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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第一天,宁臻生病了。
昨天直接从片场被抱进医院,挂了大半天的点滴好不容易退了烧,她还不肯老实地躺着,硬是和赶来接班的宁天撒娇闹着要回家。
打小就拿这个妹妹没辙,宁天只得赶忙办了出院手续将她送回了别墅。
不回来还好。
明明出院时还有好转的迹象,当晚就又受了凉烧到39度。
宁臻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被窝里,小脸煞白,还神志不清地呢喃着些什么。
宁天和陈医生守了一整夜,凌晨五点的时候不得已用上了抗生素,终于把病毒给杀了下去。
瞧见妹妹转醒,宁天是又喜又气,连忙倒了杯水过来。
宁臻歪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接过玻璃杯,还不忘嗤笑他:“养熊猫呢?”
他用手猛糊了把脸,回了几分精神,骂骂咧咧地戳着她的脑袋道:“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你哥我昨晚差点猝死在这里。”
“哥。”宁臻喝了口热水,躲在被子里笑眯眯地瞅他:“囡囡爱你~”
宁家兄妹俩,从不吝啬示好的说辞。
像什么‘哥哥最好了’、‘我怎会有这么有爱的哥哥呢’这类话,宁天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想当年宁臻还在澳大利亚,每天视频聊天的结尾,她都会变着法子向宁天示爱,什么Je t\'aime,什么Te amo,还要来个跨半球的飞吻。
肉麻,太肉麻了。
还好没被季清让发现。
宁天夸张地用手掏了掏耳朵,故作不耐地打发道:“别恨我就行,我年纪大了可折腾不起。”
“嗯哼,我哥永远十八岁。”床上的人又闭上了眼睛,蠕动着将被沿扯上来。
她的面色有所改善,因热水的缘故两颊生红,配上这张素颜不加任何修饰的脸,还挺秀气可口的。
宁臻的骨相好,不带妆其实是个清秀佳人,可她却偏爱大浓妆。
浓妆也好,混娱乐圈嘛,有气势才能压住别人。
“囡囡,我看你还是得赶紧找个助理。”宁天在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昨天要不是清让还没走,你早就从台上摔下来了。十米高的台,就你这小身板,不残废也得断腿。”
宁臻把被子扯到耳边盖住,任性地反驳:“哪有那么厉害,再说了苏亦轩不也在么……”
“瞧瞧他那身段,每天就吃水煮西兰花和鸡蛋白,没被你拖下水已经很好了。你们要真两人一起下去,他可得被压成肉饼!”
话音刚落,宁臻立马从床上弹起,压着手瞪了他一眼,又哗地一声拉上了被子又躺了回去。
被子鼓成了球,里头的人直接气成了河豚。
她都还不到一百斤,他居然敢暗示她胖!
还是疯狂暗示!
啧,虚假的兄妹情。
“哎!找个助理有什么不好的,机灵眼尖早发现你的状态不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罪。”
正说着,宁天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被子。
宁臻死抵不肯松手,凶巴巴地咒骂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得。”宁天放弃,拿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起身,“我要真是王八,那你也躲不过去。”
那软团子一动不动,跟真的睡着了似的。
“清让上完早课就过来,你先别起来,再好好睡一觉。”
“哼。”
“待会陈医生会过来帮你打针,她直接输密码进来,你乖乖在床上等着就行。”
“哼。”
“囡囡,你昨晚喊了好几十遍清让的名字,是不是想他了?”
被窝里的人愣住,默了好久,又从鼻尖挤出一声:“哼。”
宁天会心一笑:“我先去上班,你乖乖的啊。”
说完,他便推门下楼去了。
虽然照顾病人很辛苦,但宁天还是很喜欢宁臻现在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像是真的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性格也难以捉摸,让人越发看不透。
只有生病了,她才会变得柔软,还会变得幼稚。
他们一斗嘴,宁天就有种回到儿时的错觉。
如果囡囡可以一直天真活泼的,那该有多好。
唔,果然还是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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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离开的半个小时后,陈医生提着医药箱来了。
她先替半醒的宁臻量了体温,确定病人的烧完全退了,这才取出酒精药棉准备打针。
“这段时间注意休息,补充营养,你的身体现在太虚了。”
针头扎进那一节藕白的手臂里时,被窝里的人缩了一下,又被陈医生给拉住。
生气肯定是有的,一看到她的脸色,陈医生就知道她的身体快扛不住了。“都交代了好几遍不要太拼,这么过量的耗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垮掉!”
宁臻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哼了一下。
陈医生微愠:“一生病就知道哼,再有下次我就让你病死算了。”
身为宁臻的私人医生,小陈真的是操碎了心。就是生怕她会拼命,自己才从澳洲跟了回来,没想还是屡劝不改。
抬腕看了眼手表,陈医生叹气:“时间差不多了,季清让会过来照顾你,我就先该回去了。”
“嗯哼,byebye~”
听见门合上的声音后,宁臻又睡了过去。
醒时已经入夜,她感觉到身后的床垫有点下陷,便转过身去。
“醒了?”
季清让靠在抱枕上,手里捧着《九歌》的第二册,黑金半框眼镜和这张脸意外地搭称。
盯着书脊上的两个正楷书写的‘宁臻’,她莫名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刚入文圈的自己,也曾满心期待着能够一本成神,甚至幻想家里的那个红木书架上会渐渐摆满她的小说。每一个字符,每一个标点,都是她亲自写下的。
这个曾经一度美梦幻灭,如今却近在咫尺,宁臻难免感得有点心酸。
察觉到她的鼻尖泛红,季清让还以为她又不舒服,遂焦急地放下书来问:“怎么了?”
宁臻不以为然地吸了吸鼻子:“没事。”
他不信,却也没有多言。
“季清让。”
“嗯?”
宁臻缩到他怀里去,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兀自喃喃:“如果我一事无成,安安分分地读完大学后就嫁人了,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
季清让迅速反问:“嫁给谁?”
她闷声:“没谁。”
除了你,还能是谁。
季清让不信,明显有些吃醋地拉下了脸,可却还是死憋着不继续问下去。
要不是她生病了,肯定得罚,直到她说出来为止。
他闹着小情绪,故意将手放平,不再搂着她。
宁臻也有感,翻了个白眼后,开始往另一侧的边缘挪。
小样儿。
男人勾起一抹坏笑,在她将要离开自己的掌控时,用力地将手收了回来。
她被重新卷回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即是不停鼓动的心跳声。
季清让轻吻她的额头,小声道:“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登记,三天后举行婚礼,地点你挑,出国也行。”
宁臻用脑袋顶了他的下巴,咬牙切齿道:“老娘不愿意。”
“我知道你不愿意。”
季清让忽地感到无力。十年了,他们什么都不是。
“季哥哥~”她在怀里蹭了几下,没由来地想撒娇。
他暗自叹息:“说。”
宁臻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季清让:“我的烛光晚餐呢?”
“等着。”他正想掀被起身,却又被床上的人扯住了手。
季清让回头,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她跪在床上,长发微卷着铺在背后,隔着宽松的睡衣摩挲着细腰,隐约透出诱人的曲线。
“我感冒了,所以……”
宁臻凑过去,轻轻吻了下自己的手背。
两根停电备用的白蜡烛,一桌西式菜品,加上盘子和刀叉,就成了他们两人的烛光晚餐。
形式不重要,开心就好。
至少,宁臻挺开心的。
季清让还在厨房收拾,她则悄悄地跑到客厅打开了电脑。
现在这个钟点,估摸着片场应该差不多要下班了。
嘟嘟几声后,黑着画面现出人形并动了起来。
“宁老师。”一张糙汉的大脸出现,是导演区群。
她将声音调小,急忙问道:“今天拍得怎么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片场的灯光很亮,区群拿着手机又不稳,晃来晃去地在光与暗之间来回切换,只有声音倒还听得清楚。
区群像是在往哪里移动,说话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一切都很顺利,你好好休息,等恢复了再回来看看。”
“那就好,进度呢?”
“他们表现得都很不错,今天还赶了一下,多拍了两场。”
电脑前的宁臻松了口气。
不论怎样都好,这部电影都是她最要紧的事,不亲自问问真的放心不下。
刚想问一下演员们的状况,前方一只大手直接把屏幕给按了下去。
季清让不悦:“你该回床上好好躺着休息。”
自知理亏,宁臻吐了吐舌头道:“我就慰问一下……”
“你才是需要被慰问的那个。”
宁臻耸肩。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没想那人竟直接走来,一把将她横抱起,转身大步朝楼梯口而去。
她挣扎:“季清让!”
“我想,还是得把门锁上才能安心。”
“你!”
季清让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你放我下来!”宁臻气急,越发用力地蹬着腿,试图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踏上阶梯的最后一格,他才把怀中人放下。
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叹气。
她一心只为成功,而他只一心记挂着她。
每一次,都是季清让先服软:“等你的身体恢复了,爱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说完,却生生吃了她一脚。
他还没来得及嚎出声来,宁臻倒先蹲在了地上,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
季清让一急:“是不是又不舒服?”
谁知她却红了耳根,小声地说了句:“是那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