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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的近了杜若才看清,这人身量不是很高,穿的也有些破烂,面庞黝黑,两只眼睛却十分锐利,带着精光,手中的那根棍子像根拐杖。
宋居安与他认识?这人是谁?
“好久不见。”宋居安对他道。
那人大笑几声,走到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停住,将手中的那只小鸡举起来递向杜若,“给你。”
宋居安上前几步,从他手上接过来转身递给杜若。
“怎么?怕我伤害到你这娇妻?”那人问。
“不知何事造访?”宋居安不答反问。
“我前些天就让人来村子里给你打过招呼了,可惜那些朋友都没了,就想着亲自来见你一回,看你过的怎样逍遥自在!”
宋居安转身朝宋家房子指了指,“实在愧疚,太穷了!”
杜若觉得宋居安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深深地无奈与羞愧。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
“请!”宋居安做出手势,邀请那男人,遂又看向杜若,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既然来了朋友,便去烧几个菜!取一坛酒来!”
杜若:“……”
家里也没什么菜,自己吃也就罢了,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和宋居安交情深浅,但也不能让人家喝粥拌咸菜,她只好又去韩良家一趟,买些猪肉。
到了韩良家中,他一边帮她把下面的猪皮割去,一边询问道:“嫂子,怎么这么晚过来?宋兄在家呢吧?”
“嗯,家里来了客人,没什么可招待的,便买些肉回去。”她道。
和韩良单独相处,让她觉得很是不安,虽然后面又打过交道,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她也没能看出什么。
“不知是什么客人?”韩良笑着道,又将猪肉中的骨头给她剔除出来。
“我也不认识,从未见过,看着很奇怪。”
她的话似乎是勾起了韩良的好奇心,他又问她具体长什么样,杜若便为他描述了一遍那人的相貌。
回到家中,蔡氏烧火,她炒菜,蔡氏也有些不安,走到院子里往堂屋看几眼,又走回来,坐下来自言自语道:“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居安怎么认识这种人?”
“你也不认识他啊娘?”杜若问她。
“我要是认识他,我能晾着他么!”蔡氏怼她道。
杜若心中更加奇怪了。
等饭菜做好了,端上桌的时候,那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手中的那根棍子一直不离身,胡子拉碴的沾着酒,看上去邋遢了些。
“宋兄日子过得着实滋润!怪不得这么久了都……”他打了个嗝,接着道:“都没走!”
“我没什么远大志向,侍奉双亲,种田教书罢了,哪有金兄来去自如?”宋居安为他倒了一杯酒。
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能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宋居安瞥向站在一旁未走的杜若,冷声道:“我与客人喝酒,你一个妇人站在跟前成什么样子?!”
杜若本想多听些他们所说的话,被他斥责,她只好走了出去。
等她睡下的时候,宋居安还在和那人喝酒说话。
明明两个人交情看上去不怎么样,却又像是老朋友似的,深知彼此。
第二日一早,她起来后,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宋居安如同往日一样,在喂牛喂那两只兔子。
吃过饭,她走向村口,路上与韩良打了个照面,却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像是一夜未睡,手腕上还受了伤,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韩兄弟怎么伤着了?”她问,昨晚她去买肉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剁骨头不小心碰到了。”韩良对她道。
杜若点了点头,心里却道,剁肉剁骨头大多伤到手吧?怎么碰到了手腕?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也说的过去。
坐上马车后,七哥今日见到她忧心忡忡,连打马鞭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半道儿上的时候,七哥对她道:“杜娘子,要不我以后就不来接送你了!”
“为什么?七哥接了别的活儿了?”这临近的村子像七哥这样专门赶马车的人再没有了。她不可能走着那么远去,虽然浪费几个钱,但不能因小失大。
“昨日那些人说的,我怕别人误会到杜娘子,让人说闲话!”七哥弓着背道,唉声叹气。
“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在乎的,七哥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那就别接了吧。”杜若道。
反正她在这个村子里一向被人说三道四。
七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等到了绣庄,明瑟似乎早就等着她了,她坐在离大门不远的凉亭里,见杜若来了,便叫人喊她过去。
“姑娘叫我来做什么?”杜若问。
明瑟笑了笑,请她坐下来,又为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杜若受宠若惊的接了过去,明瑟近来对她的态度是越发的好了。
“杜娘子,你这些日子总是忙的很,小少爷问过我几回,说为何在绣庄里总见不到你。”明瑟道。
“是我疏忽没向小少爷请安。”杜若道,虽然其她女工也从未专门向孟修文请过安,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明瑟浅浅一笑,“你可害苦了少爷了!”
“少……少爷怎么了?”
“你在信上总是考他课业,他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这些日子总是抱着书,学堂也去的勤了,吃饭也不怎么使性子了,连主子都见不着他。”
杜若感到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信上该写什么,虽然对孟修文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但半张信纸写下来,就把该说的话写完了,便问他一些书上的东西凑字数……
“你先别去善工楼了,跟我去见主子吧,不知道要怎么责罚你呢!”明瑟站起身故作严肃的道。
杜若心中哀叹一声。
到了地方,她跟着明瑟恭敬地对孟远舟行了一礼,明瑟转身笑着望她一眼便下去了。
孟远舟背对着她而站,两个丫鬟正在为他穿上一件暗紫色外袍,整理系带。
“见不着我儿子,我就只好见见你了。”孟远舟道。
杜若看不见他的神情,心道,这话说的虽然夸张了些,但也确实恐吓到她了。
“孟爷,我、我错了。”她道。
那两个丫鬟朝外面走去,孟远舟转过身来看向她。
“论语背的怎么样?”他背着手走过来问。
“会背几句。”她莫名其妙,为何忽然问这个。
“是么?”他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走到另一边席地而坐,“修文都快背完了,你才会背几句?你在信上快考了他半本书了。”
杜若:“……”她虽说背不全但也能也能翻阅手边的书参考一下吧……
“少爷太认真了,将来必有一番大的作为,孟爷真是好福气。”她恭维道。
“希望如此。”孟远舟指着一个位子,让她坐下来。
杜若便也席地而坐,恭敬的看着他。
孟远舟正色道:“你那日的提议,我与丰陵县几个大商人商议后觉得可以施行,接下来便开始按照高价联合收购蚕丝了,明年、后年、大后年,蚕丝价格起码低于今年的三分之二,务必将价格控低。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
杜若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洗耳恭听。
“你负责带人收购东沟村以及临近的几个村子,如何?”
杜若眼睛一下子亮了下来,“愿意为孟爷出一份力。”她道。
“好。”他低头浅饮一口茶,又抬头问道:“听说你前些天病了?与管事告了假?”
“是。”她就是忙着编书去了。
“如今身子好了吧?”
“是,多谢孟爷关心。”
“你下去吧。”孟远舟道。
杜若起身朝外面走去。
接下来两日,当她带着上面分配给她的人去村子里收购蚕丝的时候,整个东沟村都沸腾了,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
她领着人从村南头开始,但凡家中养了蚕的,都报道她这儿来,她再带着人上门收购。
跟着她的那几个布庄的人不知道为何会被人围观,颇为吃惊。
杜若安慰他们道:“你们别怕,不是看你们,是在看我。”
王婆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串门串到了村前头,从后头挤到前头来,打量着她笑道:“如兰,你不是在绣庄做工吗?谁让你来的?怎么干起这个了?”
“绣庄的老板信任我,便交给了我这个任务。”杜若道,又抬头看向前面,大声道:“前面的让一让,走不动道儿了!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吧!慢了不收了!”
前面的人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王婆子跟着她走了几步,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得那样开心,叫了她几声,又朝人群外走去。
杜若收完一家,又挨着到了下一家,全程面容平静,后面跟着的人记账的记账,称重的称重。
“今年的蚕丝价高的很呐!”有人道。
“是啊!桂发家一下子卖了十几两银子!”
“是不是杜如兰把价格给搞错了?!”
又有一些人从后面跑到前面来,议论纷纷。
“那真的是宋家的媳妇儿?!”
“是杜如兰吗?是不是她?!”后面的问前一个。
“是她!就是她啊!”另一个跳起来喊道。
每当她带人到一家,那些围观的人便跟着她移动,像是看戏似的看的津津有味儿,说什么的都有。
杜若觉得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万合布庄的人恐怕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可她经历过无数次被村人围观后已经习惯了。
“六十九斤七两,记下来吧!”杜若看了称以后道。
“如兰,干脆记个七十斤算了,都是一个村子的!”那家人笑着道。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杜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