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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聿键的确言尽于此了。
虽然他的确会为保护朱慈烺而尽己所能,但也别指望他会为此而加入倒杨的行列……
他保护朱慈烺是尽职而已。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朱慈烺安全到达南京,这也是杨庆给他的任务,不论是别人袭击还是明军内部的人袭击他都会阻挡,但履行完自己的职责他就退出这场斗争。就算朱慈烺夺位成功,他这个宗室藩王也不可能真正进入政治核心,东林那些人是不可能容忍一个藩王进入朝廷的……
说不定还想对付他。
至于朱慈烺夺位失败,他也不会受到牵连。
杨庆就算篡位又有什么大不了?
有公主在,宗室都不会受到真正牵连的,现在宗室又没俸禄,他无非就是十万亩封地,而且至今开荒还没完成一半,但这十万亩要养活唐藩的那一大帮子,说是藩王封地,但实际上就是个不交税的大庄子。
族人都得自己下地种田呢!
说是宗室,头顶有各种爵位,但实际就是群自耕农而已。
十万亩听着的确很多!
但唐藩活着的男女老幼目前总共还有一千多口,已经复耕了四万亩荒废的土地,也就是说人均三十亩,加上依附的奴仆,逃难来的亲戚,实际人均不到二十亩,这不是自耕农是什么?其他各藩基本差不多,越早封藩人口繁衍越多的,人均能够得到的田地越少,倒是福王这样刚两代的日子最舒服,所以几个人口多的藩都惦记给他过继子孙。还有的干脆选择做生意甚至从军,比如朱聿键的手下就有几个小军官是宗室,甚至还有一个奉国中尉居然是普通火枪手。
都这份上了,哪还需要担心什么新朝的清洗啊!
公主的面子还在呢!
杀猪?
我们这还是猪吗?
荷兰猪?
总之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天下午,他们在武关等到了后续的倭奴骑兵,然后在一个骑兵营保护下继续向前到达商南,这时候已经进入金声桓的地盘,后者和李自成的分界线就是武关。金声桓同样派出了两千骑兵迎驾,他比谁都害怕皇帝在他地盘出事,他这种靠卖萌为生的可得小心,一旦皇帝在他地盘出事那杨庆指定大军兵临襄阳问罪了。襄阳城的确挺坚固,但再坚固也扛不住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啊,上次黄得功攻襄阳要不是田见秀背刺,他早就被老黄轰成渣渣了。
在倭奴骑兵和金声桓部骑兵的严密保护下,朱慈烺公开露面,粉碎了关于他遇袭的谣言。
那个是谣言。
根本没有的事!
皇上只是急于去南京,因此跑得快了些,和后续护驾队伍脱节,所以需要在商南等待,最后他等待一天终于等到了后面的倭奴步兵,还有那些随驾的群臣。不过后卫的甘辉所部还没赶到,皇上也就不等了,他在倭奴和金声桓部保护下继续向前并到达内乡。
金声桓自己帅军一万在此迎驾。
然后紧接着老金也得到了一个邓国公的爵位,很显然龙兴天子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时候甘辉才追上车驾。
不过接下来他的确没有动手的机会了,以倭奴为核心,以金声桓部步骑为外围的皇帝陛下结阵而行,他们被安排在后面继续做后卫,最终就这样浩浩荡荡南下襄阳,在襄阳百姓的迎接中渡过汉江,皇帝陛下进入襄阳休息,但紧接着意外发生了……
“皇帝病了?”
甘辉愕然说道。
他们被安排驻扎樊城,别说靠近皇帝了,就连汉江都不让过,好在金声桓是卖萌为生的,对他们伺候得倒很周到,甚至组织了妓女团过来慰劳明军。反正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甘辉索性让部下撒欢去了,这里又不可能有危险,再向前乘船也就一天就能到明军控制区。不过皇帝突然病了的消息还是很让他意外,被连续晃了两把之后,甘辉和杨信已经不敢小看这位皇帝和他那些大臣了。
“病了,害怕了吧?”
杨信冷笑道。
“害怕就回去,没人逼他继续向前,管他是真病了还是害怕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活着过宜城。”
甘辉恨恨地说道。
“派个人立刻去兴都,先跟焦文玉联络好,让他安排人准备着,等皇帝的船队过鹿门山后,就在汉江上沉船堵塞航道,多安排几艘,最好在江上搞个撞船,船上都载沙子,先把皇帝堵在宜城,然后晚上给他直接放火烧船。”
杨信说道。
宜城是金声桓控制区边界,另一边就是驻兴都的明军了。
汉江上沉船堵塞航道并不难,宜城向下本来就多浅滩,找个沙多的地方往航道沉个两三艘船,基本上就能堵严实,里面装满沙子,至少几天里别想恢复通航。明军对付这种浅滩都是特制巨型炸弹,然后沉到水下直接爆破,但金声桓肯定没这个。只要把朱慈烺的船队堵在这种前后不靠的河道上,想弄死他就容易多了,如果他离开船的话就在陆上狙杀,如果他躲在船上就半夜潜过去水鬼扔燃烧瓶。
甘辉手中没有这个。
但驻守兴都的焦文玉部肯定有。
实际上就是汽油,杨庆以四川产石油为原料,通过炼油釜馏分的,只是没有进一步加工,所以产品恶臭严重无法当灯油,继续加工得大量使用硫酸才能制灯油,杨庆还没有真正的硫酸工业化,但作为守城使用的燃烧瓶却足够。
明军的要塞已经开始配备。
焦文玉是兴都镇守使,手下有一个步兵旅和附近四个民兵旅,原本历史上战死舟山的明军总兵。
“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甘辉咬着牙说道。
这次再失手就进明军控制区,那样就算杀了皇帝,也会给别人说杨庆弑君的把柄,朱慈烺在宜城以北死和在以南死有本质区别。哪怕这些军队将领们想着把杨庆推上皇位,也知道这种事情得走套路,皇帝在金声桓控制区横死,那不是金声桓干的也是他干的。然后楚国公大军讨逆,为皇帝报仇灭金声桓满门,但皇帝剩下三个兄弟在李自成那里,咱们不能再让李自成勒索了,而且金声桓理论上是李自成部下,那么弑君之事有可能是李自成主谋。
这样皇帝就没有继承人了,然后江南军民共推楚国公登基称帝。
这是套路。
但皇帝死在明军控制区怎么办?
那就没法玩了,虽然一样可以推举楚国公登基,终究不如这样好,面子还是要维持的。
就在他们为截杀朱慈烺而密谋的时候,由原来襄王府充当的皇帝行宫里面,水太凉等人正一脸焦虑地等候在寝宫门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从里面走出的吕留良,后者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陛下怎么样了?”
水太凉急忙问道。
吕留良看了看同样站在门外的朱聿键然后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径直走向前,水太凉等一帮文臣赶紧跟随在他后面。朱聿键没有掺和,继续和沐天波守在门前,吕留良等人一直走出这个院子,走到了他自己居住的房间才看着众人进门然后关上了门。
“装病!”
他很干脆地说道。
一帮文臣全都傻眼了。
“装,装病?为何装病?”
丁魁楚愕然道。
没有人回答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肯定是被吓得。
“这,这怎生是好?”
王应熊一副傻眼的姿态说道。
“之前唐王跟陛下说了很多,说陛下为大明江山,最好就是回头,为天下百姓也最好回头,这几天陛下情绪一直不高,很显然之前的伏击还是让他害怕了。如今连唐王都这么说他当然更是疑虑重重,能走到这里也就是形势推着,但进襄阳后当初那股锐气也彻底泄了。”
吕留良说道。
“唐王也糊涂了!”
水太凉恨恨地说道。
“我要去见驾!”
他紧接着说道。
“对,这怎么行,天下忠义之士为迎驾做了那么多,他岂能如此的儿戏?说不走就不走了,他如何面对那些忠义之士?必须走下去,必须得让陛下去南都!”
丁魁楚义愤地说。
就是嘛,为这一趟我们花了多少钱?
你说不走就不走啊!
你对得起我们花的那些银子吗?
这种天下大事,岂容你如此的儿戏,都到这儿了你却不走了,都已经临门一刻了你却萎了,这哪成啊,你现在不走也得走!然后一帮文臣们义愤填膺地涌向寝宫,不过吕留良并没跟着一起,还有毛奇龄,朱之瑜这些都留下来了。既然皇帝是装病那劝又有何用?难道去指着他问皇上你是不是害怕了装病?再说他只要就赖在床上不起来,难道还能把他强行架起来塞进船里?
“上意无可挽回?”
毛奇龄看着吕留良说道。
“很难,若能挽回我早就劝过来了,陛下恐怕心意已决,除非我们能让他看到真正的希望。”
吕留良说道。
毛奇龄脸色阴沉。
要是能有希望,他们也不用非把皇帝弄来了,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操起这杆枪的,现在皇帝想要真正希望,他们如何给他,他们又去哪儿找真正希望。但问题是他们的钱都已经掏了,这不是几千几万两,江浙士绅和各方势力,为了皇帝还都南京花了数以千万计,也不可能就这么付诸东流啊!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你早干嘛去了?
都已经走到这里,就还剩下最后一程了你玩这个!
你玩我们啊!
“有时候我在想,咱们这样到底对不对?咱们到底有没有必要非得和杨庆这样斗下去?为何夏存古反而对杨庆推崇?你我都知道其性情,断不会与奸臣同流合污!还有几社那些人也都不是趋炎附势者,陈大樽,夏瑗公,徐复斋皆慷慨壮烈者,为何他们就能与杨庆和睦相处?咱们这样斗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朱之瑜幽幽地说道。
“连舜水兄也害怕了?”
毛奇龄冷笑道。
“害怕倒不至于,就算翻脸以杨庆的为人最多不过把我流放荒岛,可一边看着他造就的盛世,享受着他带来的安定富庶,却一边骂着他,想方设法跟他恶斗,这终究有些让人凌乱。看看他治下的江南,看看多尔衮治下的北直,看看李自成治下的关中,我们孜孜不倦所求的,居然是这三家里面最为糜烂的。”
朱之瑜叹息道。
他之前潜入过河北。
其实也不算潜入,在雁门关和陈名夏相会后,他应其邀请去了北都一趟,但是以私访性质,并没有见多尔衮。虽然多尔衮的确很想邀请他,他只是在陈名夏家中,以偶遇性质见了宁完我,后者在范文程死后就成为多尔衮的头号心腹。
不过也没深谈。
但此行依然足以让他见识北直隶各地的苦难了。
那是真苦不堪言啊!
他虽然不能说忧国忧民,但至少基本的善恶还能分清,如果说杨庆以抑制士绅造就一个盛世,那多尔衮就是纵容士绅制造了一个地狱。而他们和杨庆斗所要的一切,却恰恰是多尔衮给了北方士绅的,然后结果就是一片率兽食人,就算站在一个士绅角度上,他也宁愿在江南享受太平,那么是他们对还是那些选择和杨庆合作的旧友们对?
他相信这些人的品德。
这些人没有趋炎附势的,都是可以以死卫道的,无论陈子龙还是夏允彝都堪称豪士,那么他们为何选择与杨庆合作?是他们看明白了还是自己这些人过于固执?
“我不管别的,谁要分我的地我就与他斗到底!”
毛奇龄冷笑道。
然后他自己走了出去,但他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丁魁楚从寝宫走来,毛奇龄迎着他走过去交换一下目光。丁魁楚摇了摇头示意劝说没有什么结果,毛奇龄也没有继续向前,他等着丁魁楚走到自己身旁……
“光三公,我们可能需要一点非常手段!”
毛奇龄说道。
“的确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了!”
丁魁楚点了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