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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紧迫得像是在驱赶海边漫步的人,公共海滩上玩耍的人群已经开始纷纷小跑向大马路上,准备乘坐返回市区的交通,而私人海滩上稀稀拉拉的游人因为距离自己的酒店比较近,所以还算悠闲,但他们在路过梁枫和周礼诺身边时,都奇怪地多打量了几眼,因为这个两个人完全没有要离开沙滩的意思,这一对明星相貌的俊男美女像是站在决定存亡的擂台之上,等待开战般对峙着,似乎谁先有动作,就会被对面一击毙命。
“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梁枫欲哭无泪地看着周礼诺,以哀求般的语气问她,“那你说个日子,诺诺,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周礼诺试图和往常一样挣开梁枫的手,但这一次去没有得逞,他握得好紧,每一根手指都好像要掐进她的皮肉里。
“不是今天。”周礼诺低头看着企图盖过自己脚面的浪花,海浪越来越大了,她再一次回首望向酒店的方向,好像那边有可以让她隐身其中的安全洞穴一般,以请求的语气对梁枫说,“暴雨快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诺诺,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梁枫却固执地追问,“我只想要一个日子,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等,一年?三年?五年也可以,我只是需要有一个能看见的日子,一个尽头。”
周礼诺牵强地笑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有尽头呢?”
梁枫突然咆哮起来,“因为我很累,诺诺,我爱你,可是我很累!”
“你累什么呢?”周礼诺抬手捧着梁枫的脸,很是疑惑地笑起来,“你什么也不用操心,关于你的未来,我都会安排得好好的,无论是名声还是钱,你都会有。”
“我没有担心过以后的事情,我知道你工作很厉害,你很会赚钱,但是诺诺,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那么多钱。”梁枫双手好像捧着珍宝般握着周礼诺的手,低头亲吻着她还未佩戴上戒指的无名指,忧伤地看着她说,“我只要你嫁给我,做我的老婆,让我再也不用担心以后我们可能会分开,和我一起慢慢变老,看着我们的孩子慢慢长大。”
面对他的深情告白,周礼诺却如临大敌般紧锁了眉头,她再一次说:“对不起。”而后,也不再逃避了,她直视着梁枫已经在颤动的瞳仁,决绝地说,“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而我未来……没有生孩子的计划,不是一年,三年,也不是十年之后,而是我永远都不想要孩子。”
好像遭遇了一道雷电直击般,梁枫一瞬间失了神地瞪着周礼诺,双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她。
差不多也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但一时间还是有些失落的周礼诺,面上流露出苦笑,“所以,你对我的爱,是建立在要和我结婚,还有,我要给你生孩子的基础上吗?”她扬起手晃了晃,示意自己是理解他的,但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悲伤,她继续说,“我不是要指责你,你想要的东西都很简单,也是一般男人都想要的大学,有问题的是我,出了差错的那个人,是我,对不起。”
她越说,声音越像是一把被砸碎的玻璃般,刺刺拉拉,划在她和他的肉身上,鲜血淋漓,“对不起……”
梁枫的上唇已经有些哆嗦了,究竟要不要再追问?他因为害怕得到答案,而语气迟疑,“所以……你是说,你永远也不会嫁给我?”
周礼诺没有回应,趁着梁枫不再阻拦,她朝酒店方向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梁枫,脸色比幽远阴沉的海与云层还要更显得凝重。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也很想问——就到这里了吗?——他不敢问,因为她是周礼诺,当她决定要斩断什么时,不会留下任何丝丝缕缕的牵绊。
她开口了,眼神已经从愁苦难耐变得坚硬冰冷,“再拖下去,对你是折磨,对我也是惩罚……”
梁枫双拳箍紧,紧迫地盯着流动的地面,出声打断她,“住口,不要说。”
但她还是说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我们分手吧。”
梁枫没有抬头看她,他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之中,像是要隐没进黑夜里。
周礼诺不再多说,再次转过身,径直朝酒店走去,步伐不再有任何拖沓,哪怕梁枫在她身后一声声呐喊:“周礼诺!”“周——礼——诺!”
他痛不欲生的喊声渐渐被雷声取代,周礼诺迎着越来越狂暴的海风往前走,脸上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好在很快雨点便砸落下来,将她的眼泪给冲走。
“这么大的雨啊……”易学佳从桌椅前站起来,她正在将白天的片场照片导进电脑,被突然的瓢泼大雨声打断了思绪,便自言自语地站起来,推开玻璃门,走向阳台,被冷得一阵瑟缩,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下搓了搓,忧虑地望着星星点点撒在海岸线上的灯火——梁枫的求婚还顺利吗?——她担心地皱起眉。
这场雷雨似乎在替他向她转述着答案。
易学佳回到书桌前摸起手机,想关心一下周礼诺,但又觉得不合适,那是他们之间的隐私,于是放下了手机,可是不知为何,心乱如麻。
突然间响起的敲门声,像是室内也即将暴雨倾盆的预告,易学佳再度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问:“谁啊?”
敲门声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危急关头对着黑夜疯狂闪烁着求救的闪光灯,不敢打扰到周边工作人员的休息,易学佳赶紧扑上去把门打开,浑身湿漉漉的梁枫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大型猫科动物般,撞进房间来,倒在易学佳的身上。
“梁枫?你怎么?”易学佳一惊,双手搭在他已经湿透的胳膊上,一边将他推离自己的身体一边试图往浴室走,“我去那块毛巾给你擦擦,你这样会感冒的。”
但是梁枫却稳如磐石般站在原地,双手将易学佳往怀里一拥,抱着她哭了,“易学佳,她不肯嫁给我,周礼诺不要我了。”
他的哭声压抑而浑厚,犹似狮子的低吼,把易学佳吓了一跳,浑身都不知所措地任由他发狠般用力地拥抱着。
“什么?不就是求婚失败了吗?”易学佳堆起笑脸,哄孩子般轻轻拍打着梁枫宽阔得好像没有边际的后背,“瞧你哭的,你应该猜到这结果啊,诺诺她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肯定不愿意结婚的,你再等等嘛。”
梁枫好像小孩子撒泼般,不管不顾地掉眼泪,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哭,首先,他受爸爸“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育影响,不爱哭,其次,他是一个吃得起苦的人,因为从小丧母的缘故,他是在苦海里长大的,所以在人生路上还没有遇到太多次“值得一哭”的挫折。
曾经因为伤了手臂,失去打篮球的机会时,他抑制不住地痛哭过。
而这一次,他哭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了,感知神经完全紊乱,他既感到山崩地裂,又感到流离失所,他失去了周礼诺,失去了他的未来,原本可以走向月亮的通天台阶,在他眼前碎成粉末。
他说:“等不到了,她和我分手了。”
“啊……”易学佳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梁枫体内似乎不再有一丝丝力量能支撑他这一米九的身体,他就像崩塌的山峰一般将易学佳压制得节节后退,最后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他依旧牢牢地紧拥着她,完全不像个成年人般估计颜面,脸埋在易学佳的脖子里,不管不顾地流泪,那泪水顺着她的衣领往里趟,滚烫地淹没了她的胸骨。
“分了就分了吧……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易学佳虚弱地哄着梁枫,她知道周礼诺的个性,她是不会回头的箭,所以她也说不出口类似“别着急,等她冷静两天,你们还能和好。”的谎话。
“我完了,易学佳,我不知道以后我该干什么?”梁枫说,“我没有方向了。”
“说什么丧气话?你还有工作啊,你还要继续挣钱,买房子,娶老婆,你的人生并没有因为不能和周礼诺结婚就到此为止啊。”易学佳苦笑,但她知道现在他正处于人生分水岭,她说什么都像是他耳边的雷雨风声,他听不见去,“好了,你快站起来,把身上的水擦干净,你还有好多场戏要拍呢。”
梁枫除了哭,没有别的动静,他太沉了,易学佳有种即将被压到窒息的危机感,所以她的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一只手不断尝试着推开他,但是哭得正凶的梁枫似乎完全没了理智,像一头不懂人事的大猫,只顾着用脸磨蹭着她的皮肤以寻求安慰。
易学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脸去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天,暴雨的线条好像织布的银丝般密密麻麻,因为梁枫的体温滚热,又蹭了她一身的水珠和泪,所以她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整个人在室内也正被大雨浇灌。
久而久之,她终于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由着梁枫侧身抱着自己,且一条长腿搭在她的身上,他的头枕着她肩膀下的枕头,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揉捏着他的脖子,好像一个老太太坐在摇椅里轻轻揉捏着家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枫已经在亲吻她的脖子,是那种不带情欲的吻,像是猫在像主人撒娇,他一呼一吸的鼻息挠着她的痒痒,叫她哑然失笑之后,他便以嘴唇蹭了蹭她的下巴,然后两个人似乎顺理成章地拥吻起来。
和他接吻的感觉很舒服,像是抛了锚的船在大海里自由漂泊,前路慢慢,后路遥遥,万里无云,披星戴月,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自然了,所以易学佳半晌之后才猛然惊醒,她试图躲开他继续索吻的嘴唇,而双目紧闭,眼角挂着泪的他却好像还在梦里,她慌乱地叫他,“梁枫!”
他不回应,身体更紧地缠上她,像是在抓紧一根救命稻草。
“梁枫!”她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梁枫终于如梦初醒地睁开眼,双手支撑着身体,惊魂未定般看着身下面红耳赤的易学佳,他也立即羞愧难当得恨不能立即去世,慌乱地道一声“对不起”后,夺门而逃。
易学佳躺在床上好一阵子之后,才坐起来,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发抖,满脑子都在呼唤周礼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