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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內。
“推!”
叶枫大吼一声。
他身旁包括沐天波在内,所有人猛然用力推动前面的佛像,沉重的大佛摇晃一下,紧接着轰然砸落摔碎在地上。不过这东西说起来还是很结实的,尽管脑袋和胳膊掉了,但躯干部分仍然最大限度保持着完整……
它其实是青铜的。
福王当然不可能弄个泥胎那么低端的东西糊弄他妈。
当然,肯定是空心青铜的。
明朝中后期铜佛像基本上就都是空心的了,之前实心的多,毕竟这种东西想铸成空心的,需要的技术相对要高一些。
虽然这尊铜佛并不能算很大,但里面塞进两个人还是足够。
“快点!”
叶枫喊道。
这时候佛堂已经完全被点燃,到处都是火焰和滚滚浓烟,甚至连屋顶都已经开始燃烧。
不过倭奴倒是都撤走了。
毕竟他们也不想被一起烧死。
两名锦衣卫立刻把沐天波塞进了佛像下面的空洞,唐王犹豫一下用感动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紧接着也钻了进去。此时屋顶都开始坍落,叶枫拿起燧发枪朝两旁看了看,幸存的三个家奴和六个锦衣卫都在,但也已经被呛得快不行了。这种房屋的着火烧死不是主要的,最主要就是被这些浓烟给呛死,不过连他在内十个人还是用手中燧发枪插在佛像下……
“撬!”
他紧接着喊了一声。
十支燧发枪做撬棍,同时用力掀起泥胎向外滚动。
头顶火焰继续落下,一名锦衣卫身上被引燃,但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上扑灭了,在叶枫的喊声中,以最快速度再次把燧发枪插进佛像下,一起猛然撬动,哪怕不规则的佛像,在十个人的力量下也再次翻滚。头顶又一根烧断的木头落下,飞溅的木炭燃烧着落在他们后背,但叶枫这些人依旧保持着节奏,不断一次次撬动这个巨大的佛像。就在那名身上着火的锦衣卫倒下的时候,这尊空心的青铜佛像一下子撞进了封住大门的烈焰,但火焰同样引燃了很多人,就连叶枫身上都着起火。
他在剧痛中发出最的怒吼,大佛在火中翻滚而出,撞碎已经被烧得碳化的木门,然后因为门外向下的台阶而自动滚落。
叶枫等人毫不犹豫地扑出。
他们身后的佛堂坍塌在烈火中。
这时候已经全都着火的他们根本没空看这一幕,所有人拼命在地上翻滚着,压灭已经烧到肉的火焰,当叶枫最终筋疲力尽带着身上残烟停下的时候,视野中已经出现了涌来的明军……
而此时窦名望也攻破了大门。
“快,先找皇上!”
他端坐马上挥舞着刀吼道。
汹涌而入的明军踏过门前那些倭奴的死尸,不断将溃逃的倭奴钉死在地上,有混乱中逃跑的士子也顾不上甄别了,反正一片混乱中看谁不顺眼就来上一刺刀。王应熊倒是在四名家奴保护中一点伤都没受,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明军迅速占领这座行宫。窦名望也没兴趣管他,老王是张献忠的人,不在干掉的名单上,实际上这时候张献忠已经开始和楚公研究合伙进攻缅甸了。他带领部下士兵策马直奔寝宫,刚跑出不远就撞上带着圣旨来阻挡他的毛奇龄。
“圣旨,圣上无恙,窦将军速退出行宫,勿惊扰了圣驾!”
毛奇龄举着圣旨喊道。
“不行,必须见到圣驾,谁知道你这圣旨真假?行宫遇袭,没见到圣驾之前,任何人都有乱党嫌疑,立刻退开,否则格杀勿论!”
窦名望跃马横刀说道。
毛奇龄身后跟随而来的数百倭奴一起举起枪,窦名望身后更多明军迅速举起枪瞄准,而他端坐马上冷冷地看着毛奇龄。毛奇龄举着圣旨的手在哆嗦,虽然他胆子也算挺大,但仅限于搞阴谋诡计时候,此刻对面数百燧发枪指着的压力也是很大。
不过他也没退缩的余地了。
一旦窦名望控制皇帝,那他们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这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抵抗,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窦将军,你敢抗旨?”
他色厉内荏地说。
“抗旨?圣旨上可没盖玉玺!”
窦名望说道。
说话间他刀交左手,右手拔出短枪打开龙头对准毛奇龄,毛奇龄脑袋上冷汗冒了出来,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王应熊,然而老王这时候已经知道无力挽回,他这种老狐狸才不会都到如今这地步还押错宝呢!
“毛学士,窦将军这也是心忧圣驾,你要是不让他见一眼圣驾他终究难以安心。”
他走出来说道。
窦名望看着毛奇龄,手指准备扣扳机,但就在这时候,就看见毛奇龄的身后,钱谦益陪着朱慈烺走出来。
“窦将军,朕就在此,窦将军和众将士可以退下了,宫中不慎失火而已,御营即可扑灭,这些小事无需外面的将士们!”
皇帝说道。
朱慈烺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在杨庆手中,无论他支持不支持丁魁楚这些人的做法,但不能落在杨庆手中这一点是必须的。落在杨庆手中他还玩个屁,什么都别玩了,直接缴械投降任其宰割好了,这是一个原则问题,这时候他只能出来为毛奇龄作证。好在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毕竟他前面还有几百倭奴,虽然明军占据绝对的优势,想来此刻窦名望还不至于敢公然犯驾。
“陛下,那枪声是何故?”
窦名望连马都没下,坐在马上看着皇帝陛下说道。
“士卒走火!”
毛奇龄说道。
“啊,走火!看来这御营的倭人到底还是太差了,连枪都管不好,这样留他们保卫陛下真得难保安全,末将觉得还是把他们清理出去,由末将带人留在行宫保卫陛下为妥!”
窦名望说道。
“窦将军,陛下的话难道你没听到?”
毛奇龄喝道。
“陛下的话我当然听到了,可陛下的安危事关重大,那是容不得半点马虎,说句实在话,要是陛下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要砍头的!”
窦名望冷笑道。
这时候他身后的明军源源不断涌入并迅速分向两旁,话说城里足有两个旅呢!其中一个还是从北方前线撤回真正经历过血战的,再加上一个装备最好的燧发枪旅,想收拾两千倭奴还不简单,事实上这时候他们已经掌握行宫控制权,很多倭奴都被他们强行缴械。朱慈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越看越多的明军出现在四周,看着他们接管自己的行宫,不过好在他们前面的几百倭奴依旧忠诚地挡在那里。这样情况还不算坏到无力挽回,毕竟朱慈烺并不是直接落入杨庆的掌握,有这些倭奴依然能为他建立最后一道防线……
呃,他们如今也只能这样麻醉自己了。
要不怎么办?
缴械投降认输去求杨庆饶命?
他可是要做圣主明君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毕竟他还有最后的希望,只要心中有梦想……
苟也苟到最后。
“朕累了!”
朱慈烺说道。
“御营立刻护送陛下回寝宫,窦将军,行宫就交给将军了,但将军部下不得进寝宫惊扰了陛下休息!”
水太凉立刻说道。
“末将尊旨!”
窦名望说道。
他的目的也是夺取行宫,至于朱慈烺,被困在寝宫一个小院子,也根本不可能再搞什么事了,再进一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眼前这位皇帝如何处置,那得楚公决断才行。他可不想和高得捷这些人一样,被所有官爵一撸到底,然后去当一个大头兵,在不知道楚公到底想什么前,把皇帝困住就是最稳妥的办法。楚公要弄死他无非再半夜失火一次,但在没有楚公命令的情况下,窦名望还是得尽量克制这样做的欲望。
“等一下!”
突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窦名望立刻转头望去,就看见两个衣衫褴褛,满脸灰烬,身上还有烧伤的人被架了过来,看着都奄奄一息极其凄凉。不过他并不认识唐王和沐天波,之前他一直在北线,这是撤回二线休整的,而唐王和沐天波一直都在云南。
但王应熊却认识。
“唐王,黔国公,你们不是染病休息吗?”
他愕然说道。
他是装的,虽然没有同谋,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被囚禁,好歹他也是大学士,也是陛下身边三大耆老重臣之一,不过这时候必须装什么不知道,好把自己摘出来,像他这样的老狐狸在这种事情上,是肯定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的。
唐王和沐天波没回答他。
两人身上的镣铐还没摘呢,只要不是眼瞎都知道这是废话。
“陛下,臣想问问陛下,是不是丁魁楚,钱谦益,毛奇龄合谋劫持陛下,假传圣旨囚禁臣与黔国公,又假传圣旨处死臣等?”
唐王看着皇帝问道。
“陛下,唐王疯病又犯了!”
水太凉赶紧说道。
“窦将军,唐王和黔国公之前染了疯病,发作之时不但胡言乱语,而且暴虐无常甚至自残,陛下为免他们自残,故此锁起来关着,又恐影响其声誉故此未曾言明。今日佛堂失火不想他们逃出又在此胡言乱语,我等皆是追随陛下多年的旧臣,又怎可能劫持陛下,陛下,请明示窦将军以防误会!”
他笑着说。
朱慈烺看着唐王没说道。
话说这就真得很尴尬了。
窦名望同样不说话,笑看眼前这场好戏。
话说他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好戏在等着自己,看看唐王二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俩被囚禁已经很长时间了。也就是说从他们突然离开襄阳开始,甚至离开之前,唐王和沐天波就已经被囚禁,而今晚这场火,目标肯定也是为了烧杀他们。
毕竟楚公已经要人了。
丁魁楚这些人不想这件事被楚公知道,只好先下手把他俩弄死,然后再报个病死拉倒。
只不过出了点意外。
话说这屁大的行宫秘密也不少啊!
“陛下?”
水太凉提醒朱慈烺。
朱慈烺依然没有说话。
很显然皇帝陛下的内心依然在进行着复杂的斗争,承认这一点,那么窦名望把自己能用的这些人来个连锅端,自己再无翻身的任何可能,以后老老实实等死吧!不承认是他们劫持自己,那么还能有一线可能,毕竟使者已经北上了,虽然这个计划仍旧很难说怎样,但毕竟还是有机会,再渺茫的机会那也是机会,而承认这些人劫持自己就再也没机会了。
可不承认的话……
他也就彻底和这些人绑在一起了。
这真得很难选择,此刻的皇帝陛下真在心中恨不得自己曾曾叔祖已经烧成灰了,话说你们这样突然诈尸很吓人的。
“陛下,臣再问陛下一句,是不是丁魁楚,钱谦益,毛奇龄合谋劫持陛下的,臣以同为太祖之后,论辈分为陛下曾曾叔祖的宗室,藩屏帝室的藩王身份问陛下,是不是他们三人劫持陛下的?”
唐王再次问道。
水太凉不安地看着皇帝。
毛奇龄和远处躲藏着的丁魁楚同样看着皇帝,他俩的脸上也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此刻四周一片寂静,所以人都在等待着皇帝的回答。
“不是!”
朱慈烺说道。
皇帝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的雄心壮志了,他终究还是不想放弃那个已经在进行的计划,尽管他们的那个计划其实早就破产。但问题是他并不知道丁启相两人已经被抓获,而且都游街到安庆了,他就这样错过了避免一顶叛国罪帽子的最后机会。
“散场了,都散场了,快把唐王和黔国公抬下去医治,陛下今晚受了这么多惊吓,也该回去休息了!”
窦名望笑着说道。
唐王看着朱慈烺,后者低着头转身离开,在水太凉等人护卫下,带着倭奴们向寝宫走去,远处一直躲着的丁魁楚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唐王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然后和沐天波面面相觑,同时带着苦笑转身,也跟着那些士兵一起走了。
“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散场后的行宫里,窦名望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