟子背脊挺直的跪坐在那里,其中有两个弟子站立在那里,好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其中一位弟子朗朗开口道:“学生以为,君主与谋臣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唇亡齿寒的道理相同,两者缺一不可,是为君臣关系,也是至亲友人关系。”

    另一位弟子道:“可世间的君主,又有哪个向含元兄所说,同一个谋臣真正做到至亲友人关系?纵观古今,张仪助秦王壮大秦国之后,被赐死,范蠡助越王得到江山之后,知道越王要杀他便卸甲归隐,正是因为他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君主与谋臣之间的关系,可是君臣,但是至亲友人一说,却也只是在有利可用时方能体现。”

    被称做含元的不服道:“明主与名臣之间的关系,相互依存,有明主便会有名臣,有名臣自然选择明主。明主又与那些图一时之力的君主又不同,所谓谋臣所谋事之前,定会从各个方面事先考量所辅佐之人,敢问子无兄,若是你想要辅佐一人,就不多加考量,便盲目的去辅佐吗?”

    子无道:“那么依含元兄之见,古人张仪与范蠡,都是事先没有考量秦王与越王,便盲目的辅佐了?”

    这一声问下来,各个弟子都沉默,两者所说都有各自的道理,显然已经陷入了僵局。

    堂上的老夫子轻捋发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两位弟子的争辩,即便是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仍旧端坐在那里目光扫过底下的众位弟子,看样子并不想出面言说什么。

    只是,当他目光无意间看向窗外时,庄墨与高仙庸的身影赫然入他眼帘,他一惊,慌忙站起身子,在众弟子的诧异目光中,走至庄墨的身前道:“不知庄先生到,真是失了礼数了。”

    学堂中的弟子一听闻庄先生这个名号,又见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对这位庄先生毕恭毕敬的,都已经知道这个庄先生就是在书院中传的像圣人一样的庄墨。

    瞬间,学堂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涌出来探头向庄墨看去。

    庄墨朝老夫子回了礼道:“只是带友人前来看一看罢了,夫子不必管我们。”

    老夫子还未应出声,方才正在争论的两个弟子便走了出来,子无率先走至庄墨的面前,拱手先问道:“不知学生方才与含元兄的争论,庄先生可听见了?”

    庄墨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子无身后的含元一眼,方才的争论他显然是落了下风,如今看来,依然略有些不服,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放在子无身上道:“听了大概。”

    子无并未发觉庄墨的视线,道:“那庄先生在此不妨做个见证,点评一下方才我俩的辩论。”

    庄墨心头静墨了一下,看着子无问道:“那我且问一问你,做谋臣初衷是何?”

    子无楞了一下,而后道:“自然是匡扶明君,成就一番事业,让百姓不为战争所扰,能够安祥百年。”

    这个回答是很官方的回答,庄墨想了想又问道:“若天下纷争,并无你们口中所言及的明君,身为谋臣,又当如何?”他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含元身上:“这个问题,你们两个都可以回答。”

    这个问题……一时间含元与子无都回答不上来。

    含元上前道:“还请庄先生赐教。”

    庄墨道:“《抵巇第四》中提及,天下纷错,士无明主,公候无道德,则小人馋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众人皆浊我独清’是高尚,自敛,清正的表现,然而在朝堂上,君臣之间,是最为危险的,当初王翦率兵攻打楚国,为免秦王对自己不放心,便以贪一字,让秦王打消了对自己的疑虑,放心的让他攻打楚国,王翦所用,便是《抵巇第四》中后面言及的,圣人见萌芽巇罅,则抵之以法。”

    听了庄墨的一袭话,含元与子无方大悟,含元道:“学生明白了,天下无绝对的明君,也无绝对的暴君,而关键在于,在纷争乱世中,自身睁大眼睛,看清时事,做好策略和打算,弥补漏洞。”

    子元也道:“君臣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亦师亦敌,亦友亦仇,学生受教了。”

    庄墨点头道:“世事本无绝对,我相信,等你们走出书院,定能遇到明君之主。”

    这场辩论由此而结束。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庄墨回了风词书院这则消息,席卷了整个书院,书院下了课的弟子,纷纷涌至了庄墨所在之所,只求能够看上庄墨一眼。

    书院雅堂二楼隔间处,庄墨与高仙庸相对而坐,高仙庸看着对面引起书院慌乱的庄墨,道:“你还真是受欢迎。”

    庄墨道:“只是被传言穿的神了些,却都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高仙庸挑眉,想起方才的辩论,他问道:“方才有一个弟子说,谋臣选明主时,会事先对这个人各个方面做考查,那么你呢?当初虽然是我强行将你掳走的,可是最后你安心留在我的身边辅佐我,可是对我各个方面做过细细的考察?”

    庄墨道:“没有。”

    高仙庸笑问道:“为什么?”

    庄墨道:“因为是你,与旁人不同。”

    高仙庸静默了一会,又道:“方才所论,虽是君与谋臣的关系,然而论答中所提到的谋臣的结局,你当初选我之时,可会有担忧你的结局?”

    庄墨抬眸,定定的看向高仙庸,轻声问道:“你会吗?”

    你会像那些史记上所记载的君主一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待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后,便对谋臣赶尽杀绝,你会吗?

    这是庄墨完整的问题。

    这种假设未知的问题,没有人能够肯定的给出答案,然而那一刻,高仙庸迎上庄墨的视线,像是誓言一般,道:“是你,我不会!”

    未等庄墨做出反应,老夫子匆匆而来,走至他俩的面前道:“庄先生难得回书院一回,今日书院中的众多弟子都齐聚在前厅,想让先生去说两句,先生你看……”

    高仙庸轻声道:“去吧,你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些人见你一面不易。”

    庄墨道:“那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高仙庸点头。

    庄墨随着老夫子下楼之后,高仙庸独在那里坐了一会,便起身沿着二楼长长的回廊向一旁走去。

    书院的建造好像是按照八卦而建,各个楼层的回廊都是相连接,走一圈,差不多也将整个书院尽收眼底。

    高仙庸寻了个适当的角度,靠在二楼的柱子上,俯视着被一众弟子围着的庄墨,即便是混迹在众多文人儒士中间,庄墨他依然还是如此的显眼的存在,就像是书院校服袖子上的白莲,仙尘脱俗,让人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底下人一阵欢呼,像是有人提议让庄墨弹奏一曲,众多人中,盛情难却,于是乎,便有人拿来了琴。

    庄墨坐在琴前,手指拨动琴弦,曼妙的音乐也随之而来。

    书院中不乏有音律爱好者,有些也都抱着琴站在一旁细细的聆听,一曲弹罢,有人跃跃欲试,举手问道:“能否让学生同先生您合奏一曲呢?”

    底下响应声连连,庄墨欣然应允。

    风声琴声中,底下的情景像极了仙间友人的聚会,各个白衣少年,宛如一幅绝美的画,而最让高仙庸移不开视线的,便是庄墨此时弹奏时的神情。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像是心中无任何世俗的挂念,他只是他,一个爱琴爱音律的潇洒少年。

    然而在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的杀意,让高仙庸神色一凛,他警觉的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