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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派人往京城送了信儿,打听到了洛阳的米商,让李管家仔细掌掌眼,确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后,才跟那商人合作,先定下二十车的粮食,由侯府的侍卫押运,送往西北。
一路上倒也遇上过山贼盗匪之类的人,但这些匪徒大多都是遭到战乱的百姓,也没什么本事,完全比不过常年在军营中打熬筋骨的侍卫,很快败下阵来。
粮草尚未送到军营,城中便起了一阵风言风语。
有人说辅国侯夫人心肠冷硬,明明家财万贯,衣食住行比宫里的娘娘都不差,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根本不愿意为将士筹措银钱,如此心胸狭窄,哪里配得上骁勇善战的侯爷?
最开始,说闲话的人并不算多,毕竟薛素产下了小宁安,肚子里还怀着一胎,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这不是给侯爷添堵吗?
百姓们将辅国侯侍卫救星,对薛素的容忍也多了不少。
但随着凌鸢等人放出消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有人刻意拿两女做比较。同样是武官的妻子,一个善解人意、心地善良;另一个却耽于享受、冷血无情。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城中百姓越发不忿,好像滚油泼洒在烈火中那般,将汹涌的怒意给点燃了。
由于小院儿门口有侍卫守着,就算普通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强闯进去,毕竟刀剑无眼,若身体被刀枪剑戟戳出个窟窿来,运道好的能保住性命,受些皮肉苦;要是换成运气差的,怕是会一命呜呼。
赵府。
凌鸢坐在正堂,秀美面庞上带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十分温和无害。
赵磊虽只是副将,官职远比不得身为主帅的辅国侯,但在边城中,凌鸢比薛氏的名声却强出百倍,两人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下泥,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鸢娘,多亏了你想出捐粮的主意,这才让我家男人松了口气,否则要是饿着肚子跟关外的匈奴对上,这一仗肯定艰难的很。”模样清秀的妇人赞不绝口。
“可不是吗?咱们鸢娘自幼长在边城,对将士们遭受的苦楚感同身受,哪会吝惜那些身外之物?但楚夫人却完全不同,仗着有侯爷宠爱,竟丝毫不顾别人死活,她也不好生想想,若没了那些守城的兵丁,她怎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听到这样的话,凌鸢心里头虽然舒坦,但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她微微叠眉,劝道,“每个人性情不同,咱们主动拿出体己,是咱们的事,既然楚夫人不愿,也不好勉强了她,只是各家各户无人经商,拢共也才凑了两千两纹银,最多只能买七八车粮食,恐怕还是不够。”
说着,女人低低叹息,眉眼处透着浓重的忧色。
周围的女眷纷纷开口劝说,正在此时,有个小丫鬟快步冲到堂屋,脸上透着古怪之色,吭哧了好半天才道:
“主子,有人往军营里送了二十车的粮食。”
“是谁送的?好大的手笔!”清秀妇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竟有这等财大气粗的商户主动相帮,还真是阔气。
凌鸢拿着绣帕,这会儿手上添了些力气,将柔软布料揉的皱巴巴,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小丫鬟在赵府伺候的时间不短了,对夫人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不免有些发慌,嗫嚅道:
“听说是辅国侯夫人与凌夫人一同买下的。”
自打上回去了楚家后,凌母便彻底与凌鸢撕破脸了,明明是亲戚,却闹的不可开交,全都是因为薛氏那个女人。
凌鸢原本就对薛素生不起半分好感,此时厌恶更加浓郁了,眼底透着丝丝恨意,她语气略急促的问:
“楚夫人先前拒绝了我们,为何又会将粮草送到军营?”
小丫鬟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听老爷身边的侍卫说了一嘴。”
知道从奴才嘴里问不出什么,凌鸢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面上的神情,这才摆了摆手将人挥退。
堂中女眷面色涨得通红,委实是称不上好,尤其是那模样清秀的妇人,方才她对薛氏多加贬低,简直将人说的一钱不值,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活像被人狠狠扇了耳光,羞惭欲死,以手捂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诸位姐姐,既然楚夫人已经买了粮食,咱们也不能落后太多,我这就去找人……”
说着,凌鸢急忙站起身,两条腿却有些发软,险些没摔在地上。
她脑袋昏沉地将客人送出府,而后又去寻了城中商户,买下了不少粮食。
但可惜的是,薛素与凌母出的银钱委实不少,足足凑够了一万两,再加上这些粮食是从洛阳买回来的,价格更低廉,这二十车粮食不过是总量的三分之一,还有两批得过段时日才能送到。
等凌鸢将粮食买齐,累得满头大汗走到军营前,便看到不少军汉打着赤膊,两三人聚在一起,推着板车将鼓鼓涨涨的麻布袋子送了进去,一个两个皆洋溢着笑容,显然高兴极了。
凌鸢走到围栏前,冲着身着甲胄的军士拱了拱手,面带笑容道:
“我们这帮妇人虽上不得战场,却也凑了些银子,买了五车粮食,劳烦送到营里。”
男人是个直肠子,这会儿不由嘀咕道,“都是女眷,为何非要分两批?”
凌鸢笑容微僵,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军汉将粮草推走。
“赵夫人,你们可有名册在手?”军士瓮声瓮气地问。
凌鸢有些不解:“名册?什么名册?”
伸手指着贴在墙上的告示,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薛素与凌母的名字,下方还记上了她们捐钱的数目,以及采购粮食的花销,人力物力的耗费等等。
“我们当初只想着帮帮将士们,倒也不如楚夫人思量地那般详细,这会儿列不出具体的条目,要不就算了吧。”
开口时,女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武将的薪俸本就没有多少,即便拿出体己的女眷足有十多人,也不过凑了三千两,凌鸢自己还昧下了一千两,若真将条目做出来,这些事情哪还能兜得住?
军士板起脸,拒绝道:
“这怎么行?捐钱捐粮的人于国有功,也帮了我们大忙,如此大恩必须牢牢记在心中,要是不弄清楚的话,与忘恩负义之徒有何区别?还请赵夫人快些将账目拿出来,也好让军士们看明白。”
凌鸢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她愣愣点头,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往回走,想到昧下的一千两纹银,她脑袋里犹如针刺,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银两大半都给了赵磊,男人不是个俭省的,大手大脚,钱财如同流水一般往外涌,也不知究竟花了多少。
等天光渐暗,身为副将的赵磊回了府后,凌鸢急忙拽住丈夫的胳膊,将门板关的严严实实,道:
“快把银钱拿出来,军中非要捐粮的账目,要是不把亏空补上,咱们哪还有颜面可言?”
看到女人扭曲的面容,赵磊心里涌起一股怒意,猛地把手抽出来,将人推得踉跄了下,骂骂咧咧:“蠢妇!就算做账又如何?只要将粮价写得高些,稍微改改,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甭看赵磊在营中不起眼,但本性却十分贪婪,让他将送到嘴边的肥肉吐出来,那还不如杀了他。
凌鸢摇了摇头,因为心绪起伏过大,她双眼通红,哽咽着说:
“不能这样,你快将剩下银子交给我,否则破绽太大了些,账目哪能填平?”
赵磊被磨叽地心烦意乱,大掌探入怀中,摸出银票扔在地上,凌鸢也顾不得屈辱,赶忙弯腰去捡,待她数过之后,脸色无比难看,质问道:“只剩了三百两银子,短短几日,你竟花去了几百两?”
妇人的声音又尖又细,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般,赵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不由骂道:
“你管我作甚?不是你先动的歪心思吗?想要借着捐粮的契机,博得名声与钱财,事情败露了才怪在我身上,还真是厚颜无耻!”
夫妻两个相互推诿,争吵了整整一夜。
凌鸢肚子里憋着气,第二天随便找了个由头,狠狠责打了伺候在赵磊身边的丫鬟,眼见着那几张漂亮的小脸通红肿胀,还有一道道血痕,她才觉得舒坦了。
此事薛素自是不知情的。
她早就将粮草的事情安排好了,又把抚纹膏炮制妥当,淡青色的脂膏甫一抹在皮肤上,便带来淡淡的温热感,透着丝丝药香,虽苦,味道却十分好闻。
她身上的妊娠纹比起最开始,又多了几条,有的长在下腹,有的长在臀腿间,色泽涨紫,凹凸不平,委实瘆人的很。
好在涂了抚纹膏没几日,那些狰狞可怖的纹路倒是变浅了些许,小手覆上去摸了摸,也能察觉它平复了不少,身上的肌肤越发柔软细腻,让薛素不由松了口气,将抚纹膏视为宝贝,每夜洗过澡后,都得用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