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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年府的三小姐儿年小蝶是老来女, 秦夫人生她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岁, 身体负荷很大, 怀胎期间吃不好睡不好,孩子生下又瘦又小, 险些夭折。
秦夫人对她本就愧疚, 后来她又落水早夭, 让秦夫人更是寝食难安。
为求心安,秦夫人在五台山佛前许愿每年三月戒荤吃素, 给年三小姐儿积福。
今年正好是十年之期。
她既已如期来还愿, 显然是已经放下心结。
年景对此甚是欣喜, 毕竟秦夫人的身体大不如前, 若是再这般思虑过重,极易折寿。
先前年景也探过秦夫人的口风,知晓她心结已解, 便趁途中无事用光脑刷了几个食疗方子, 准备等这次还愿回京之后,好好给秦夫人调养一下身体,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突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这个小蝶姑娘的遭遇,凄凉悲惨,听的秦夫人几欲落泪,让她不自觉又想起她那苦命的小女儿。
年景越听越不对劲, “外祖母要留她?”
小武抬手指指脑门处, 回道:“小蝶姑娘这里撞到山石, 记不得以前的事, 夫人找不到她的家人,又无法送她回家,只能留下她。”
年景皱眉:“记不得,怎么知道名字?”
“小蝶姑娘身上有块绣帕,上面有她的生辰年月和闺名。”
小武见年景神情似乎有些不悦,想了想,又小声道:“爹说小蝶姑娘的生辰年月和府上早夭的三小姐的生辰年月相同……”
他话未说完,年景便已经猜到结果。
秦夫人要收小蝶姑娘做养女。
年府有养女,对时刻担心年画会被指婚四贝勒府的年景来说其实是好事,只是这位小蝶姑娘身上有太多的巧合,让年景不得不怀疑她出现的动机。
“人在外祖母房里?”年景掩嘴干咳了两声,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秦夫人对小女儿愧疚多年,小蝶姑娘正好弥补了她多年的遗憾,这个时候即便年景去说此事有蹊跷,秦夫人怕是也听不进去。
小武先将帕子递过去,然后才回道:“小蝶姑娘身上有伤,衣衫也破烂不堪,她和小姐年岁相当,夫人便让小姐陪着在房里沐浴梳洗。”
年景没说话。
小武斟酌了一下道:“二叔试过她,不像会武……”
他欲言又止。
年景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适才出去不慎撞到小蝶姑娘,她并没有一般女子被男子碰触到身体的惊慌,而她眉心和眼角的伤口颇为严重,大夫说即便医治好也会有损容貌,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武觉得小蝶不光不在乎容貌被毁,甚至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还有她的双手虽然白嫩细长,右手手指上却有极厚的老茧,一双脚也比深闺汉女大上许多。”
观察入微,从头到脚的小细节都没放过。
年景对小武这个随侍遇事处理能力很是满意,他端起茶杯呷了两口温茶,润下又想干咳的喉咙,“可有让玉兰多留意她?”
小武点点头回道:“已经交代过。”
那小蝶虽然看似无害,但身上有太多蹊跷之处,小武没敢放任她和年画独处,早早便交代了年画身边伺候的玉兰盯着,还让他二叔叫了一个机灵的家仆守在门外。
年景见小武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便完全放下心来,也没让人去知会年画他醒来的事。
小武说完前后始末,自觉去端了药过来。
年景喝完药,感觉身体好些,便起身穿衣洗漱,他擦手的时候看到自己左手手指上这几年因为练字而生的老茧,不觉想起刚才小武的话。
小蝶右手手指上有极厚的老茧?
若是只有右手手指上生茧,显然也是同他一般常习字的缘故,这年月能用得起笔墨还时常习字的深闺女子,家境肯定不一般。
真要查来处,也不难。
就是怕,她身上所留的生辰年月,以及名字都是假的。
想到小蝶失忆也可能是假的,年景的眼色一暗。
小武惯会看人眼色,见年景突然冷下脸,知晓他要出去,连忙拿过屏风上的披风递过去。
年景穿戴好,先去了年画房里。
年画正在给小蝶找衣衫。
她出门只带了四套换洗的衣衫,其中一套昨日玉兰拿去洗了还未干,剩下两套衣衫,有一套是出门前买的成衣,她穿着尚且有些大,比她瘦弱许多的小蝶显然也穿不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上次诗会穿过的那套衣衫拿了出来,那是吴家小姐儿给她做的,虽然她现在穿着腰身紧了些,但是还是很喜欢衣衫的样式和颜色,年画有些舍不得给小蝶穿。
她正犹豫着,就听见小蝶喷嚏连连的。
“你先穿着,外祖母已经让人去帮你买新的衣衫……”这几日天冷的厉害,年画看她冻的又是打喷嚏,又是瑟瑟发抖的,狠狠心将那套衣衫递了过去。
小蝶伸手接过衣衫穿好,哑声道了谢,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受到过重创。
“你的嗓音怎么……”年画话说到一半想起她已经失忆,并不记得之前的事,当即止言。
小蝶闻言,垂头不语。
年画暗叫坏事,连忙转移话题道:“先梳头……我让玉兰给你梳头,她很会梳圆满髻的。”
圆满髻是把头发交叉盘在头后,编两个麻花辫儿在胸前,一般没有出嫁的小姐或姑娘都是梳这种发鬓。
不过这种发鬓用发簪珠花很多,有时候会觉得脑袋特别笨重,年画梳的比较少,上次梳这种发鬓还是去年景办的诗词会。
年画叫过玉兰,背过已经在梳妆台前面坐好的小蝶,小声道:“玉兰你看看能不能用发丝盖住她脸上的伤口。”
圆满髻能遮左半边额头,只是小蝶的伤口在眉心,想全部遮住基本不可能,而她眼角的伤痕又在右侧,自然也无法遮挡。
玉兰试了几次,都无果。
年画不死心,过去接过玉兰手里的梳子,试着将小蝶扎在脑后的发丝往她眼角边梳。
如此反复了几次,勉强能盖住那条由眼角延伸出来的伤痕,年画连忙用珠花将发丝压在小蝶的眼角处,“这样可碍事……”
她说着话,抬眼看向两人面前的铜镜,刚好对上小蝶遮了眼角伤痕的双眼,年画愣住,脱口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