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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小张真人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口看书,她觉得每天清晨是一个人记忆最好的时候,看过的就会记住,可她好像并不专注,不时抬起头往外看看,觉得自己没有在等什么,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等什么。
炉子上的砂锅里咕嘟咕嘟开始冒泡,小米粥已经熬的很稠,她起身离开书桌,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这一早晨看的书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于是心情变得更加不美好。
喝粥,配上一碟清口小菜,菜是煮花生米和白菜拌在一起的,味道清淡。
吃完早饭之后开始收拾屋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然后继续坐下来看书,一直到正午。
小张真人再次抬起头往外看了看,门开着,却没有人来。
做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她仔细的问自己是不是对持真道人有了些什么别的念头,仔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明明和那个人的见面次数少的可怜,比持真还要少许多许多,为什么时不时的他的样子会自己跳出来?
可恶。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人的样子跳了出来,所以她确定了一件事,她对持真道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应该是的。
她只是对昨天持真道人讲的那些事感兴趣,一个被送进道观的长子,想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弟弟,她觉得这应该是世上美好感情的一种,所以被吸引。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觉得持真道人会出什么问题。
奉宁观修建的位置很好,建筑也很好,道家能讲究的都讲究到了,避免了一切不好的因素,所以小张真人确定只要持真道人最近不离开奉宁观应该不会有事,他面相上来看应是个性格暴戾阴沉的人才对,可接触之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持真道人性格温暖随和。
人的面相,并不是一成不变,如风无定。
人在不同的时期,面相会有不同的改变,自己可能察觉不到,也许只是以为气色不同,而龙虎山上那位老真人曾经说过,所谓人面相气色,是为运术,面相是长运,气色是短运。
她还给持真道人算了命,如果持真道人自己没记错生日时辰的话,那结合面相来看,在这一两年间人生会出现一个很大的路口,就看他自己如何选择,一步海阔天空,一步万丈深渊。
小张真人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救人一命总是好的,做好了午饭却没吃,收拾了一下出门,到了前院发现那些道人们又在院子里喝茶,他们似乎很喜欢这院子,不管是春夏秋冬,都愿意在院子里坐着聊天。
她性格单纯,接触的人和事也不多,所以哪里会去想到,那些道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不管聊什么,都比在屋子里聊更安全些,在屋子里聊天会担心隔墙有耳,在院子里这么开阔,谁进了这院子一目了然,话题可以戛然而止,也可以转向其他。
看到小张真人出来,奉宁观的道人们连忙起身,远远的就俯身施礼,那毕竟是道宗真人,是大宁国师。
小站镇人微微颔首,在人群里找了找却没有找到持真。
“持真呢?”
她问。
“去挑水了。”
持明道人连忙回答:“水缸里已经快空了。”
小张真人哦了一声,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为什么你们几个不去挑水?”
持明道人他们互相看了看,没人回答。
小张真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后院,关上门,世界再次变成了隔绝的,这里的世界是她的,她的世界里却不都是她的。
长安城,庆余街。
高小样一脸怀疑的看着陈冉:“你有没有记错地方?”
陈冉哼了一声:“我在军中是做斥候,如果记错了任何一个消息都可能会导致无数兄弟死去,你说我会不会记错?”
高小样往四周看了看:“可为什么刚才咱们敲门的那家,人家说你走错了?”
陈冉:“庆余街是没错的,庆余街第几家......反正也没几家,我们挨家挨户的问过去不就得了。”
就在这时候刚刚开门的那户人家又有人出来,是个大嫂,看了看陈冉和高小样:“你们要问的余嫣姑娘是住在后院的,我这也是糊涂了,你跟我说余嫣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从小到大都是喊她乳名芽儿,你们找她做什么?”
陈冉将自己的战兵腰牌取出来:“我是受一位兄弟之托前来看看她。”
看到战兵腰牌那大嫂楞了一下,然后出了门外后边那户人家跑,跑到门口敲门:“芽儿她娘快开门,战兵里来人了。”
没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姑娘俊俏的面容出现在陈冉面前,陈冉和高小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起来。
这姑娘好俊。
“是不是聂野出事了?这位大哥,你告诉我是不是聂野出事了?”
名字叫余嫣的姑娘脸色发白。
“是。”
陈冉认真的点了点头。
高小样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余嫣的手颤了一下,伸手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他出了大事。”
陈冉看着余嫣笑道:“他委托我来到你家提亲。”
刚才的那位大嫂使劲扒拉着自己胸脯:“你可吓死我了,你这人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余嫣姑娘脸色缓和下来一些,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然后忽然就哭了,转身跑回院子里。
高小样忍不住了,在陈冉屁股上给了一脚:“你快去跟人家道歉!”
陈冉挠了挠头发:“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跟你说不许再踹我屁股啊。”
高小样又一脚。
陈冉无奈:“最后一脚啊,不惯着你。”
高小样再一脚。
陈冉:“......”
那大嫂:“你们提亲怎么就空着手来的?”
高小样看了看陈冉,陈冉看了看高小样。
高小样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带什么像样的东西?”
陈冉一脸的冤枉:“说好了这次就是来探探口风的,我哪里有什么准备。”
高小样一眼看到陈冉腰带上挂着个玉佩,指了指:“这个。”
陈冉脸色一变:“这个不行,怎么都不行。”
高小样哼了一声:“抠门死你。”
她从自己背着的小包包里翻出来一只玉簪递给那大嫂:“劳烦大嫂进去问问,若是收下这玉簪,我们明日再过来正式提亲。”
那大嫂将玉簪接过来:“好嘞,等我回信。”
两个人在门外等着,高小样盯着陈冉那玉佩:“哪家姑娘送你的?这么在乎。”
“哪家也不是。”
“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
陈冉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递给高小样:“这是你的簪子钱,别的什么都行,这玉佩真的不行。”
高小样眯着眼睛:“还说不是定情信物?”
正说着呢,大嫂从院子里笑呵呵出来:“东西我们芽儿留下了,明日你们叫聂野亲自上门,若他不来,休怪我们把来的人赶出去。”
“好嘞好嘞。”
陈冉连忙道谢,看了一眼高小样,高小样哼了一声后扭头就走。
陈冉觉得自己跟欠她的似的,追上去:“银票你不要?”
“我在乎你那点银子?”
高小样背着手走路,走的很快,所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陈冉觉得沈冷有句话说的对极了,沈冷说过你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生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哄好她,所以和一个女孩子相处是很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当然沈冷后边还有一句......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这烦恼。
他追上去,还没有开口说话,忽然间后边有什么异样的响动,在军中多年让陈冉对于危险的感知远比普通人要敏锐,他立刻往前扑出去将高小样抱起来,大步一跃,他才掠开,几支短弩打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声音清脆。
高小样被陈冉抱起来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注意到从街两侧有黑衣人掠出来,手里用的并不是连弩,而是一种简易制作的弩-弓,每次只能激发一支弩箭,但力度更大。
“什么人!”
高小样喊了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剑,可却想起来和陈冉出门她根本就没带。
几个黑衣人向前疾冲,一边跑一边将弩箭塞进去,瞄准他们两个开始射击,陈冉抱着高小样在路上左右闪转,刚到街口,从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三个黑衣人冲过来,端起弩-弓就射,陈冉一转身把高小样让过去加速冲出街口,他的速度奇快,靠着大街上的车马和人将杀手隔开,那些杀手没能一击必杀也不敢再追,只好懊恼的退回到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高小样回头看见没人来追,抬起手打了陈冉一下:“还不把我放下来?”
陈冉嗯了一声,把高小样放下来之后大口喘息着:“就是提个亲而已,怎么还带埋伏的。”
高小样呸了一声,上去拉陈冉:“咱们得快走,请廷尉府的人过来查。”
陈冉嗯了一声,却没动:“你先走吧。”
“为什么?”
“我累了。”
“胖的!”
高小样嫌弃的说了一句,上去要扶陈冉起来,陈冉却侧身让开:“不用,你先走吧,我歇会自己能走。”
高小样一跺脚:“爱走不走。”
她自己走了几步,又转身,然后看到了陈冉艰难的蹲了下去,在蹲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陈冉背后插着的弩箭,他让她走,是因为昨天高小样才刚刚说过,她怕血。
高小样冲回去:“你个白痴。”
她弯腰:“上来!”
陈冉摇头。
高小样抬起手给了陈冉一个耳光:“上来!”
陈冉懵了。
高小样将陈冉背起来往前跑,那瘦瘦小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强的爆发力,她怕血,特别怕,她背着陈冉,两手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