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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霖离开祠堂后,去了青鸾殿,皇后寝宫。
他到青鸾殿的时候,周皇后已经在等着他。
他今日回到阜都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事先皇后并不知道,只是他回到阜都之后,自然有人禀报了她,所以,一直在等他来。
一进青鸾殿的后殿,就看到了在殿内来回踱步心急火燎的等他的周皇后,穿着一身紫色宫装,头上盘着发髻别着几支精致华贵的金簪步摇,加上那张虽已经年过五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脸,看着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而傅青霖的样貌,便承自于她。
他一进来,周皇后一阵欣喜,当即一脸热切的上前。
祁国皇后周宓,出身祁国第一世族的周家,与傅中齐青梅竹马,当年祁国内乱,三王谋反血洗阜都,还是太子的傅中齐被护送离开,惨遭追杀,绝处逢生被周家暗中庇护,在周家待了两年,和周宓青梅竹马,后来内乱平息,傅中齐登基,登基五年之后,将周宓迎娶入宫为后,夫妻俩虽磕磕绊绊,不过感情十分要好。
“儿臣参见母后!”
一进后殿,傅青霖就朝着周皇后跪下请安。
周皇后上前,将他扶起来,风韵犹存的脸上笑意难掩:“快起来快起来!”
声音欣喜中透着一股子温婉轻柔,听着十分舒心。
“谢母后!”
傅青霖站了起来。
周皇后看着傅青霖依旧布满风霜很是憔悴的面容,不由得一阵心疼:“脸色那么憔悴,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傅青霖温和淡笑着道:“儿臣只是白天赶路,夜间是休息的,所以不妨事,只是赶路哪有不憔悴些的?不打紧的,母后不必担心!”
周皇后没好气的看着他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不和使臣队伍一起回来,做什么要赶那么急?若是出事可怎么办?”
作为一国太子,安全最重要,和使臣队伍一起,尚有随行军队可以保护,这样脱离队伍自己回来,哪怕还有暗卫傍身,依旧让人担心。
想要傅青霖命的,可大有人在!
毕竟,若是傅青霖死在秦国境内,更是遂了不少人的心意。
傅青霖无奈笑道:“这不是赶着回来和父皇母后禀报蓁儿的情况,顺便一起过团圆节么?再说了,儿臣这不是平安归来了么?”
周皇后嗔了他一眼,而后想起傅悦,急忙追问:“对了,说到蓁儿……蓁儿怎么样了?我听说他那个夫婿是个腿残的,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闻言,傅青霖当即蹙眉:“母后听谁说的?”
周皇后没好气道:“你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是与不是吧!”
傅青霖当即绷紧了脸,面无表情的道:“简直胡说八道,楚王虽然……行动不便,可腿残是不可能的事情,您别乱听别人胡诌!”
周皇后明显不信,斜视他:“当真?你可不许学你父皇,净诓骗忽悠母后啊!”
傅青霖顿时一脸无奈:“母后,儿臣几时诓骗忽悠过您?那些事儿不是一直都是父皇干的么?”
周皇后冷嗤:“谁晓得,你性子随你父皇!”
一样腹黑!
傅青霖:“……”
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委屈!
周宓哪里晓得自家儿子那点小委屈,拉着他走过榻上坐下,一脸急切的问:“那你和母后说说,蓁儿的那个夫婿怎么样?样貌,品行,还有身体都怎么样?”
傅青霖想了想,道:“母后放心,都很好!”
周皇后:“……”
眨了眨那双凤眸,一脸懵:“就这样?”
傅青霖也知道自己这回答,似乎有些敷衍了,便沉吟着道:“长得比父皇好看,心比父皇腹黑,身体情况……也都不错,毕竟他年少时便往来不败,武功在儿臣之上!”
周皇后有几分满意了,自家这个儿子一向眼高于顶,可从未在他面前夸过谁,可是当初她不同意,这小子还特意来和她说这个他选给傅悦的夫君绝对配得上傅悦,他一向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当命根子似的宝贝着,以前总觉得全天下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傅悦的,却对这个楚王十分满意,她也只好同意,如今又这样夸他,可想而知,人自然是不错的。
嫁的远没关系,嫁得好就行了,比起她嫁得好过得好,难以再见,其实不算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过,她还是问:“那他对蓁儿可好?”
傅青霖点了点头:“挺好的!”
周皇后没好气得看着他,忧心忡忡道:“你在的时候自然是好的,谁知道是不是做给你看的?我就担心你走了之后他对蓁儿不好,我们又离那么远,蓁儿要是受委屈了,我们可都不知道!”
傅青霖哑声失笑,耐着性子道:“母后,您想多了,楚王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为人儿臣还是能保证的,再说了,有安姑姑照顾着,儿臣还把蒙筝留下了,若是楚王敢对她不好,安姑姑和蒙筝已经回传消息回来,到时候,儿臣去把楚王打残去!”
傅青霖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有点心虚。
人都是残的,他还能把人怎么着?
难道打断第三条腿?
那蓁儿岂不是要守活寡?
啊呸!
没可能的事!
敢欺负蓁儿,他就直接把蓁儿带回来,让那个傲慢的家伙自己过!
皇后满意了。
傅青霖笑道:“对了,回来的时候,蓁儿让儿臣带两句话给您!”
“什么话?”
傅青霖直言道:“她让您不要总是和父皇怄气,生气会老的快,父皇要是惹您生气了,骂一顿就是了,再不行就打一顿,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周皇后既是欣慰欢喜又是哭笑不得:“瞧那丫头说的什么话!”
傅青霖笑笑,悠悠道:“儿臣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皇后:“……”
她顿时眯了眯眼:“那老头和你告状了?”
傅青霖淡笑:“父皇只说您这几个月不太开心,还恼他了!”
皇后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我能开心么?他把我的女儿嫁到万里之外,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丫头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嫁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的,我不恼他恼谁?不和他生气都对不起我自己!”
傅青霖:“……”
莫名同情他父皇!
还有,庆幸自己没被牵连,话说回来,蓁儿嫁去秦国,他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啊,母后这局部迁怒父皇一人,也是深明大义啊……
好母亲!
好险啊……
傅青霖不动声色呼了口气!
皇后又追问:“对了,那个楚王……是楚王吧?我记得秦国楚王府是异姓王不是皇室,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好相处?”
她虽然常年待在宫中什么都不懂,可是,还是听说过秦国异姓王楚王的,毕竟楚王府世代镇守秦国南境,和祁国毗邻,祁国大多数人都是晓得的。
可具体的,她是不晓得的了。
所以并不清楚楚王府的现状,只知道楚王府世代镇守秦国南境,和镇守北境的庆王府一起,被称为秦国南北双雄,秦国被夹在诸国之中能安然太平,这两个王府功不可没。
傅青霖想了想,道:“楚王父母都不在了,兄长也早逝,只有一个大嫂和一个侄女,他那个大嫂对蓁儿也挺好,母后就别担心了!”
“哦哦,那还好……”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楚王可有姬妾侧妃?”
傅青霖道:“有一个侧妃!”
周皇后本来还兴冲冲的面色垮下,顿时不高兴了,刚才还有些好印象,顿时没了。
傅青霖忙解释:“不过母后不必介意,这个侧妃是皇帝塞进楚王府监视楚王的,只有名义,楚王不喜欢她,可以当她不存在!”
周皇后:“……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傅青霖默:好吧,他的错。
和周皇后说傅悦的情况,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傅悦的吃喝拉撒睡都说了个遍,傅青霖都觉得口干舌燥了,周皇后还很有兴致,原本周皇后是不打算放他走人的,可是,鉴于他离开了四个月,今日才刚回到,需要好好休息,这才很不情愿的放他走了。
傅青霖出宫后,直接去了英王府,见了英王夫妇之后,是英王世子妃,也就是他的二姐华珍公主傅惜招待了他。
华珍公主傅惜,是他的同母姐姐,下嫁英王世子穆烬,比他大四岁,快三十岁了,长得挺像他父皇,性格像母后,所以,一看到他十分高兴,拉着他问东问西,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还有傅悦的情况,他们兄弟姐妹六个月,傅悦是最小的,自然是个个都护着她惦记她。
傅青霖简单的说了点,有些心不在焉。
傅惜多了解这个弟弟啊,一看到他来就知道他来意为何,只是绷着没点破,不过见他心不在焉四下张望的样子,顿觉好笑。
之后,才告知他:“你回来得不巧,善善前几日就跑到军营去了,一直没回来,估计又窝在军营里练兵了!”
听言,傅青霖蹙眉:“她好端端的又跑军营做什么?”
如今天气还那么热,一个的姑娘家在军营那个地方,如何受得了,简直是胡闹!
华珍公主一脸无奈:“还不是因为你们婚事将至了,近来父皇和母后好几次召见父王母妃商谈婚事,父王让她收收性子,她恼了就跑出去了!”
傅青霖眉头蹙的更紧了:“为何要劝她收性子?她这样不是挺好的?”
傅惜有些好笑的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太子,她嫁给你了就是太子妃,以后便是一国之母,这样整日舞刀弄枪也不像话啊!”
穆乐善从小就爱舞刀弄枪,一心想要当个什么女将军,那性格大大咧咧的,很让人头疼。
傅青霖淡笑:“我倒是觉得她这样挺好!”
心性单纯毫不做作,挺好!
而他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性子。
傅惜无奈笑着,叹了一声道:“你喜欢她,自然看她哪哪都好,可是青霖,皇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不能太过随心所欲,她这样的性子,终究是不妥!”
傅青霖倒是不以为然,浅笑着道:“二姐,她这样挺好的,我倒是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纯良的本性,至于能不能让她一直随心所欲,那就得看我的本事,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做得比父皇更好!”
当年他父皇受制于朝臣世族,是因为祁国经过两年内乱国力衰弱百废待兴,父皇毕竟是少主登基根基不稳,只靠着周家和英王府根本无法稳固皇位,只能步步退让,可现在祁国国力大增,皇室根基稳如磐石,早已不是那些朝臣世族能威胁钳制得了的了。
他不需要,也绝对不可能再受制于人。
他心爱的姑娘,一丝委屈都不能受!
见傅青霖胸有成竹的样子,傅惜哑然失笑:“你有这个想法固然好,毕竟善善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怕是难改了,只是……唉,算了,反正她有你护着,有英王府为后盾,这样也未尝不可!”
英王府掌管整个祁国一半的兵马,几乎是祁皇最信任的,皇室之下便是英王府,作为英王府的女儿,穆乐善这个性子再不妥,谁又敢置喙半个字?
傅青霖不置可否。
既然得知了穆乐善的去处,傅青霖没在英王府待太久,就离开去了城郊的穆家军军营。
阜都城外,有一个穆家军的军营,驻扎着十万兵马,用于镇守阜都城。
他策马而去,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
远远地,就看到穿着一身铠甲女扮男装的穆乐善,正在监督士兵训练,远远看去,手握着一个长矛搭在肩头上,倒真的像是个将军。
他一出现,穆乐善身边就有人提醒她,所以她很快扭头看了过来,看到他,吓了她一跳。
不过,她没有过来。
傅青霖有些郁闷。
那丫头,总爱躲着他。
以前也是这样,一看到他就跑,每次都是他追着去逮她。
他很可怕么?
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扭头又跑了,傅青霖的脸色,顿时不太好了,连忙轻功一跃,追着她去了。
作为将门虎女,穆乐善从小就练武,轻功也还算不错,不过比起傅青霖,却差得远了,傅青霖跟在她后面,在军营外堵住了她。
见他就这样挡在自己面前,穆乐善带着几分英气却难掩精致的小脸顿时垮下,如丧考妣。
他娘的!
傅青霖脸色有点臭:“你躲什么?我会吃了你?”
穆乐善撇撇嘴,翻了白眼没吱声,小脸扭过一边。
傅青霖很无奈,抬步就要上前。
穆乐善立刻往后一跳,一脸警惕的指着他的脚,瞪圆了眼:“唉唉唉,你别过来!”
傅青霖脸一黑。
穆乐善没好气道:“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了,别靠近我,你一靠近我,我就呼吸不过来!”
傅青霖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欠她的。
活祖宗!
绷着脸,眼神不善的看着她问:“我离开了四个月,你一点都不想我?”
穆乐善翻了个白眼。
不晓得多开心!
不过有点不开心的是,总是想起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其妙!
傅青霖提步又要上前。
穆乐善立马道:“不许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啊!”
傅青霖饶有意味的看着她问:“哦?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
穆乐善一脸凶巴巴:“我把你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去!”
这狠话,听着有几分滑稽。
傅青霖:“……”
他好心提醒:“你打不过我!”
穆乐善想反驳,可是底气不足啊。
她确实是打不过他。
傅青霖悠悠笑道:“而且,你若是敢打我,我就亲你!”
穆乐善蔫了。
傅青霖这才上前,站在她一步开外,那双凝聚着温柔和深情的眼眸,落在她脸上。
穆乐善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她惯爱舞刀弄枪不爱打扮自己,加上经常跑军营,皮肤不似那些给一个女子般细嫩白皙,却也看着十分健康英气。
他很喜欢她。
只可惜,这丫头死不开窍!
想起这个,傅青霖就一肚子火。
他今年二十五岁,穆乐善二十快二十一了,这个年纪,早已过了成婚的年纪了。
穆乐善从小就不像个闺阁女子,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喜欢女扮男装,据说是想当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一点女孩子的觉悟都没有,整天窝在军营中,后来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丫头愣是死活不肯成亲,他觉得吧,这丫头既然还不愿意,就再等等,接过拖了一年之后,英老王爷去世了,守孝三年,就蹉跎至今。
说来,也是憋屈。
早该抱得美人归了,结果纵着她一时心软,拖了四年!
傅青霖后悔到吐血!
最憋屈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丫头依旧不开窍,一看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跑!
他就这样看着她,似乎要把这几个月没见到的思念看个够,而穆乐善,不情不愿的站在那里,脸上有些别扭。
“我很想你!”他说。
穆乐善愣了愣,微微抬眸,迎上他认真且温柔的眼眸,就这样撞了进去。
她很怕对上傅青霖的眼神,因为每次和他四目相对,她总是有些心慌。
所以,她很快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脸颊染上了丝丝红润。
傅青霖见状,无声笑着,眼中满满的愉悦。
可见心情很不错。
原本心头的阴霾,就这样被她冲散了。
他笑着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伸手要拉她的手。
穆乐善一惊,忙把手往后一藏,道:“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军营就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城吧!”
“谁说要送你回营?我说的是送你回王府!”
穆乐善啊了一声,然后小脸一绷:“我不回去!”
傅青霖挑眉:“怎么?在这里还没窝够?”
穆乐善冷哼:“你管我呢?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回去!”
傅青霖绷着脸:“善善!”
他这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一起,穆乐善就更不开心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都是因为你啦,我都说我不想嫁给你,你还不肯罢休,现在好了,父王母妃天天唠叨我,让我收收性子,还弄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让我看,哼,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躲到这里来!”
傅青霖忽然沉默。
穆乐善也一脸憋闷的别过头去,没再吱声。
好半晌,傅青霖才压声开口:“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愿嫁给我?”
穆乐善想都没想就急声道:“我才没有……”
话一顿,她却说不下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话违背本心。
可是,她喜欢他么?
怎么可能!
可……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见她反驳的话一般就偃旗息鼓,傅青霖心里愈发欢喜,不过面上还是抿着唇很认真地道:“我父皇母后已经和英王叔他们商议了婚事,善善,你该知道的,上次之所以拖着,是因为我为了顾及你的心意推迟了婚期,之后老王爷病故,这才蹉跎至今,可如今孝期已满,再没有拖延的可能,我们是一定要成亲的,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今日你实话告诉我,为何你不原嫁给我?”
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着光,特别的吸引人,让她忍不住看着,避无可避。
穆乐善顿时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她垂眸沉默着,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傅青霖以为她不会回答,正打算开口追问的时候,她开口了。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神色异常认真的道:“傅青霖,你以后只要做皇帝的!”
“所以呢?”
她微微抿唇,轻声道:“我不想成为你后宫的其中一个,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明白么?”
帝王三宫六院在所难免,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而她,不想敛尽锋芒,磨了棱角,折断翅膀,把自己变成一个深宫妇人。
这样,还不如死了!
闻言,傅青霖显然是有几分吃惊,好半晌,他才有些无语的道:“穆乐善,你是不是傻的?”
穆乐善怒:“……你才傻!”
方才的认真脸顿时消散无踪。
傅青霖无奈至极,他叹了一声,轻声开口:“不会有别人,而你,也不需要改变你自己!”
本来还有几分怒气的穆乐善顿时一懵:“什么?”
他看着她,没说话。
他没有重复,穆乐善也清楚了他的意思,心惊之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可是你要做皇帝啊,你怎么可能没有别人?何况,我要是嫁给你,以后你登基了我就要做皇后,我这个样子怎么做皇后啊?”
皇后要的是温婉大方端庄得体,那是基本,她根本做不到。
傅青霖思索片刻,认真道:“善善,我不是我父皇,你也不是我母后!”
当年他父皇也不想纳妃的,可当时的情境根本不允许父皇随心所欲,所以父皇就在立后之后不久,为了平衡朝局稳固江山,纳了几个妃嫔,也因此,父皇和母后一直不好过,明明两情相悦,却不得不妥协于现实,当年傅悦出生的时候,母后还被一直无子嗣的贤妃暗中谋害差点一尸两命,以至于傅悦生下来身体就很不好,母后也因此伤了身子,那一次,夫妻俩差点走到末路,后来父皇将所有妃嫔驱离,将贤妃赐死,极力挽回才峰回路转,这二十年,他们夫妻俩才好起来。
他从小看着这些事情,早已下定决心,等他以后娶妻,他不会让她所爱的人经历母后那样的心痛,他也不会是他的父皇。
当然,他也不曾责怪傅中齐,若是他是傅中齐,或许都做不到傅中齐那样好。
穆乐善有几分动容,可还是忍不住撇撇嘴冷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这些事情又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而且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你以后女食言了呢?”
“我不会!”
“我不信!”
傅青霖很认真:“我们可以打赌,我以后要是食言了,我把命赔给你!”
穆乐善怔怔的看着他。
她想说,万一你到时候耍赖呢?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其实她知道,傅青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从小就备受赞誉,母妃常常说她,不晓得修来了什么福气,这么个性格脾气,还有这样一个人喜欢她,对她各种迁就,都说做母亲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好,可是在母妃心理,怕是哥哥那样文武双全的,都不及傅青霖好,她的婚事是爷爷在的时候和陛下定下的,当时爷爷一眼就看中了他,后来父王母妃哥哥也很满意,可是她却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他的品行样貌才华和脾性,只是不满意他的身份,她不想嫁到宫里。
而他如今,却把她顾忌的两个问题,都给出了交代。
她顿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她讷讷的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傅青霖看着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伸手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穆乐善恍然回神时,人已经被他拉着走啦好几步,她忙停下脚步,道:“等……等一下!”
傅青霖停下,扭头过来看着她,却未曾放开她的手,而且还攥紧了些。
穆乐善微微低着头,抿唇低声道:“你得先让我回营中换身衣服,交代几句吧!”
她现在穿着一身铠甲,虽然是特意做给她的比较秀气的软铠甲,可依旧不好这样穿着回去。
傅青霖想了想,放开了她的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穆乐善点点头,然后扭头回了军营中。
傅青霖看着她有几分拘谨的背影,哑然失笑,心情颇好。
连着赶路半个月的疲倦,顿时全部消散了。
穆乐善要换衣裙,还要简单弄一下头发,所以傅青霖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她出来。
换下了铠甲,穿上了一身简便的衣裙,头发放下来简单弄一下,没有头饰,却绑着两根发带,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傅青霖愣神片刻,穆乐善已经走到他面前。
“走吧!”
说完,就扭头提步往军营门口那边的方向去,他们的马都在那里。
傅青霖本来想牵她的手的,可是他刚一伸手,她就走了,他伸出的手顿了顿,而后哑然失笑,收回手,跟在他后面。
穆乐善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扭头过来看着他,有几分懊恼的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四公主怎么样了?”
傅悦是四姐妹最小的一个,排行第四,以前穆乐善都这样叫她。
傅青霖轻声道:“都好,她说了,等下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带上你一起去!”
穆乐善没好气道:“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把她嫁那么远,明明那么疼她,也舍得把她送去秦国,太狠心了!”
傅青霖无奈:“善善,有些事情你不懂!”
穆乐善冷嗤:“谁说我不懂?不就是为了顾全大局么?”
傅青霖:“……”你还真就不懂了!
穆乐善越想越气,叽叽咕咕的道:“真是的,要是四公主身子健全也就算了,偏偏眼睛还看不见,这样你们还把她送那么远,还真是放得下心,我同你讲,要是以后我们的女儿你敢送去和亲,我弄死……”你!
声音戛然而止。
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穆乐善顿时住了嘴,脸上有几分僵硬,而后耳垂微微红了,埋着头一脸懊恼。
傅青霖笑了。
他低低笑着,耐着性子闻声道:“善善放心好了,以后我们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她和亲的!”
穆乐善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羞恼道:“走啦!”
说完,加快步伐走了,看那有几分慌乱的背影和紊乱的步伐,逃命似的。
傅青霖心情大好,一脸春风得意的跟了上去。
傅青霖把穆乐善送回了英王府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太子府,然后,才给傅悦写了信。
……
中秋皇家团圆宴,作为如今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楚王府自然是在饮宴名单之中。
这些年楚胤闭府不出,倒是一直没参加过,可今年不一样了,楚胤身子大好出府,还娶了王妃,免不了要拖家带口进宫饮宴的。
可是傅悦明显不高兴。
一听到说要进宫参加宫宴,她就直接整张脸都垮了。
忍不住吐槽:“三天两头都是宫宴,烦不烦啊!”
她来这里才两个月,已经参加了两次,中秋再去,就是三次了!
他娘的,没事干了么?
每次她坐在那里,又看不见,耳边听着那些嘈杂的议论声交谈声和歌舞声,觉得特别枯燥。
楚胤见她这样,倒是迁就她:“王妃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好了,本王这就命人进宫去和贵妃娘娘推了此事!”
傅悦听言,啊了一声。
“怎么?”
傅悦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怎么不好?”
傅悦闷声道:“我哥哥之前和我说,秦皇猜忌楚王府,肯定想尽办法抓楚王府的小辫子,要是我这次我们不进宫参加宫宴,会不会对楚王府不利啊?”
楚胤想了想,道:“无妨!”
傅悦纠结了一下,还是闷声道:“唔……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去吧!”
楚胤淡笑:“王妃不喜欢,可以不用勉强!”
傅悦抿唇道:“也不是勉强啦,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宫里,不过这也不打紧,还是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我们不进宫,秦皇又觉得楚王府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胤定定的看着傅悦,顿时不说话了。
傅悦这个人,其实很聪明,这一点,他早就发现了,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好似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她的心思很通透。
这小姑娘眼睛虽瞎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她愿意去懂和不愿去懂罢了。
如果她眼睛没有瞎,或许,一定聪慧绝顶,和她一样玲珑剔透,才华盖世。
这时,傅悦默了默干瘪的肚子,忍不住对后面的清沅道:“唉,不说了,清沅,我饿了,快去把早上吃的那个月饼点心给拿点来!”
临近中秋这几天,楚胤吩咐人弄了各种各样的月饼点心给她吃,她很喜欢吃。
“是!”
楚胤有些无语:“你不是才吃了没多久?怎么又吃?”
早上吃早膳的时候吃的,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是猪么?
他难道娶回来的是一只猪么?
而且,这么能吃还那么瘦!
出息!
傅悦一脸无辜的点点头:“对啊,可是我饿了啊!”
楚胤:“……”
还好楚王府家底深厚,不然可经不起这样挥霍。
傅悦一脸小委屈:“怎么?王爷夫君嫌我吃的多了么?”
“……没有!”
“明明就有!”
“真的没有!”语气已经很无奈了。
傅悦哼哼唧唧:“我跟你讲,不许嫌我吃的多,不然我就不吃东西给你看!”
哟,还威胁上了?
楚胤无奈笑了:“那本王倒是很期待!”
“哈?”
楚胤淡笑着道:“本王不嫌弃王妃吃的多!”
傅悦冷哼:“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句,你说你很期待我不吃东西,哼,坏人!”
楚胤:“……”好吧,他忘了,他这个小王妃,可是听觉好的不得了,糊弄不了。
楚胤叹了一声,无奈道:“本王只是担心,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会把胃撑坏的!”
她真的特别能吃,一天三顿之外,还有各种点心水果,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怎么吃都不长肉,人特别纤瘦。
傅悦撇撇嘴:“怎么可能?我每次都是等肚子饿了才要吃的,难道肚子饿了不吃东西?饿着?小师父说了,我最好不要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楚胤闻言,看着她没说话。
傅悦这个情况有些反常,应该是伤了身体,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这时,清沅端来了两盘不同形状口味的月饼点心,傅悦顾着吃,也没再理会楚胤。
翌日,中秋。
宫宴是在晚上,据说今夜的中秋宴摆在了御花园,以便饮宴的同时可以赏月。
傅悦午休起来后,大家伙才准备入宫。
一进宫,楚胤就被皇帝派人找了去,因为楚贵妃在准备宫宴事宜,冯蕴书直接带着傅悦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有不少人。
今日理论上是家宴,参加宫宴的,都是皇室宗亲和有些皇亲国戚,宴席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开始,那些王妃命妇们进宫自然是要有人招待的,以前都是沈贵妃和庞淑妃负责,现在那两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打入冷宫,暂时打理后宫的楚贵妃又忙于宫宴事宜,其他妃嫔没有资格,皇后闲来无事就包揽了,正好这些人来请安,直接就没走了。
满殿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时不时问她这些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傅悦没待多久就受不了了,直接和冯蕴书说了一声,冯蕴书又和皇后说了一声,然后傅悦领着楚馨,被清沅扶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凤仪殿。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置喙。
其实傅悦这样是很失礼的,只是皇后首肯,谁也不敢多言,只能目送着傅悦离开。
他们一出凤仪殿,后面就跟出来了一个宫女,是皇后吩咐出来给傅悦引路的,不过傅悦拒绝了,就这样漫无边际毫无目的的在宫里转悠。
然后走着走着,傅悦脚步一顿。
“公主怎么了?”
傅悦忙抬手按在嘴唇上:“嘘!”
清沅:“?”
楚馨也:“?”
傅悦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清沅顺着看去,是一片浓郁幽深的绿植,比人还高,绿植那边,是一座宫殿的墙角,不过因为绿植太高,只看到宫墙顶。
清沅皱眉。
傅悦低声道:“那边有人,扶我过去!”
“哦哦!”清沅了然,立刻扶着她,蹑手蹑脚的靠近那边。
楚馨也学着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站在绿植旁边,果然听见了绿植的那一边,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不过绿植太高太浓密,没看见人。
“……此事你当真是误会了,本宫岂会对谢荨动了心?那不过是偶然罢了!”
傅悦眉梢轻挑,这不是那个太子赵祯的声音么?
而后,一道略带疏离的女声响起,恭敬有余,仍显得不卑不亢:“太子殿下,您不用和臣女解释,臣女与殿下并无关系,殿下就算是心悦谢小姐也无妨,臣女无权置喙!”
“你这是何意?与本宫撇清关系?”
宫墙脚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便是太子赵祯,女的,竟是沈家四小姐沈知兰!
赵祯看着沈知兰脸上的冷淡,语气中已经带着几分不悦。
沈知兰微微垂眸,面色冷淡平静,语气依旧疏离:“殿下此言差矣,臣女与殿下并无私下关系,如何有撇清关系之说?”
赵祯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沈知兰,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她一直避而不见,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却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让他极其不悦。
沈知兰微微退后一步,一脸清冷淡漠:“太子殿下,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还是莫要再私下见面了,否则让人见到就麻烦了,宫宴快开始了,臣女先走了!”
说完,福了福身就要走。
可是,才转身,就被赵祯拉住了手,一个箭步抵在了墙面上。
“啊!”后背撞到墙面,沈知兰有些吃痛,倒吸了一口气。
赵祯死死地将沈知兰抵在墙面上,脸色有些阴郁,眼神极其不善,咬牙道:“沈知兰,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看本宫不得父皇欢心,觉得本宫坐不稳储君之位了才刻意疏远的!”
沈知兰微微咬唇,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臣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请您先把臣女放开好么?”
赵祯冷笑:“听不懂?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知道沈家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你做未来的皇后么?以前本宫得父皇圣心时你假意靠近引得本宫倾心,如今本宫引得父皇厌恶,你就避之不及,呵,都说女人善变最是虚伪心狠,果不其然!”
沈知兰脸色有几分难堪,咬了咬牙,蓦然冷笑,不再伪装:“太子殿下觉得臣女善变,殿下何尝不是?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可却跑去对谢荨献殷勤,殿下,你我不过半斤八两罢了,有何资格……”
看到沈知兰脸上挂着的一抹讥讽,赵祯恼羞成怒,低喝道:“闭嘴!”
沈知兰淡淡的道:“不错,臣女是与殿下有约,可是殿下,你我之约是有前提的,前提便是你能登上皇位,可如今呢?您连诸君之位都难保,难道殿下以为,臣女会为了您孤注一掷的赌上整个沈家?”
一旦她和赵祯的事情被皇帝知道,沈家的恩宠便会烟消云散,这一点,她根本都赌不起!
她要的,是绝对的胜果,而不是可能的猜测。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不在少数。
赵祯脸色难看的厉害,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这就是他一直喜欢的姑娘啊!
就在沈知兰要挣开他的时候,赵祯忽然笑了,笑的如同毒蛇那般慑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知兰精致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笑意渐深:“兰儿,你说,你若是成了本宫的女人,沈家……还有的选择么?”
“你……”
赵祯笑的令人后背发凉:“正好,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父皇也快要给你指婚了吧……”
说着,手抚过沈知兰的脸颊,慢慢下滑……
眼中,充斥着最原始的欲望和掠夺的野心。
沈知兰哪里看不出赵祯的心思,身子颤了颤,想要挣脱,却整个人都被他死死地抵在墙面上,她脸色霎时发白:“赵祯,你……你敢!”
赵祯冷笑:“你都这样对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知兰有些羞愤恼怒:“你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人了!”
赵祯哂笑一声:“呵,你若是想非我不嫁,随便你叫!”
沈知兰咬紧牙关死死的看着赵祯。
她确实是不敢叫,若是他们在这里私下见面的一幕被人看到,她这辈子就毁了。
赵祯看着她含嗔带怒的眼眸,鬼使神差的,倾身就想要一亲芳泽。
沈知兰忙撇开脸躲开。
赵祯一顿,看着她带着几分倔强和厌恶的面容,无名火起,伸手就掐着她的下巴扣过来,不由分说就强吻她。
“唔……放,放开……唔……”
饶是沈知兰再如何挣扎,赵祯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会一些武功的男人,自然是徒劳无功的,就这样被他压制在墙面上强吻着,手在她身上不时游离。
而就在这时,一声噗嗤的笑声响起,赵祯立刻停下,警惕的转身:“谁?”
沈知兰脸色也是霎时血色全无。
听见绿植后面的动静,赵祯面色一变,立刻放开沈知兰,越过绿植,看到了正打算滋润的傅悦几人。
赵祯的脸色,顿时冷沉下来,变得十分难看,脱口而出便是一声不善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悦正要回答,可是想了想,蹙眉反问:“呃,太子殿下这是在……质问我?”
赵祯死死的看着她,面皮紧绷,愣是说不出话。
他没吱声,傅悦却忽然悠然笑道:“方才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打扰了二位偷情的雅兴,我深感抱歉,你们继续,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搭在清沅手上的手微微一动,清沅会意,扶着她就要离开。
沈知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傅悦这几句话,脸色顿时极为难堪羞愤,定定的站在那边,没敢过来。
只是,羞愤的眼神落在傅悦身上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怨毒。
见傅悦要走,赵祯立即道:“你站住!”
傅悦确实是站住了,扭头过来面朝赵祯,一脸茫然,漫不经心:“太子还有事?”
赵祯咬牙道:“楚王妃在这里鬼鬼祟祟偷听别人说话,还这般不知礼数的胡说八道,怎么?这就是祁国的教养?”
傅悦愣了愣,而后忍不住哂笑:“呵……”
“你笑什么?”
傅悦很不客气的道:“太子这话也是好笑了,明明是你们在里面偷偷摸摸,我路过听见了而已,怎么就是偷听了?就算是听也是光明正大的听,你怎么倒打一耙啊?自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这是什么道理?”
赵祯:“……”
好想杀人。
一旁的楚馨没好气的附和:“就是啊,自己偷偷摸摸,还反过来说别人,小人行径!”
赵祯顿时脸色冷沉下来,怒声呵斥:“放肆!”
他这一声吼,傅悦立刻就很不高兴了,一把拉过楚馨护在身后,冲着赵祯怒道:“你吼什么吼?吓坏小馨儿我抽死你?”
赵祯:“……”
连阴沉的没法看,看着傅悦的眼神,布满了阴戾,杀气难掩。
对傅悦的厌恶,愈发的深。
他没吱声,傅悦冷嗤一声,笑眯眯的讽刺道:“哦对了,我二哥和我说过,只有畜生才会随时随地发情,太子真是好雅兴啊!”
其实事实上,她也不懂什么是发情,但是,结合刚才听见的动静,和二哥以前和她说的那些才子佳人私会的故事好像出入不大,正好派上用场了。
嘿嘿嘿……
赵祯勃然大怒,正打算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分寸胆敢讽刺他是畜生的贱人,却又听见扑哧一声,有人在笑,明显还是听见傅悦的这句话才笑的。
他脸色愈发不好,咬牙低喝:“是谁?滚出来!”
一抹红影缓缓从宫墙那边跃过来,落在了他们旁边。
是一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男人,穿着一袭紫色衣袍,手握着一把折扇,身姿修长面如冠玉,面上带着的一抹很浅的笑容,如沐春风,风流倜傥。
“臣弟参见太子皇兄!”顿了顿,有移向傅悦的方向,只是礼数随意了些:“见过楚王妃!”
赵祯眯着眼看着他,出言便是质问:“老七?你怎么会在这里?躲在后面偷听本想做什么?莫非你跟踪本宫?”
是了,这便是七皇子裕王赵禩。
赵禩嗤笑:“太子皇兄这罪名可就扣大了,臣弟不敢,也没兴趣跟踪你,莫非太子皇兄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赵禩道:“这堵墙后面,便是臣弟母妃的寝宫,臣弟眼瞅着离宫宴还有一会儿,便过来瞧瞧,是太子殿下您动静太大了,臣弟原以为是哪来的狗男女如此大胆在此私会呢,却不曾想,竟然是太子皇兄和……沈家小姐,可真是令人吃惊呢!”
赵祯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了。
那边的沈知兰,面色难看的厉害,一阵无地自容之后,掩着脸跑了。
赵祯咬牙道:“你母妃不是已经死了么,你来看什么?分明就是居心叵测的借口!”
赵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面色变得冷淡起来:“太子殿下和母后向来不亲近,自然是无法理解臣弟的思母之心的!”
赵祯被戳中痛处,却是哑口无言。
他和皇后不亲近,和谢家也如同陌生人,这是他最大的不甘和耻辱。
明明是皇后嫡子,却不被母后所喜,明明有谢家那样的外族做后盾,可谢家却对他视若无睹毫不支持,让他在兄弟之中备受嘲讽,一直抬不起头,唯一的作为嫡子的优势,也是岌岌可危。
也不晓得是不是太过气极,他直接拂袖而去了。
赵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啧啧了几声,叹息道:“脾气越来越差了,也不怕自己把自己气短命了!”
听见他这句话,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兄弟俩唇枪舌战针锋相对的傅悦忽然笑了。
赵禩收回目光,看着傅悦,有些困惑:“王妃笑什么?”
傅悦没回答,反问:“你是谁啊?”
“裕王赵禩!”
傅悦一阵茫然后,记起了这么个人。
她记得赵禩这个人,倒不是说接触过或是见过,而是之前选夫的时候,秦皇后来提议的四个皇子之中,正好有他,据说,长得也特别好看,是暨城出了名的美男。
只可惜,她看不见。
“哦!”
赵禩挑眉:“楚王妃还没说呢,刚才在笑什么?”
“笑你啊!”
赵禩:“……”
“本王有何可笑?”
傅悦冷哼:“强词夺理,你明明一早就在那边偷听了,不是故意的才怪!”
赵禩挑眉:“你怎么知道?”
傅悦翻了一记白眼。
赵禩忽然想起,傅悦似乎听觉极好。
上次选夫的时候,那么多人的大殿中,楚胤喝酒的轻微的声音,她都听见了,还准确无误的指出楚胤的位置。
她一早就感觉那边有人和她一样在听这出戏,只不过,原本没打算打扰那两个人的,加上没有必要,就没有理会。
谁知道听着听着,她会忍不住笑了。
失策!
他笑了笑:“楚王妃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傅悦撇撇嘴,不置可否。
赵禩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宫宴快开始了,王妃第一次逛皇宫,想来不熟悉,这里离宫宴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正好本王也要去那里,不如一同过去如何?”
“这样不好吧,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心怀不轨!”
赵禩:“?”
一脸懵逼:“这说法从何而起?”
傅悦冷哼:“我就觉得你对我心怀不轨了!”
赵禩:“……”
他做了什么?让她产生如此大的误解?
他有些无奈:“王妃多虑了!”
“是么?”
“嗯!”
“……好吧!”那估计是她想多了。
唉,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爱胡思乱想,真是忧伤!
一同去宫宴的途中。
赵禩扭头看着傅悦空洞无神的眼睛,颇有些兴致的问:“不知道王妃的眼睛,为何看不见的?”
傅悦漫不经心:“瞎了就看不见了!”
赵禩:“……”
只觉得她对他莫名怀有敌意,这样怼他。
算起来,这才第一次见,却是第三次了。
他忍不住问:“本王是不是做了什么的罪楚王妃的事情了?”
傅悦眨巴眼:“没有啊!”
赵禩默,忍住了才没有问她:没得罪你你怼我作甚?
“没有就好!”
“嗯!”
然后走着走着,赵禩忽然又问:“王妃小时候来过秦国么?”
“啊?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赵禩笑笑:“觉得王妃长得很像一个认识的人,所以问问!”
傅悦顿时一脸喜滋滋:“喔……那你认识的那个人可真幸运,居然长得像我,嘿嘿嘿……那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赵禩:“?”
傅悦忽然纳闷:“不过话说回来,你认识的人长得像我,跟我来没来过秦国有什么关系啊?莫名其妙!”
“随口一问,王妃莫要介意!”
傅悦好奇问:“那个人是谁啊?”
长得和她像?那可真是有些感兴趣了。
赵禩轻笑:“楚王妃可以去问问楚王,他也认识那个人!”
“嗯?”
赵禩又道:“而且,他们很熟!”
傅悦有点懵:“呃,那是谁?”
赵禩有以下没一下的拿着扇子敲打自己的手心,四两拨千斤的道:“至于是谁,本王就不多说了,不如王妃去问他,看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傅悦忽然停下,转头朝向他。
赵禩也不由得停下看着她,有些好奇,不过她双眼无神,所以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楚王妃怎么了?”
傅悦道:“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你们都很喜欢拐弯抹角!”
赵禩一愣,怔怔的看着她。
傅悦却没再说什么,状似无意的说完这句话后,就把手搭在清沅手腕上,继续走。 她走了好一段距离之后,赵禩才微微回神,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眯。
今夜的宴席设在御花园的一片空地上,虽然只是皇室家宴,可因为皇室枝繁叶茂,排场依旧很大。
傅悦还没到就遇上了来寻她的冯蕴书,之后才一起进了宴席,这个时候,宴席即将开始,不少人都在了,刚才在那边私会的两个人也都在了,看到傅悦,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若是眼神能杀人,傅悦估计成肉酱了。
只是傅悦看不见,感觉到了也懒得理会。
到了席位上后,坐在楚胤旁边。
她一坐下,便听到旁边的楚胤问她:“去哪里了?”
“唔……随便走走,也不知道是哪里!”
他蹙眉:“以后莫要在宫里乱走,不安全!”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嗯!”
他没有再说话。
他不说话了,傅悦却贼兮兮的凑了过来:“不过我刚才碰上一件好玩的事情,王爷夫君想不想知道?”
“哦?说说看!”
傅悦:“刚才那个赵祯太子和沈家小姐在私会,被我给撞上了!”
楚胤:“……”
他扭头看着傅悦,忽然不说话了。
好半晌,他才有些好笑的问:“你还知道什么是私会?”
嗯,他倒是不关注谁和谁私会,就是觉得惊讶,这白纸似的小姑娘,半点不懂男女情事,还晓得什么是私会?
傅悦煞有其事的点头,很是认真:“知道啊,就是一男一女偷偷摸摸见面嘛,我二哥以前和我说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也叫偷情!”
楚胤挑眉:“你二哥?”
傅悦点点头:“昂,我二哥,他可厉害了,每次来看我,都和我说好多故事,都特别好玩,不过太子哥哥很不高兴,不许他说了,我就没得听了!”
说着,她还郁闷上了。
楚胤这才想起,祁皇虽然子嗣不多,可也不止傅青霖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淮王傅青丞,似乎比傅悦大三岁。
说的是他啊……
他淡淡笑着:“幸亏你太子哥哥不许他说了,否则你就被带坏了!”
傅悦皱眉:“带坏?才不会呢,我二哥很好的!”
楚胤:“……”
还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倒是什么都懂!
缺心眼的小丫头!
傅悦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不说二哥,说说刚才的事儿,我跟你讲好气哦,那个太子也太不要脸了,自己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私会,还诬赖我偷听他们说话,我明明正大光明的听的,还有啊,他还凶小馨儿,我这暴脾气,好想抽他一顿!”
楚胤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愈发觉得好笑:“那你为何又没有抽他?”
“因为……因为又出来了的一个人,然后他就把赵祯气走了!”
“谁?”
“他说他是裕王赵禩!”
楚胤若有所思的静默了一下,随后轻声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别往上凑,躲得远远的,免得玷污了你!”
“为何会玷污我?”一脸懵懂。
“不干净!”
傅悦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乖巧道:“哦哦,知道了!”
两个人没有继续说。
可是刚才两个人咬耳朵的一幕,却落在了赵祯和沈知兰的眼里。
一看就知道她在和楚胤说刚才的事情。
赵祯看着傅悦的眼神,愈发的阴鸷慑人。
而沈知兰看着傅悦的眼神,愈发的怨毒。
她竟然和楚胤说了这件事,他会怎么看她?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残花败柳?
难堪和后悔的感觉,顿时席卷她所有的呼吸和感官,让她无地自容。
宫宴很快开始。
今夜傅悦倒是吃了不少东西,因为楚贵妃特意让人做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向来是问了冯蕴书,她不吃都不好意思。
一场宫宴很顺利的结束了,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出宫回府的马车上。
傅悦百无聊赖的坐着,似乎心情不太好。
似乎,她在宫宴上的时候,就莫名的不高兴起来。
楚胤看着,却没有问。
他不问,她却憋不住。
“王爷夫君,问你个事儿!”
“说!”
傅悦两手对着食指一边戳一边纠结,而后好奇问:“我长得像谁啊?”
楚胤一愣。
傅悦很郁闷的道:“今天有人跟我说,我想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人你也认识,而且特别熟,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刻意告诉我这个事儿的,我本来不打算问的,可是还是很好奇来着!”
楚胤眯了眯眼:“谁和你说的?”
“裕王赵禩!”
楚胤闻言,幽深难辨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冷芒。
傅悦又重复问:“我到底长得像谁啊?”
楚胤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我的未婚妻!”
傅悦一惊:“什么?”
他淡淡的道:“你和我的未婚妻,长得很像!”
傅悦懵了:“你……你有未婚妻?”
“嗯!”
傅悦一脸吃惊的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啊?你娶了我她怎么办?她人现在在哪里?”
楚胤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很平静,似乎不起波澜,如同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眼底的刺痛和攥紧的拳头却透露了他此刻的心境,只是,傅悦看不见。
“啊?”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是去了什么地方么……
还是说……
死了?!
傅悦忽然不说话了。
楚胤也没有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傅悦才问:“那你当初答应我哥哥娶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啊?”
楚胤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不是!”
“可是……”
她一开口,他便好似知道她想说什么,道:“我答应你哥哥的时候,还没有见过你!”
所以,不存在因为相似而娶的说法,当然,也不存在替身一说。
“哦哦,那我明白了!”
“傅悦!”他忽然认真的开口。
“嗯?”
他道:“记住,以后不管谁与你说了什么,都不要去相信!”
傅悦顿时怔愣住。
他又道:“我答应了你哥哥会好好照顾你,所以在秦国,你只需要相信我,其他的人,都不要相信,明白了么?”
她皱了皱眉:“那你以后会不会也骗我?”
“不会!”
傅悦撇撇嘴:“我才不信你,你总是忽悠我!”
楚胤有些无奈:“忽悠和骗不一样!”
傅悦哼了一声:“你怎么保证?”
楚胤淡笑着道:“我可不敢骗你,你要是不高兴了,你哥哥肯定会来找我拼命,我怕被打!”
傅悦:“……”
“……好吧!”
楚胤又道:“还有,以后再遇上裕王赵禩,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是坏人!”一本正经。
傅悦脱口而出:“有你坏么?”
这问题问的……
楚胤脸不红心不跳:“我是好人,如何能与他那种人相提并论?”
傅悦很想呵呵他一脸!
整天逗弄她忽悠她,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了!
不过,她还是很听话:“知道了,以后离他……不对,离他们家的人都远远的!”
莫名的,她很相信楚胤。
那种没来由的信任感,很莫名其妙,却很让她安心。
也许是因为,他是哥哥给她选的夫婿吧,哥哥那么相信他,她也跟着相信了。
来这里两个月,经过那几桩事儿,使她对皇室的那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回到府中后,傅悦又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下了。
中秋过了没几天,楚青回来了。
和傅悦在品香楼那一次见面之后,楚胤就派了楚青去祁国阜都,这一去,就去了差不多两个月。
当然,也带回了傅悦出生至出嫁之前所有的情况。
傅悦,祁国皇帝傅中齐和皇后周宓的小女儿,生于二十年前的三月二十八,因为出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所以也一直养在深宫几乎没有外人见过她,也因此,祁国大多数人只是知道有一个四公主,却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还有一些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公主,可见祁国皇室将她保护的很好。
十二年前,傅悦大病了一次,生命垂危,经过国师姬仓和医圣姬亭先生费尽心思的救护才保住了性命,可却伤了眼睛目不能视物。
说完这些之后,楚青见楚胤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当年祁皇的一个妃子谋害皇后,差点导致皇后一尸两命的事情闹得很大,虽然保住了性命,母女都大伤身体,因为这件事,祁皇大开杀戒,此事千真万确,所以王妃应该……”
话到这里,他点到为止。
楚胤静坐了许久,才哑声问:“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傅悦……”
楚青默默地掏出一张纸递上去,微微垂眸低声道:“王爷请看这两幅画!”
楚胤愣了愣,而后伸手接过,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男人的画像,仔细一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一张年轻,一个年纪大了些。
他眯了眯眼,抬眸看着楚青,有些震惊,有些不解。
楚青道:“这是祁皇傅中齐的画像,王妃长得很像他!”
眉眼和轮廓,和那张年轻的画像,像极了八分!
楚胤愣住了。
女儿长得像父亲……
似乎,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拿着画像的手微微收紧,两张纸被揉成一团了,他却丝毫未觉,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才淡淡的道:“你一路奔波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王爷……”
“出去!”声音有几分冷硬。
楚青只好退下。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寂且落寞。
是他奢望了。
她早就不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庆王府被毁之一炬,葬送了聂家百年的荣耀与光辉,葬送了她本该灿烂耀眼的一生,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那是他本该照顾一生的女孩,生下来就许给他,是他亲眼看着慢慢长大,原本打算倾尽所有守护的人,却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如此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开了他。
那种痛,就像钝刀子在心头凌迟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
傅悦,只是隐隐的猜测,并未真的敢去相信过,可是,真的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依旧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明明早就已经接受了啊,虽然这个过程,他花了很多年,如今,一个妄念罢了,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念想破灭的准备了。
可是,那么相似的样貌,那么多相似的习惯,还有那样的一个小名,难道真的……都是巧合么?
他一贯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从不相信!
可答案如此,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呢……
他可以去验证的,对啊,他怎么忘了,他可以去验证的啊。
这么想着,他立刻叫来了守在门外的楚明,推着他去了西院。
如今已经是深夜,傅悦已经睡了。
他第一次那么晚了还过来,着实让守夜的安姑姑吓了一跳。
“参见王爷!”
“她睡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她早就睡下了!”
楚胤点了点头,让楚明推他进去。
“王爷这是要……”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进去看看她,你在外面候着,别进来!”
安姑姑一愣,有几分吃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毕竟是夫妻,总是要慢慢开始的。
傅悦睡得很熟。
不过她睡相不太好,安姑姑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刚才他来才出去迎一下,这才眨眼的功夫,被子就被她等到一边了。
这种睡相,没有人看着她,还真的是很不放心,毕竟一个翻滚就可以掉床底了。
他让楚明退下后,自己扳着轮椅靠近床榻边。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趴在枕头上只露出一边的小脸,因为半边脸压着,露出来的那边脸肉嘟嘟的,很讨喜。
他有些紧张,手有点抖。
静坐了许久之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缓缓抬手,伸向她的衣领口。
抓住衣领,正想拉扯下来,却忽然顿住了。
握着衣领的手,微微发颤。
他似乎,有点害怕了。
聂兰臻的左肩后面蝴蝶骨的位置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
他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块胎记是生来带着的,据说,是去不掉的。
他只需要把这个衣领拉下来,就能够一探究竟了。
可他不敢,也不想了。
如果有胎记他该如何?如果没有胎记,他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
莫名的,很心慌。
就这样握着她的衣领好一会儿之后,她翻了个身,他顺势松了手。
收回手的时候,他心里百感交集,那是如释重负,还是愈发沉重,他难以分辨了。
就这样吧,他想。
狠狠的闭上眼,平静了好一会儿,心中的起伏慢慢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缓缓睁眼,之后,转动轮椅,离开了傅悦的房间。
他一回东院,就又扎进了地下密室。
……
第二日一早,傅悦起身,一夜安睡的她,精神格外的好。
吃早膳的时候,这段时日每天都来和她一起用膳的楚胤却迟迟没来,傅悦正纳闷,安姑姑忽然说起了昨晚楚胤来过的事情。
傅悦一阵惊讶:“他来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王爷让奴婢守在外面,他自己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傅悦更纳闷了。
楚胤晚上从来不会来她这里的,昨夜半夜三更他不睡觉,特意来她这里待一会儿救走?
没道理啊!
他闲的没事干来看她睡觉么?
应该不会吧!
那他这段时间早膳都是在她这里吃,膳房那边也都只是做了全部送来她这里,他不来,吃什么啊?
她忍不住问:“膳房那边可有送早膳去给他?”
安姑姑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早膳全部送来您这里了!”
闻言,傅悦更加纳闷了,不过还是对清沅道:“清沅,你过去看看吧,叫他快过来吃早膳,不然我就吃完了!”
“是!”
清沅退下。
傅悦先开始吃了,只是吃着,有点食不知味。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感觉,以前习惯了哥哥陪她吃饭,现在习惯了楚胤陪她吃饭,他一不来,她就觉得不舒服!
清沅很快回来。
她没得进东院,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说是王爷在书房,谁也不见。
傅悦只好自己先吃了。
吃着吃着,她扭头问安姑姑:“姑姑,昨晚他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啊?”
怎么突然半夜来了她这里,之后就这样了呢?
安姑姑回忆了一下昨夜的情境,道:“王爷一贯清冷,倒是瞧不出心情好坏,不过确实是感觉他有些异样,与平日的感觉不同,是为了什么,奴婢便不晓得了!”
楚胤平日里总是面容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她自问看人还是很厉害的,却看不透这个楚王,昨夜亦是如此,她感觉他似乎情绪不太好,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真的反常啊。
傅悦一阵苦恼,而后晃了晃脑,撇撇嘴:“算了,我自己先吃,他爱吃不吃,反正饿的不是我!”
说完,摸到了手旁的调羹,低头吃粥。
安姑姑有些无语,想了想,忍不住提醒:“公主,他可是您的夫君啊!”
傅悦一愣,抬头,一脸茫然:“呃,所以?”
安姑姑无奈道:“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他饿着?”
傅悦眨眨眼:“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他自己家,他要是想吃了叫人做就好了啊,又不是没得吃!”
安姑姑:“……”
“那哪能一样啊?”
“嗯?什么一样不一样的?”
安姑姑觉得,自家公主有时候迟钝起来,有一种让人想打一顿的冲动,他很无语,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奴婢是说,等一下您吃饱了,亲自给楚王送点早膳过去啊!”
“啊?”
“不乐意?”
傅悦很不解:“那倒不是,可是现在就让人给他送点过去不是更好?干嘛要等我吃完再去?”
安姑姑急眼了:“公主啊,祖宗诶,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是他的王妃,你亲自送,可比派人送过去有诚意多了!”
不能放过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傅悦一听,倒是懂了:“唔,好像有点道理啊!”
安姑姑满意了,看,聪明的姑娘,还是很好教的。
傅悦又皱眉道:“可是我吃饱了再送过去也没意思了啊!”
安姑姑:“!”
就在她打算继续苦口婆心劝说的时候,傅悦豁然站起来,拍板定案:“这样吧,清沅,叫人来把早膳全部弄去东院,我去那里吃,他不过来,我自己过去!”
山不就我我就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安姑姑欣慰的笑了,小丫头长进了啊!
清沅忙领命,叫了几个丫头进来,把一大桌早膳全部弄去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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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上架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