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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的医官为战死的将士们洗干净了身子,换上崭新的大宁战兵战服,每一具尸体都保证不会被遗漏,在这大海上连土葬都没有法办,最后的尊严就是干干净净还有一席白布。
士兵们整理好同袍的尸体,摘下来他们的军牌,军牌会和兵部的抚军司的信还有抚恤一块送回他们家里,士兵们把尸体用白布包好,一具一具的投入大海中。
海战的尸体,只能如此处理。
沈冷带着所有将军们站在队列前边,在勇士们的尸体被绳子绑着缓缓送进水中的时候,每个人都将右拳抬起来横陈在胸前。
“大将军。”
王根栋走到沈冷身前:“这一战摧毁桑国战船三十二搜,俘虏桑国人一共两千二百余,怎么处理?”
“杀了吧。”
沈冷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桑人的战船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沈冷看着远处的海面回了一句。
随军带着俘虏就是累赘,把所有俘虏处决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做法,说不上什么残忍不残忍,而且这些俘虏都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开。
这不是在陆地上,给他们找牢房都关起来,要想留着俘虏就得在船上和大宁的士兵们同吃同住,消耗的是大宁战兵的粮草。
王根栋听到军令之后立正行礼:“是!”
他转身吩咐人去做事,沈冷看着王根栋转身的时候,有一缕白发从铁盔下边露出来,被海风吹动。
一晃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刚进入水师的时候王根栋是一名团率,那时候沈冷才十六七岁,而王根栋已快近中年,现在他老了,还在为大宁征战。
上次听王根栋说,他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岁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想看,十几年怎么就这么快过去了?王根栋说,他儿子就想参军,他拦着不让可是拦不住,他领兵在外,妻子来信说儿子已经考入了东疆武库,如今应该已经进武库中开始学习。
“王大哥。”
沈冷看到王根栋吩咐完手下人走回来,递过去一壶酒:“回头等有空了,给家里写封信,让你儿子去长安城武院学习吧,把嫂子也接到长安去。”
王根栋道:“他偏要去东府武库,说是没准能见到大将军孟长安,没准能见到大将军沈冷,他还问我,是不是经常能见到你,我说不是,他还不信。”
沈冷忍不住笑了笑:“那他是更喜欢孟长安还是更喜欢我?”
王根栋嘿嘿笑了笑。
沈冷叹道:“当我没问。”
可他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句你儿子说进东疆武库没准能见到孟长安,后边还有一句没准能见到我,是不是你加上去的。”
王根栋嘿嘿笑了笑。
王根栋真是个老实人,他儿子更喜欢孟长安,崇拜的不得了,为此王根栋还和他讲道理,说沈冷比孟长安要厉害,他儿子才不信,他儿子坚持认为孟长安才是无解的大将军,各方面都无解。
“等到打完了桑国吧。”
王根栋靠在船舷上,喝了一口酒后问沈冷:“大将军,你有没有什么比较长远的打算?就一直领兵吗?其实属下看得出来,大将军是个不太喜欢做官的人,如果让你选,给你一片菜田一个鱼池,或者是一顶
官帽,你一定会选择前者。”
沈冷道:“瞎说,我都要,戴着官帽吃着俸禄种田养鱼,再想法设法把粮食和鱼卖给朝廷。”
王根栋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果然还是那个大将军。”
沈冷也靠在船舷上,看着东太阳已经逐渐下沉,大军正在收拢船队形成水寨,算计着和桑国水师的决战其实很快就会到来,如果没有阻力的话,再一天就能到桑国的海岸线。
桑国为了这一战准备了那么久,他们不可能轻而易举把大宁的船队放到岸边,那样一来桑国倾尽国力打造的水师有什么用?
所以决战不在明天就在后天,桑人可能会选择他们更熟悉的海域,看起来茫茫大海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海域不同洋流不同,在大海上决战,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双方的战船和士兵们的战力,还有大自然。
没有见到桑人的主力舰队,就说明他们是在某个地方严阵以待。
“大将军,水师的兄弟们......”
王根栋看了看沈冷,本来不想说,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水师的兄弟们和陆军战兵的兄弟们不一样,我指的不是凶险不一样......”
“我知道。”
沈冷点了点头:“陆军战兵的兄弟们如果战死了,好歹还能埋进土里,可是水师的兄弟们战死了,就只能把尸体投入大海......”
沈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会让死去将士们的家眷得到更多抚恤。”
王根栋点了点头:“虽然,人都去了,再多的钱也只是一种安慰。”
沈冷拍了拍王根栋的肩膀:“我在京畿道办案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一块地,已经在修建院子,不小但也不会违制,选的地方还不错,等打完了这一仗后,你把一家人都能接过去,长安城里我也帮你置办了宅子,以后想住长安就住长安,想住京畿道就去京畿道,反正也不是特别远,京畿道那边的宅子依山傍水。”
王根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大将军,我......”
沈冷笑着摇头:“不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征战无休人有休,顺便告诉你,我说依山傍水,那水是我的,我买了,山也是我的,我买了,你想游船,花钱,你想爬山,买票。”
王根栋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后和大将军做邻居吗?”
沈冷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你说对了,我最想做的就是一个富家翁,什么事都不用干,就是吃喝玩乐,还贼有钱,你说这想法可气不可气?”
王根栋:“那有什么可气的,反正大家都这么想。”
沈冷道:“对啊,就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偏偏我就做到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王根栋:“那就可气了。”
“哈哈哈哈......”
沈冷大笑起来。
可是有些时候,笑容掩盖的是悲伤,王根栋也跟着笑起来,他笑容背后的也一样是悲伤,只是从军的人如果始终沉浸在这种悲伤中抽不出来,人是会疯的,因为他们面对的生死,远远超过普通人。
普通人的一生,面对的生死并不多,算来算去最多能接触几个?真正让人感觉到悲伤的生死,屈指可数。
可是当兵的人不一样,每一次战争他们都可能会失去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亲戚朋友不会在关键时候为
他们挡一刀,可是战友会。
所以这种悲伤无处不在,又无时无刻。
每一次厮杀之后,战兵们都会坐在一起,找一些看起来荒诞离奇的笑话,也许这个笑话已经说了几十次,可是大家还是会附和着笑出声,甚至是夸张的笑出声。
不一定是真的快乐,只是需要笑笑。
这种笑容不是虚假的也不是敷衍的,而是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靠坐在一起休息的士兵们大声的开着玩笑,笑声很大,传出去很远。
可是沈冷听的出来,那笑声背后也是悲伤,刚刚有兄弟战死沙场他们就能开怀大笑?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没心没肺。
“大将军。”
王根栋叫了沈冷一声。
“嗯?怎么了?”
沈冷问。
王根栋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找点话聊一聊吧。”
夜幕逐渐降临,这是在大海上,深海之中的夜没有那么寂静,海浪声很大,反而更让人觉得心慌,哪怕是王根栋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在如此环境下也会心慌,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可能会越来越慌。
“说点什么?”
沈冷想了想:“听说桑国的女人都不错。”
王根栋叹道:“大将军,你就不能找点你擅长的话题吗?”
沈冷:“看不起谁呢!”
王根栋道:“你啊。”
沈冷:“......”
王根栋道:“别说大将军你,你麾下的这些兄弟们,有一个能做出来祸祸女人的事吗?哪怕是在渤海,对渤海人恨到了那个地步,我们的人也没有祸祸过女人。”
沈冷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海上升起来的月亮。
“真大。”
王根栋点了点头:“确实有大的,渤海妞儿真有大的,但是没有黑武妞儿的大,看着就大,而且吧,大将军我跟你说,黑武妞儿年轻的时候个个看着都不错,一到中年没法看。”
沈冷:“我说的是月亮......”
王根栋:“啊?咳咳......我说的是两个月亮。”
沈冷:“那你确实比我大。”
就在这时候茶爷带着晚饭走过来:“你们说什么大不大的呢?”
问沈冷和王根栋异口同声的回答:“月亮!”
茶爷好奇的问:“我听到什么一个两个的,月亮还有两个?”
沈冷道:“嗯,一个月亮是单,两个月亮是碰,三个月亮能杠,对吧王将军......”
王根栋从茶爷手里接过来食盒,使劲儿点头:“对对对,三个月亮能杠,可能杠了,要多能杠有多能杠,我有两个月亮,大将军出一个月亮,我就能岔上月亮!”
茶爷都懵了:“你们.......疯了吗?”
海上的月亮真的显得很大,月色洒在海面上,海浪起伏,海水变成了黑或是更黑,渔民们经常说不能在夜里盯着海水仔细看,仔细看的话,据说能看到死亡。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从远处有几艘桑人的战船过来,看规模就不是来开战的,而且都不是大船。
为首的那艘船,船头上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面使者的旗帜在不停的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